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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是谁(2 / 2)

“好的,”坐在江北旁边相貌清秀的男警员点头,“翡翠酒吧那边,从老板邱震到底下的员工,都否认见过冯贵平这个人,我们调了酒吧开业三个月以来的监控录像,发现上个月3月23日、3月24日的录像丢失,酒吧方面解释说是设备故障。我问新设备为什么会出现故障,邱震说没有安装好。但是,我们从酒吧附近路口的交通监控录像发现,3月24日晚,冯贵平和另外一个男人过了斑马线,虽然不能直接确认他们是去了翡翠,但他们的方向是往翡翠去的。”

“你怎么能确认另外一个男人是和冯贵平一起的?”江北看着投影上的视频片段。

“在过马路的时候,他们有过交谈。”季柯答。

“如果是问路,也可能交谈。”江北反驳。

“小美,你怎么看?”程立突然问。

王小美一怔,随即坐直了身体:“他们认识。如果是问路,问路人走在后面的话,那他的身体动作会是加快脚步,在一霎间追上被问人。问路人在前面的话,他就会放缓脚步,会有一个等待的动作,但视频里这两个人,从斑马线一头到另一头,整个过程都是匀速的,步伐节奏没有任何异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另外,冯贵平遗物里的那盒翡翠酒吧的火柴,是在他一件黑色外套口袋里发现的,经过比对,这件外套和他当天穿的是同一件,”季柯指了指投影,“所以,我们可以确定,他就是那天去了翡翠酒吧。”

“冯贵平身边那人,可能就是他的上线,”江北看了一眼王小美,目光又落在视频上,“就如小美说的,身体动作会泄露两人间的关系,虽然他们看上去像并肩同行,但实际冯贵平始终在那人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就像我和老大一起走,会习惯性走在他后面一点。”

其他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但是,这个人好像不是王杰。”张子宁蹙眉。

王杰是他们之前发现的在红心干货厂和金铭木材厂露面的男人。王杰是板寸头,有胡子,有点胖。视频上这人戴着眼镜,头发过耳,身材瘦高。

“嗯,是不像,技术鉴定结果应该马上能出来。”季柯答。

“这个人就是王杰。”程立淡然出声,语气却透着一种坚定,“他们‘两个人’走路的时候都有一个特点,脑袋微微向左偏。人在走路的时候,很难做到百分之百的端正,有些头部和身体、四肢的习惯性表现,是自己很难察觉的,所以无论怎么乔装打扮,这种习惯都改不掉。”

这时候,季柯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消息,脸上充满了惊讶和佩服:“结果刚出来,老大说得没错。”

一时间,众人眼里都流露出崇敬之色。这么微乎其微的细节,居然都被程立捕捉到了。这是何等犀利的眼光和敏锐的判断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杰和翡翠酒吧这两条线都继续跟着,而且要盯得死死的,”程立沉声命令,“子宁,你和玫华今天下午出发去瑶水寨春晖小学,以支教老师的身份在那边侦查可能的接货点。”

张子宁和坐在他对面的女警赵玫华同时点了点头。

这时,程立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屏幕上显示的是“刘局”两个字。他接起来,只听刘征明说了两句,眸色便瞬间转冷。

挂断电话,他望向眼前的队友们,声音冰冷:“冯贵平家今天凌晨发生火灾,整栋楼几乎被烧毁,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刑警那边提供了法医初步鉴定的情况,尸体确认是李娟的,但她没有生前烧伤症状,是在火灾发生前就已经死了,并且,死前可能遭受过虐待和毒打。”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凝重的安静。

数秒后,张子宁看向程立:“老大,这是毁尸灭迹?”

程立目光如冰:“主要是灭迹。”

对方对李娟的严刑拷打,不过也是为了“迹”。

众人比刚才更沉默了,但从彼此交会的眼神里,他们确定了一个事实。

毫无疑问,他们漏掉了某个重要线索。而这个线索,正是这起惨案发生的原因。

程立垂眸思索,长指在手机屏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滑着,忽然一顿,然后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你现在立刻到会议室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头的沈寻被他语气里的严肃震住,愣了一下才答:“好的,马上。”

沈寻进会议室时,投影上的画面切到了刑警队传来的照片,黑漆漆的废墟里,躺着一具遗体。她扫了一眼,感觉照片里的场景有些熟悉,再看向程立时,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冯贵平家,李娟。”

沈寻浑身一颤,瞪大了眼。

“你去找了李娟后,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要你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程立看着她,语气几乎是命令式的。

沈寻望了一眼投影里那具焦黑的遗体,胸口一窒,收敛心神,按他的要求讲述在李娟家的情况。

一时间,会议室里大家都沉默着,只有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着。

“李娟给我看了一本相册,是之前冯贵平藏在砖厂的。冯贵平喜欢摄影,因为相册里面有很多李娟的照片——半裸的那种,她不好意思交给警方,所以暗自留下了,因为我和她聊得比较开,她才拿了出来。里面也有少数别的照片,风景人物什么的,我有拍几张。”沈寻举了举手机。

“直接导到电脑里,大家一起看。”程立吩咐,眉心已经微微蹙起。

投影里的照片开始切换。

“我拍的时候想着万一写稿时会有用,因为主要是风景照,所以也忘记和你说——”沈寻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会议室里突然一阵骚动,大家都坐直了身子,盯着投影上那张照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跟着望过去,是一个女人在湖边饮茶、水里有倒影的那张。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一颤。

“程队,那是——”出声的是年纪比大家稍大的齐副队,他今天刚从省厅培训回来。

“交给技术鉴定。”程立打断了他,声音冷硬。

沈寻低头看着程立。他的面色不是很好,整个人都绷着。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忍不住问,有些忐忑,“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程立抬眼,语气凌厉,“你跟李娟说,还是跟我们说?见到了私藏的证物还帮人隐瞒着,你有没有点常识?有没有脑子?”

沈寻被骂得满脸通红,站在原地瞪着他,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见过他冷酷,见过他温柔,但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这么刻薄严厉。

他骂完之后,甚至不再看她一眼。她盯着他冷峻的侧颜,感觉自己嘴唇都在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会议室里,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已经无法分辨他们的眼神是同情还是责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姐,我的命运都已经被你说中,你还想聊什么,预测我后半生吗?

——谁都认为我活该,是我自己挑的老公。

沈寻想起那一天,李娟脸上苦涩的笑。

是的,终究是她犯了错。

她深吸一口气,逼回已经盈满眼眶的泪水,哽着嗓子出声:“抱歉。”

言毕,她未等程立反应,就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午后,阳光炽热。沈寻一个人躲在墙角的树荫下,和李萌发微信。

“我想北京了,也想你。”她说。

在那里不开心?谁欺负你了?那个程队?李萌几乎是秒回。

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一眼看中她的心事,可是,她又不想再聊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摁灭手机屏幕,抱住腿,把头埋在膝盖里。

好难过啊。他发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己也确实让他失望了。他那么辛苦地查案,她却只给他添乱。

“你听说没,程队的那个女友,叶雪可能还活着。”打火机啪的一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

“真的假的?”一个女声惊问。

“禁毒队发现了一张照片,虽然是倒影,但非常清晰,照片上的女人好像就是叶雪,时间标注是去年。”

“好像,就是还没确定?”

“还在等技术结果,但是听说大家看到的时候都震惊了,所以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

谈话声渐渐远去,沈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感觉浑身发冷。

怪不得,当时大家的反应会是那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怪不得,他打断了齐副队的话。

怪不得,他情绪反应那么大。

她木然地盯着花坛上视线所及的那一小片水泥地,死死地盯着,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深奥的秘密。

如果叶雪还活着。

如果他还爱着叶雪。

那么,她怎么办?

“寻寻。”一声呼唤,如和煦的春风。

她缓缓抬起头,林聿在她身旁坐下。

“小舅。”她唤了一声。

“今天怎么这么乖,叫我小舅?”林聿看着她微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起小时候,你看武侠,我跟着看,”沈寻轻扯嘴角,“我跟你一样,最喜欢金庸了。”

“嗯,一直忘了问你,他的,你最喜欢哪部?”林聿问。

“《天龙八部》。”沈寻答。

“为什么?”

“里面有个故事,让我特别难过。”

“什么?”

“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就只有一个阿朱。”沈寻一字一句,想笑,却红了眼眶,“阿紫问姐夫乔峰:‘她有什么好,我哪里及不上她,你老是想着她,老是忘不了她?’乔峰说:‘你样样都好,样样比她强,你只有一个缺点,你不是她。’”

林聿一时没有说话。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摸了摸她的头:“寻寻,要对自己有信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晚的小巷里,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墙站着,周围黑漆漆的,只有香烟尾端星点的火光时而亮起,点燃一双幽深的黑眸。

巷口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程立这才缓缓站直了身体,看向来人。

“突然找我,有什么事?”祖安走到他身旁,边问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程立没出声,递给他一个东西。

祖安点烟,就着打火机的火光,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是张照片。

火光熄灭,但照片上的画面却深深刻进他脑子里,激得他猛地看向程立。

“我没看错吧,那是叶雪?”他直接问出口,同时夺下那张照片,点了打火机继续看。

“照片上的日期是去年?”他觉得心怦怦直跳。

程立点点头,他看着祖安震惊的表情,眸色越发晦暗。

今天会上,虽然他打断了副队长齐阳的话,说先做技术鉴定,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不会错,那个人就是叶雪。别人也许有迟疑,可是对他来说,那是叶雪啊——她的眉眼,她的侧影,她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

祖安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尽力去帮你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辛苦你了。”程立淡声道。

祖安微微蹙眉:“三哥,你不对劲。”

“怎么?”

“经过了三年,突然有了叶雪的消息,你好像并不开心。”

“我不是不开心,”黑暗中,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而是有些不确定,我将要面对什么。”

祖安一怔。

相识多年,他第一次从这个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茫然,虽然只是微小的情绪,但足以让他惊讶。印象中,他这位师兄,坚定沉稳,杀伐决断,凡事从不拖泥带水。

“三哥,你好像有了点变化,”他忍不住问,“是什么改变了你?”

程立沉默了下,又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没有。”

对于该坚守的事业,他始终坚守。

祖安看着他浸在夜色里的冷峻侧颜,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好像有位漂亮的女记者现在和你同进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查毒贩还是查我?”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好奇。你越回避呢,我就越好奇。我打算找个机会,去会会那位美女。”

“不许你招惹她。”程立语气利落。

“你是基于什么不让我去招惹?”祖安扬起嘴角,“人家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她在我队里一天,就是我的人。”

“说清楚喽,”祖安轻声笑了,“你的人,还是你队里的人?”

程立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一下:“走了。”

“这就走了?”祖安目送着他的背影,“哎,三哥,话还没说完呢。”

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在巷口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孤寂。祖安望着,在黑暗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程立回到局里时,已经近十点了。上楼梯前,他抬头望向三楼某一间宿舍,没有灯光,窗内黑漆漆的。他在原地停留了几秒,就转身朝办公楼走去。

办公室里的灯果然还亮着,照亮了走廊的一角。他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走到门口,他看见一个娇小的背影,对着笔记本电脑。是沈寻,她戴着耳机,在跟人打电话,声音轻轻柔柔的。

“我不知道啊,我想,我只能等吧……嗯,小舅也说,要对自己有信心。当然,我心里有点慌,可是是我自己选的人啊,只能去面对……他这个人,怎么形容呢?”她仰起头,好像在微笑,“像个椰子……我才没跟你开玩笑,就是啊,外面很硬,可是内里,很宽广,很柔软。”

“他今天是该生气啦,确实是我的错,这个错误太严重了,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再面对他。一方面是李娟,另一方面是叶雪……”

程立黑眸一动——她知道了?

“我是难过,但是,我好像更舍不得他难过,”娇柔的声音变得有些压抑,“有些事情,也许是命运吧,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而且,我想这些年,没有人能真正体会他的孤独和辛苦,即使我也不能。”

“好啦,我没事,”沈寻状似轻快地笑了笑,对着电话那头的李萌道别,“你快睡吧,我还要赶下手头的翻译稿,晚安,么么哒。”

她摘下耳机,拿起杯子打算再接一些热水,她起身的那刻,程立身形一闪,迅速退到门旁。

宁静的夜里,他靠墙站着,默然听着里面饮水机的声音、她打字的声音。

月光如水,无声倾泻。他仰头望向无尽的墨蓝色夜空,神情深沉。

——我是难过,但是,我好像更舍不得他难过。

——我想,这些年,没有人能真正体会他的孤独和辛苦,即使我也不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方才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一遍又一遍。

他感到胸口有些难辨的情绪翻涌着,即使冷静如他,理智如他,也无法厘清。

因为赶着翻译稿子熬了夜,再加上心事纷扰,所以沈寻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着,到早上才眯了一会儿,自然也就错过了早餐。等她挣扎着起来,人还是晕晕的,提不起精神,连打了几个哈欠后,她给王小美发微信求助。

程立宿舍的门开着,人却不在,王小美松了口气,接了咖啡匆匆往外走,刚出门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堵住了。

“老大好。”她干笑着打招呼。

程立微微扬眉:“两杯?”

“嗯……”王小美结巴了,“有一杯给……给江北的。”

程立扫了一眼她手里两个红色的保温杯:“他这么娘?”

王小美笑得更尴尬了。

程立伸手拿过她手里那个玫红色的杯子,声音淡淡地:“我来替你送。”

沈寻听到敲门声,小跑着过去开了门,一声“谢谢”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愣在了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以为是小美,没想到是程立。

他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她,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能进去吗?”他问。

沈寻侧身往后挪了两步,他也跟着进来两步。

她瞅见他手上的东西,正是自己的保温杯。玫红色的杯身上朵朵粉白色的樱花绽放,其上是他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磕着。

她只觉那细微的磕击声像敲到了她心里。

她垂眸看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胸口却起了风浪。

他现在来看她,是什么意思?

在过去的半天一夜里,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念的又是谁?

程立瞅着她发间那小小一旋,徐徐出声:“抬头看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突然有点气恼,倔强地低着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服气:“我凭什么听你的?”

“警察问话呢。”他不咸不淡地扔出一句。

“程队想问什么?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自己待着面壁思过不行吗?”

“不行。”

“那我不答呢?难不成你还严刑拷打?”

“主意不错。”

她忍不住抬眼瞪他,却不料那张俊颜已经近在眼前,眼似深潭,眉如远峰,挺直的鼻梁几乎要撞上她的脸。

她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后脑勺一下子撞上了墙,砰的一声,疼痛也随之炸开,瞬间逼出了她的眼泪。

这一哭,就决了堤,混着心里的酸楚和委屈,一发不可收拾。

“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程立叹了口气,大掌轻抚她脑后,“还真鼓了一个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嘤嘤地哭,边哭边躲着他的触碰:“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要谁管?”他反问,温热的掌心像是黏在了她头上,她怎么都躲不开。

“反正我不要你管,你去管别人吧。”她负气地说。

他的动作一滞。虽然很轻微,但她感觉到了,也跟着僵直了身体。

他收回手,把保温杯放在桌上,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要是没休息好,就不要强撑着,补个回笼觉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寻盯着他的背影,等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出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他侧身望着她,站成一道迷人的剪影。

“如果我喜欢别人,你会难过吗?”

他一时没说话,黑眸沉静,深深地锁住她——一个带着些狼狈、带着些羞涩、带着些渴望、带着些骄傲的她。

而沈寻几乎是在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她要的是将心比心,所以冲动发问。她这点浅薄心思,精明如他,岂会看不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现在真喜欢别人吗?”他淡声反问。

她怔住,然后摇了摇头。

晨光里,他似是笑了笑:“那就好。”

他是什么意思?如果她喜欢别人,他会难过?

而他未再多言,身影一转,消失在她视线里。

那一霎间,沈寻突然觉得心酸。她想起年少时读稼轩词,尤其喜欢那句“君如无我,问君怀抱向谁开”,到如今,才真正体会到其中滋味。

原来最难过的,是不能说破。

程立回到办公室时,江北已经拿着一份鉴定报告在等他,见到他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接过报告,坐到桌前,才缓缓翻开报告,沉默看着。

江北偷眼打量,只见那张冷峻的脸庞神色难窥,只有一双黑眸似乎越发幽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知道了。”他合上报告,放在一旁,“你先去做你的事。”

他的反应让江北有些意外,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程立站起身,点燃一支烟,望向窗外。楼下偶尔有人走过,他想起很久前,有人站在下面,在夜色中抬头仰望着他,语气嗔怪地和他打电话——你要是再加班,我就离家出走啦。

他没想到后来他真的弄丢了她。

而现在,她又回来了。

陇海县公安局来了消息,查出段志强运毒的那辆货车是辆赃车,一年多前就失窃了,失主是一家药材厂的老板,往上层层穿透,药材厂属于本省知名企业仲恒集团。仲恒的创始人江仲山两年半前去世,如今掌门人是他儿子,当年江公子出生之际,江仲山正创业不久,故给儿子取名“际恒”。

乔钧说,药材厂靠着家大业大的仲恒,仲恒回复——车丢了就丢了,既然被用作运毒,权当已经报废,如果需要配合调查,一定全力支持。

末了,乔钧在电话那头问还要不要追查,言语间有些迟疑,大概是受了一些压力,要是有什么误会,那就吃力不讨好了。

程立淡声答:“先这样吧,有情况再联系。”

搁了手机,他的视线又落在打印出来的那几张照片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杀害李娟的凶手到底想从她口中问出什么?他们毁尸灭迹,想灭的又是什么?那天沈寻和李娟的对话录音,大家已经拷过来听了一遍又一遍,但越听越是疑团重重。如果凶手要找的是那本相册,那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相册的存在?最关键的线索,是在沈寻拍的那几张照片里,还是另有遗漏?是和叶雪有关吗?叶雪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冯贵平的镜头里?照片里的她看起来安然无恙,而当初她……她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合上眼,程立靠在椅子上,脑子里却似走马灯,一秒也不消停。各种线索在眼前迅速撞击、交织、拼凑,电光石火间,他双眸一睁,猛然坐直了身子,拿起手机边拨边起身往外走。“沈寻”两个字只在屏幕上停留了短暂几秒,冰冷的女声就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胸口蓦然一沉。

他打开微信,看到她的留言:伤口沾了水,又有点发炎,我去下医院。

他方才太入神,居然没注意到她的消息。一霎间,黑眸中闪过一丝懊恼,继而是冷厉之色。他抿紧薄唇,疾步下楼。

半小时前,沈寻塞了一副耳机,坐在医院长椅上等待就诊。过了一会儿,她只觉椅子微微一颤,身旁坐下一个人。她懒得搭理,却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沈寻抬起头,撞上一双琥珀般的瞳仁,那人俊俏的眉眼如古画中的翩翩白衣公子,微勾的嘴角平添了几分邪美。可惜,白衣是白衣,上面却溅了星点的血,仿佛红色的碎花,艳丽得诡异。那血大概是来自他眉毛上的伤口,伤口上鲜血淋漓,他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美女,听什么呢?”他问,嗓音里带着些慵懒。

沈寻想假装听不见,可那人却不依不饶地盯着她,凤眸带笑。

她只得摘下一只耳机:“莫文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喜欢她,”那人挑眉,随即抽了一口气,大概是牵动了伤口,“去年年底她不是刚出了一张新专辑嘛,叫《不散,不见》,名字挺好玩,我最喜欢里面的一首歌叫《哪怕》,估计你也喜欢。歌词有意思——如果有如果,也要这样过。可不是嘛,这人生,哪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沈寻看着他,忍不住嘴角一弯,轻声笑了。突然间绽放的笑容,映着雪白肌肤上艳红的樱唇,光华流转,是分外夺目的女儿娇。

“你这个人,真能自说自话。”她说。

戴着的另一只耳机里,莫文蔚正好在唱这首《哪怕》——哪怕说相遇,是离别开始。

那人看着她,似是怔住,心魂不定。

他仿佛瞬间回到了许多年前,在巷口等他的姐姐站在暮色里,也是用这样温婉无奈的笑,静静地看着他:“小安真能自说自话,就怕说得再好听,老爸也要打屁股呢。”当时斜阳低照,点亮了她娇柔的眉眼,是她极好的青春。

后来呢,她形容枯槁,对着他又哭又笑,声嘶力竭:“小安,求求你,求求你,你让姐姐去死好不好?”

这时医生在喊沈寻的名字,她摘下耳机走进诊室。等她看完出来,那人在和她错身的时候,又是一副调笑的模样:“美女要不要等等我?”

沈寻有些哭笑不得,未再搭理他,径自下楼取药。

走出医院大门,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和程立的对话框仍停留在她说话的那一条,心里难免是有些失落的,但想到他一定在忙,她也未再纠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突然,面前停下一辆黑色商务车,她被吓了一跳,料想是自己挡了路,就边往包里放手机边往一旁躲避。低头的那一刻,她听见车门滑开的声音,接着,后颈一痛,黑暗顿时侵袭了她。

无边无尽的黑暗。

狭小的、密不透风的空间。

她感觉连呼吸都困难,想要出声,却发现嘴被胶带死死地封住。

“没人会来救你……”昏沉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冷笑,抬起了她的下巴。

“真是一张漂亮的脸蛋,怪不得……”一声幽然的叹息,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宝贝真是漂亮啊,来,继续跳舞。

不,不。她摇头。

药物作用下,她在梦魇和现实中徘徊挣扎。汗水涔涔,染湿了头发,浸透了全身。谁来带她逃出去?她喘不过气了……

依稀间,她听到手机铃声响起,仿佛暗夜里寻着了光,她拼命地挣扎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开她的手机?”站在墙角的男人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同伴。对方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那亮起的屏幕,上面是一个单词——morpheus。电话接通的那刻,一记暴喝传来:“沈寻,你在哪儿?”

没有得到回应,那道声音瞬间变得狠沉:“你是谁?让沈寻接电话。”

啪的一声,重新被关掉的手机又被扔到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怎么样?”林聿盯着对面的程立。

“电话被挂断了,”程立答,脸色阴沉,“来不及定位。”

“如果寻寻是被劫持了,那对方接电话的这个动作很奇怪,”林聿语气平静,眉头却紧蹙,“再想想别的线索,但是要快。”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林聿看着他,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

程立眸光一动,静待他的答案。

“我怕寻寻会崩溃。她15岁那年,在英国被人劫持过,”林聿以寥寥数语揭开陈年旧事,“那是一个变态。他收集娃娃,假的、真的,摆在家里陪他玩。寻寻是他看上的东方娃娃。他把她关在黑漆漆的地下室,逼她唱歌、跳舞,如果不那么做,就拿鞭子抽她。我大姐,也就是寻寻的妈妈,为了找她,出了车祸。我不知道这次对方会怎么对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话音刚落,程立的眼里就已充满寒气。

他想起沈寻曾经和乔敏简短地提过那段经历,而那晚她在他怀里,那样的恐惧不安,她说她做了在冯贵平家的噩梦,他知道她是在骗他,这段经历或许是她一生的噩梦。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像被人狠狠抓住,一阵绞痛。她现在正面临着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蒙眬中,沈寻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掌心的温度让她惊恐地摇头,想要躲开他的触碰,那人却一把抱住了她,她恐惧到了极点,挣扎得更厉害,膝盖用力顶向那人的胸口。

“我去!”那人低骂一声,一把拉下了她的眼罩,“是我!”

沈寻重获光明,看向眼前人,那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和白色口罩,只一双眼睛,让她有点熟悉感。

他又抬手把她嘴巴上的封条也撕了下来:“你躲什么?我刚才是要给你撕这个。”

“你是谁?”她问。

那人一愣,然后把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俊美容颜——是医院里那个跟她搭讪的男人。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祖安,祖宗的祖,安全的安。”他扬唇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绑我?”沈寻怒问。

“我绑你?你什么脑回路?”他像听到什么笑话,“你就用这态度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沈寻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件黑t恤,胳膊上添了一道新伤,血淋淋的。

“看够了没有?”祖安挑眉,“要不是我给你挡了一刀,你这会儿早就横尸野外了。”

“真的?”沈寻慢吞吞地问,仍有点迟疑。

“假的,”祖安哼了一声,“就是我绑的你,给你打了麻醉针,把你带到这废木屋来,本来打算先奸后杀,转念一想不如和你谈场浪漫的恋爱,于是我给自己狠狠地划了一刀,深可见骨,然后等你醒来,假装英雄救美。”

他越是没个正经,沈寻越是放下了心:“你知道绑我的是什么人吗?”

“没看清,都戴着面具,两个人,一高一矮。身手还行,不过不如我。”语气里明显透着嚣张,似公孔雀开屏。

沈寻瞅了一眼他的伤口,把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打算扎在他手臂上给他止血。

“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祖安瞅着她说,“你手机还能用,我刚才拨了一个电话出去,拨给了最近打过你电话的人,叫什么morpheus。”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一愣,低着头没有说话。

“医生叫你沈xun,哪个xun?酒过三巡?寻寻觅觅?循循善诱?上下旬?”他微笑着问。

“寻觅的寻。”

“嗯,姑娘寻什么呢?寻着没?寻啊……”他的声音里,总是带着点轻佻,这会儿竟开始吟上了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他盯着她,凤眸里又是暧昧的笑。

沈寻这才注意到他眉毛上的伤口。

“你没处理这里的伤啊?”她问。

“没来得及啊,说了让你等我,你不等,我急着追你啊。”

这人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沈寻简直无语。她双手用力一拽衬衫袖子,扎紧他的伤口,他不禁抽了一口凉气:“轻点哎,挺美一姑娘,下手这么狠。”

有警笛声传来,由远及近,他拉着她站起身:“接你的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到外面,几辆警车已经到了屋前。为首的是程立,自推门下车那刻,就仿佛挟着一身戾气,让人不寒而栗。跟在他身后的一行人都举起了枪,对准祖安。

“不是他,他救了我。”沈寻一着急,下意识张开双臂,拦在了祖安身前。

程立瞅见了,面色一沉:“让开。”

“真的是他救了我,你看他都受伤了。”沈寻没有让开,反而指了指祖安的左臂。

程立看见裹在祖安手臂上的她那件染血的衬衫,眸光更是冷了几分:“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也许他跟别人合伙劫持了你呢?”

沈寻愣了一下,语气十分坚定:“他不是。”

祖安笑了,将双手乖乖举起来,凤眸里却满是得意:“她信我。”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程立听的。

程立冷冷睨了他一眼,淡声命令:“把他带回局里。”

沈寻正要开口,却见程立看向她,眼底藏着嗔怒,她一下子愣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闭嘴;第二,你是自己上车,还是我扛你过去?”他缓缓出声,俊颜上乌云密布。

上了车,程立一脚油门踩下去,转眼间把同行的车辆甩得老远。

沈寻抓住安全带,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他伤得不轻,是不是先送他去医院再审问?”

“不要跟我说话,”他沉着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吐出来的话像是结了冰碴子,“我心情不好,不想和你说话。”

沈寻一愣,没有再作声,扭头看向窗外。

程立用眼角余光瞥向她,见到一个略显狼狈的人,她长发凌乱,双眼通红,嘴唇几乎快被牙齿咬破。

一时间,他胸口汹涌着,混着怒,掺着痛,还有几许无奈。她怎么会知道,这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他是什么感受?眼下一腔怒火无处去,恨不得把方向盘都握断,恨不得就这么一路开下去,开到天涯海角,开到世界尽头,把身旁这个麻烦精藏起来,任谁也找不到。

他送她去医院检查,又送她回宿舍,全程像在押送犯人,一张脸冷若千年寒冰。

沈寻终是没忍住:“你到底在不爽什么?”

他侧首扫了她一眼,冷笑:“是了,我怠慢了,应该放鞭炮鼓掌庆祝您活着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脸色一白:“你至于这么讽刺我吗?”

他盯着她半晌,似是忍耐,又似是犹豫,才缓缓出声:“沈寻,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不要总是乱跑?我没那么多时间管你。”

“我都说过了,不用你管我。”沈寻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程立的黑眸里蹿起了怒焰,“不管你,你出事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林局交代?怎么跟你们单位交代?”

沈寻讽刺地笑了:“原来,你就光想着不好跟别人交差啊。那行,我给你写一份免责声明,万一我有什么事,绝对跟您程队没关系,行了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瞪向她,脸色发青。

“我说错了吗?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女朋友、一夜情对象,还是临时队友?如今听说老情人还活着,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打发走了吧?”沈寻回嘴,也揭开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伤口——就是她想的这样吧,所以他自然是怕她再惹麻烦,自然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管她。

她只顾着醋意翻腾,言语就难免刻薄了些,没有料到自己的话瞬间激怒了他。

程立死死地盯着她,眼瞳泛红,汹涌的怒气在胸口翻涌,抬手捏住她的肩,将她按在墙上,几乎想要拧碎她,吐出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我怎么招惹了你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对,我就是不识好歹。”她红着眼,仰头迎着他的视线,“我要是先前知道你有一个心尖儿上的人还活在这世上,我是绝不会跟你有半分牵扯的。程队有这些精力跟我置气,还不如赶紧去把人找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番话下来,程立的脸色难看到极点,额头的青筋几乎都要爆裂。

“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齿,“我这就遂了你的愿。”

说罢,他转身就走。

沈寻木然地站在原地,咬紧了唇一言不发,只觉得口腔里一股血腥味,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扎痛了掌心。

要坚强,沈寻。

他要走便走。

你要坚强,不许哭。

她命令自己,一遍又一遍。

未料想半掩的门又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撞击发出的巨响吓了她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她整个人都被压在墙上,凶狠的吻落了下来,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连呼吸都全然夺去。她抗拒,却被他紧紧捉住了手,一把推到椅子上,只听咔嚓一声,他竟然用手铐把她反手铐在了椅子上。

她的抗拒还没来得及出口,柔软的唇舌又遭到他无情地碾压,他甚至吮住她唇上的伤口,嗜血一样辗转侵略,让她痛,让她怕,让她无路可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以为你是在玩游戏吗,嗯?”他狠狠地捏着她的下颚,终于施舍了她一些空气,“你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

“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就不该留下你。”他冷笑,俯身看着眼前这张娇柔的小脸,他先前怎么没看出来,她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想知道我到底当你是什么?”他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好啊,不如让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

他要做什么?

沈寻惊恐地瞪着他,眼见他高大的身躯蹲下来,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他牢牢捉住了脚腕。长裙之下,她的双腿被他一点点打开。她拼命挣扎,但双手被铐住,双脚被钳制,一切都是徒劳。

“程立,你要做什么?”她眼泪都被逼出来,慌得口不择言,“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会恨你,恨死你了——”

修长的指尖,从微凉到滚烫,成了最可怕的利器。她浑身紧绷,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浮沉。

直到强撑的骄傲终于分崩离析,化成脆弱的哭泣。

直到她哑了嗓子,乞求他的宽恕。

终于,他收回手,替她整理好裙摆,解开手铐,将她揽在怀里。一腔怒火也换成细碎的吻和声声叹息,似威胁,似诱哄:“不要逼我,知道吗?你不该逼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在泪眼中委屈地问:“为什么?”

他低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没有回答她。

因为,他会疼。

因为,他也要她体会,什么是煎熬的滋味。

“老实交代,你怎么会出现在木屋?”审讯室里,江北表情严肃地发问。

此刻他对面的男人姿态慵懒,手臂搁在桌上,层层纱布下是线条分明的肌肉,修长的手指似无意识地轻敲桌面,行云流水般像在弹琴,听到他的问题才掀起眼皮一笑:“我在医院碰上沈小姐,一见钟情,就一路跟着她喽。看到她被人抓走,正好英雄救美。”

“有这么巧?”江北挑眉。

“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啊,我们在医院聊得挺愉快。”面对质疑,祖安一脸轻松坦然。

“你手臂上的伤怎么回事?”

“和歹徒英勇搏斗呗,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给我颁个见义勇为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义勇为?”江北轻嗤,将一个文件夹甩在桌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看看,持械伤人、走私……你资历很丰富啊。”

祖安微微颔首,勾唇一笑:“过奖。”

这时程立推门而入,江北唤了他一声,让出位置。

“哟,原来您是队长,”祖安瞅着他,凤眸微眯,“请问问完了没有?问完了我可以走了吗?我还想去找沈小姐团聚呢,庆祝下劫后逢生。”

“她跟你不是一路人。”程立淡淡地答。

“哦?那她跟谁是一路人?程队你吗?我看也不见得,”祖安静静看着他,“说到底,咱们俩差不多,有今天没明天,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区别也就是程队你死叫牺牲,烂仔我死叫活该。可都是死,其实有什么分别?”

程立没接话,黑眸深不见底。

“不过沈小姐不一样啊,她连躺在那个破木屋里,看起来都是干干净净的,那干净是到骨头里的,”祖安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程队,我配不上她,你就配得上?”

“你说什么废话呢?”程立没出声,江北却忍不住敲桌子警告。他悄悄瞅了一眼自家老大,只见后者眸光寂静,面沉如水。

“是不是废话,程队心里清楚。”祖安眼里满是桀骜不驯的挑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说绑架她的人是什么情况。”程立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径自问他的问题。

“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一米八五左右,矮的一米七的样子,身手都经过训练,戴着面具,没看到脸,矮的那个,嗓音有点怪,像戴了变声设备。车是黑色别克gl8,车牌号景b3jk28,不过既然是出来做事,十有八九是假牌。”

“性别?”程立问得简短,没什么表情,眸光里却透着犀利。

祖安却顿了一下,原本在桌上轻敲的手指停在半空,然后才缓缓落下。

“不能确定。”他答。

程立未再多言,站起身,淡声吩咐:“让他走吧。”

江北一愣,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出声:“老大?”

程立拉开门,侧身看向他:“我说了,放他走。”

走廊的灯光落在他半边脸上,他整个人一半浸在暗中,一半浸在明处,只显得他的神色越发深沉。祖安和他对视了一眼,琥珀色的眸瞬间微暗。但他随即又是一脸不正经的笑容,朝江北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有劳。”

关门声响起,手铐发出清脆的开锁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祖安低着头,嘴角浮上一丝自嘲的笑。

从来没有人了解,也不会有人能真正体会,你的痛苦与付出。正如没有人知道我在经历着什么。

我们都是一样,三哥。

临近傍晚时分又变天,程立坐在车里,静静看着沉云翻涌,狂风骤起,路边行人在阵雨里奔逃。

他等的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屏幕上是陌生号码,接起来却是熟悉的声音。

“才分开一会儿,是不是已经在想我?”祖安在那头轻笑。

“好好养伤。”程立淡声答。

“三哥。”

“嗯?”

“我觉得小寻寻特别好,各种好,要不,你让给我?”祖安慵懒开口,语气里透着点暧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过让你别招惹她。”程立答,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警告。

“幸好我好奇心起,去招惹了,”祖安不以为意地笑,“要不,你今天该急疯了吧?”

“不说正经事我挂了。”几许深沉心思,都在这仓促回避的话语中昭然若揭。

“三哥,一个人喜欢的香水味,是不会轻易变的,”祖安的语气突然沉静下来,“我今天以为我弄错了,但连你都怀疑了,不是吗?如果,真的是我们想的那样,你打算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沉默,然后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天空积蓄已久的沉怒终于化成一个响雷,像直接劈在车顶。豆大的雨滴砸在车窗上,迸击出脆裂的响声,仿佛一场壮烈的牺牲。挂在后视镜上的项链,也跟着轻轻颤抖。

程立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它,冰凉的触感自血脉涌入心底。

再抬眼,这座他熟悉的城池,已经在这场大雨中渐渐沦陷、模糊。

程立回到局里的宿舍楼时,天已经黑透。他站在阳台上抽完一支烟,才走到沈寻房间门口。

门上了锁,但对他来说这不是个问题。问宿管员要备份钥匙,大爷连问都没问,反倒是热心嘱咐,不用着急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间很静,也很暗。他轻轻拧亮了桌上的台灯,站在床前。

她睡得很沉。像个孩子,大概在受了惊吓和委屈之后,只能躲到梦里。可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眼睫还挂着细碎泪花。

忍不住弯下腰,轻吻住她微湿的眼角。

她可梦见他?梦里的他是好是坏?

命运里的相聚离散,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为何今年,她会来到这里,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无法收场的事,为何要开始?

——三哥,我觉得小寻寻特别好,各种好,要不,你让给我?

祖安的声音,半真半假,又回响在耳边。

她有多好,他当然知道。他的寻宝,哪里都好,好得他舍不得放手让她走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这些年,他看透生死,也明白命运不会独独偏爱谁。人怎么可能什么都得到?你选一样,就必须放弃另一样。

此时此刻,他盼她睁眼,眼里只看得到他,也怕她睁眼,怕那眸中的清澈和温柔令他无法招架。

桌上有什么隐隐发光,映亮他幽暗的黑眸。他抬手拿起,是一个不锈钢烟盒,银色的金属面上,刻着几个单词——perseverance,love,enthusiasm,hope。

坚持,爱,热情,希望。

他用长指轻轻摩挲烟盒,细细把玩。一盏孤灯,照亮了许多暗藏的心思。

谁的坚持?谁的爱?谁的热情?谁的希望?

沈寻在梦中总觉得有一双眼在盯着自己,不离不弃,似要到天荒地老。等她醒来,床前空无一人,只有清晨浅淡的阳光,从窗帘缝透进来。她正要坐起身,才发现掌心有东西滑落。

竟然是一支tomford的唇膏,还系了精致的蝴蝶结。色号是31,名叫twistoffate。

命运的转折,又或者说,命运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安静的贵宾休息室里,只有一道冰冷的男声,听得出那人拼命忍耐的情绪临近发作的边缘,“你让廖生接电话。”

“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跟着做这种蠢事?”江际恒对着电话再次出声,镜片后的眼神一片森冷,“就算你真是条狗,也不是让你乱咬就乱咬,让你吃屎就吃屎。你记住,看好你的主子,再任性胡来,我先要了你的命!”

“这是跟谁生这么大的气?”陆妍站在门口,柳眉轻挑,“火气这么大,我这房子都快被你烧着了。”

“烧着了他也不是赔不起。”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程立跟在她后头缓缓地走进来。

看见他们,江际恒脸色稍霁:“底下人搞砸了一宗生意。”

“钱是赚不完的,动气伤了身可不划算。”陆妍弯腰给两人倒热咖啡,纤指青葱,妩媚妖娆,完事后坐在程立那张沙发的把手上,挺翘的臀部紧挨着他的手臂。

程立抬起手,自茶几上的木盒里取了一支雪茄,却被陆妍夺了去:“我来给你切。”

江际恒见状一笑:“我怎么没这待遇?”

程立轻轻拍了拍陆妍的肩膀:“不喝咖啡了,快去给际恒沏点菊普,给他消消火。”

陆妍踩着双christianlouboutin的鞋子款款而去,留下一路红火绰约的影子。

江际恒的视线从她的背影移到程立身上,接过后者递来的雪茄:“今天这么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心烦,到这儿躲一会儿清静。”程立揉了揉眉心,靠在沙发上。

“你怎么又跟陆妍混在一块儿了?不怕你那个小女友吃醋?”江际恒问。

“我几时和陆妍‘混’了?又几时有了女友?”程立淡笑着开口,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都是麻烦。”

“怎么就麻烦了?”江际恒眼里浮起一丝暧昧的神色,“没按捺住,把人家给吃了?”

程立抽了口雪茄,再用力吐出,一时间,仿佛重重心事都化在这烟雾里。

“难得见你这么为难的样子。”江际恒静静地看着他。

“她跟陆妍可不一样,现在成天跟我哭哭啼啼地瞎闹,”程立眉心紧蹙,“一时没管住下半身,现在后悔死了。”

“她知道叶雪的事吗?”

“知道,哪有不透风的墙?”

“也是,人家还是做记者的,挖消息的本事原本就厉害。”江际恒点点头,“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想办法打发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这么绝情?”

“别人不懂我的心思,你还不懂吗?”程立低头把玩手里的打火机,语气恹恹的。

江际恒看着那个在程立手里翻飞的雪花标记,眼神也有点飘忽不定:“你一直忘不了她?”

“怎么可能忘?这些年若不是她,我早就厌了这个地方、这些事,没完没了的案子,千篇一律,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大话,结果,还不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程立淡淡出声,神色中带着深深的嘲讽,“她一直是我留在这里的理由,无论她活着……还是死了。”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绵延的绿地。

“明天,就是她的忌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对江际恒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江际恒没有接话,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程立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了。他远远地看见沈寻靠在树下抽烟,头发绾了个慵懒的髻,有几绺发丝垂落在额前,翠绿色的碎花v领连衣裙,白色球鞋,点睛之笔是那红唇,带着诱惑的艳光,只望一眼便觉鲜嫩可口。

他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舒坦。

听见脚步声,沈寻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看手机,完全无视他这个人。

程立有点无奈,也清楚昨天对她确实恶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他站在一旁不说话,她还是发了慈悲,水眸静静地瞅着他:“程队找我有事?哦,正好说一声,谢谢你的唇膏,我很喜欢。只是下次半夜进女孩子的房间最好还是敲门,否则被人抓到有损颜面。”

她一边说话,一边噘了噘嘴,却仿佛浑然不知这个动作有多勾人:“说起来,程队好fashion,送女孩子唇膏都那么会挑牌子,难道是送惯了?”

程立眸色一暗:“杨威推荐的,说最近女生都爱这个。”

“那色号呢?”

“我自己选的。”

“twistoffate?名字这么矫情,不符合铮铮铁汉的风格呀,还是你想暗示什么?”沈寻笑呵呵地看着他。

程立眉峰微动:“只是觉得颜色适合。”

“女人涂唇膏,一大目的是要诱惑男人来吻。适不适合,程队最清楚。既然这样,难道不该给我一个吻吗?”

程立怔住,缓缓出声:“我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吗?”她讲出偶像剧里的老梗台词,脸上虽笑着,却还是在和他较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面不改色:“警察道歉呢?”

她一愣,瞪了他半晌,终是软下态度:“我也越界了,不该说那些话。”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沈寻,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已经是这样的我了,”他看着她,淡淡陈述,“我不可能把过去尽数抹去,我们都不能。”

“所以呢?”她挑眉。

“我认识叶雪已经十二年。”他说。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今年才遇见你?”沈寻气恼,“如果十二年前你先遇见我多好。”

“好什么?”黑眸里漫上一丝无奈,“那时你才14岁,还是个小孩。要我诱拐未成年少女?”

沈寻一愣,随即甜甜一笑:“叔叔、干爹,喜欢我叫你哪一种?”

她的声音那么娇柔,空气里似乎都融了糖,甜腻得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又叹了一口气,警告她:“乖乖的,别使坏。”

她却玩上瘾了:“警察叔叔,我迷路了,可不可以跟你回家?”

“儿童走失的版本不是这样的。”

“我的版本就是这样的。警察叔叔带小女孩回家……”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

程立喉结一动,眸光瞬间深邃。

几时她变得这样刁钻精灵,天真又邪恶,让他难以招架?

敛住心神,他微微退开:“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沈寻的神情里瞬间带了防备。

“我和刘局说了,你不适合再留下了。”他的语气公事公办。

“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她平静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不重要,不是你说了算。”

“我有权拒绝你的采访。”他声音不大,态度却明显强硬起来。

“你算老几?”沈寻轻轻一笑,“程队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新闻自由?而且公安系统又不是直接监管媒体的部门,你凭什么命令我?”

原本温温柔柔的小猫,被人踩着了尾巴,一下子张牙舞爪起来。

“你知道我是为你好,不要无理取闹。”程立淡声回应。

“怎样是为我好?”沈寻漾起嘲讽的笑意,“把我赶出你的世界?”

“程立,你曾经说过,你并不能确定,在我的未来里是否会有你的存在。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确定,我的未来里,不会再有你的存在了?”

程立看着她,没有说话,仿佛无声的默认。

“我告诉你,程立。在我的未来,一直都会有你的存在。因为,你已经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不是你让我走,或者你离开我,我就能把你从我的心里挖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说着,她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程立凝视她倔强的小脸,感觉胸口抽痛。

“你需要时间,可以。你要把她找回来,也可以。但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我陪着你,等你找到了她,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她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低头藏住眼中的泪意,“程立,你就当我是个赌徒,至少给我一次坐上赌桌的机会。之后是输是赢,我自己承担。但请不要一开始就让我出局。这对我不公平。”

程立仍是什么也没有说,抬起的手似乎想要轻抚她的发,但终是缓缓放下。

第二天,沈寻进入办公室,没见着程立。过了一会儿,她收到通知,林聿找她。

她进了局长办公室,只见自家小舅一身警服,正襟危坐,人模人样。她突然想起当年他因为不肯和小舅妈订婚,被外公抡着手杖追打落荒而逃的情形,忍不住笑了。

林聿看着她可疑的笑容:“肚子里又憋什么坏水呢?”

“没有,我那么乖。”她笑得憨厚淳朴。

林聿轻哼了一声:“你还乖?”

“找我有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生日快乐,白羊座的小孩。”

“谢谢小舅,有没有礼物?”她跳坐上他的办公桌,跟小时候一样,两条腿晃呀晃。

“你想要什么?”

“要你下属。”

林聿扬眉一笑:“要是在古代,我不介意强行指婚,拿刀架着他拜堂。”

“那我们赶紧一起穿越。”

“矜持点,”他叹了一口气,“你好歹也是我们林家出来的丫头,别人都排着队要你,干吗非得跑这儿来倒贴?”

“他不一样。”说起意中人,沈寻的语气都掺上了羞涩,眼里都开始冒爱心。

林聿只能无奈地看着她:“寻寻?”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要问你一件事。”

“你问。”

“经历过上次劫持的事,我想你应该能意识到,你现在面临的情况比较危险。”

“所以呢?”

“你有两个选择:一、回北京,我会确保你的安全。”林聿的神情变得严肃,“二、留下来当诱饵。”

沈寻静静地答:“我选择和程立在一起。”

“那就是不回北京?”

“嗯,不回。当诱饵也好,再大的危险也罢,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如果他拒绝呢?”

“他昨天已经想赶我走了,但这事他说了不算。”沈寻一抬眼,目光咄咄逼人,气势汹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们家寻寻的真面目,沈大使的千金,林老将军最疼爱的外孙女,嚣张跋扈起来,谁也镇不住。

“留下来,你可能会受到伤害。”他一语双关。

沈寻微微一笑:“小舅,我已经失去过最爱的人,你觉得还有什么样的痛苦能比得过当初?”

林聿眸光一震。

“的确,程立过去的那个世界,我没有参与,也走不进去。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能为他做什么。那就是,我要陪着他,把令他痛苦的那个世界打碎,把他拉出来。我不想去评价或猜测他和叶雪的感情,我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好好爱他。即使最后还是失去,我也不会后悔。”

“我该说你长大了吗,寻寻?”林聿看着她,神色中颇有感触,“如果我是程立,现在应该在打喷嚏。瞧你这杀气腾腾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他惹了大麻烦了?”

“没错啊,就是杀气腾腾、磨刀霍霍、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沈寻笑得甜美,“小舅,这些你当年的泡妞秘籍,我很受用。”

今天生日,也适合演场好戏呢。

晚上程立回到局里时,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推门而入,看到江北他们几个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哥,你回来了?”江北站起身跟他打招呼,手里还握着罐啤酒。

“嗯。”他轻应一声,扫了一眼周围。

桌上剩了一小块蛋糕,还有两个数字蜡烛倒在纸盘上,啤酒罐还未来得及收拾,一番热闹后的狼藉景象。

“谁过生日?”他问出口,心里却陡然一震。

数字蜡烛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寻姐过生日。”季柯出声,确认了他的猜测。

江北忍不住开口:“三哥,刚才看到沈寻去了天台,好像情绪有点低落,我觉得她今晚和我们庆祝也是强颜欢笑,毕竟……你不在。”

程立没吭声,下一刻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宽阔的天台,有个小小的身影抱着自己的肩膀,小脑袋埋在膝间,成了一座孤单的塑像。

程立缓缓走了过去,脚步很轻,因为不知怎么开口,竟害怕打扰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到底是惊动了她,沈寻抬起头,一双眼如浸透了清泉,鼻尖微红。

朗朗月光下,她是坠落凡间的小狐仙,爱上了凡人,却又得不到回应,趴在那里,低眉垂眼,满腹哀怨。

他突然觉得胸口胀满了酸涩。

“你回来啦?刚才他们同我开玩笑,叫我嫂子,”她低着头,声音娇柔,“我知道你心中的老婆人选不是我,可我听着还是高兴。”

“我今天等了你一天,真巧啊,没想到她的忌日竟是我的生日。可我大概连替身都算不上。我刚才在这里吹冷风,想了想,我和你认识才不到一个月,说是走在了一起,其实全靠我耍赖撒娇、死缠烂打。”

“所以呢?”他声音微哑。

“我不知道。”她抬头看着他,满眼茫然凄惶。

“你不知道什么?”他低哑出声,锐利的眼眸盯住她的人。对于她的迷乱和迟疑,他没来由地恼怒。

她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呢?她那种看到他就会两眼放光的眼神呢?不是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哪儿也不去,就想陪着他吗?

她又低下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就当我没来过,那应该并不难吧……”她喃喃地说,像是自言自语。

他呼吸一窒,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惧怕。他弯下腰,托起她的脸:“你在说什么?”

她朝他笑,一身酒气。

“连……连许泽宁都知道给我订蛋糕,可是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讨厌你……”许是酒意上头,她结结巴巴地控诉,迷蒙的眼没有焦点,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三哥……”她唤他,声音软绵绵的,“不爱是不是也有不爱的好处呀?可以随时开心,也可以随时放弃……”

“可是,我好难过呀,我一想到放弃,”她撇着嘴,捂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汪汪的,“这里就要痛死了……”

程立看着她,只觉喉咙发紧,心脏似被人狠狠地揪住。

沈寻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的身后是万家灯火。程立看得心惊,将她拉进怀里,牢牢地护住。

“你说,如果我今天从这里掉下去了,你会不会难过?”她趴在他的胸口柔声嘟哝。

“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

“因为你是蠢死的,不值得。”

“…………”

程立摸了摸她微凉的手臂,皱眉:“我带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大步往楼下走。沈寻搂着他的脖子,像只慵懒的小猫,轻轻吻着他的侧脸,一下又一下,仿佛怎么吻都不够,甚至放肆地伸出小小的舌尖,偷袭他的耳朵。

“不怕人看到?”他呼吸不稳,耳根泛红,“再捣乱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才不会。”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有些担心地搂紧了他。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孩子。

不过几十级台阶,她在他怀里随着他的步伐一颠一颠的,他宽阔的胸膛,就像幼时的摇篮,舒适、安全。

“三哥。”她鼻音轻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我希望这楼梯没有尽头。”

“那是恐怖片。”

她咯咯地笑:“讨厌,你怎么一点也不浪漫?”

“恭喜你终于认清现实。”

“小舅今天也说让我走。”

“他说得没错。”楼梯转角的黑暗里,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绝情,“你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程立一时没听到回应,以为她睡着了。

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远处的夜空突然燃起几簇烟花,不知谁家在庆祝喜事。

烟花渐散,他低下头,看见璀璨斑斓的光影都落在她的眼中,光影慢慢淡去,只剩下他的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的我知道,”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是程立,你在这里。所以,我也会在。如果你不离开,那么,我也永远留下。”

“留下做什么?”他问。

“做你的妻子。”她答。

程立脚步微微一滞。

她却似酒意上涌,倦了困了后,缓缓地闭上眼。

只有这样迷醉的姿态,才敢说出灵魂深处的渴望。不知道听的人有多感动,说的人自己却先红了眼眶。所以要藏起来,嘘,不要让他发觉。

程立把她放到床上,她却悠悠转醒,迷蒙的水眸凝视着他。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搂住他的脖子,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笑容神秘,“我今天送给自己一个礼物哦。”

“什么礼物?”他问。

沈寻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腹部,缓缓向上滑动,上衣跟着被拉起,雪白的肌肤一寸寸裸露……视线落到某一处,他浑身一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左侧浑圆的下方,原本无瑕的肌肤上,文了一个词——morpheus。

黑色的字体,还泛着红。

“文身师说,我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不适合文在那里,所以,我就换了一个地方。”她看着他,笑容甜美地举起手腕,“我妈妈叫林莲,所以我把这朵莲花文在了这里,而你,你在我心上。你说,妈妈会不会怪我偏心?”

“痛吗?”他目光涌动,瞬间哑了嗓。

“痛,我没有用麻药。”她可怜兮兮地点头。

“为什么没用?”

“因为……喜欢你就是这么痛啊。”她轻叹,用最无辜的眼神,说出最天真的话,编织最狡诈的诱惑。

一贯冷静的程队顿时失了言语,落在她胸口的长指轻颤,暴露了他的情绪。

她却拉住他的手,按在那个位置。

手掌之下,是鲜活的心脏,一下下地跳动,仿佛在声声唤那个名字,morpheus,morpheus。他几乎有种掌心被灼伤的错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她贪婪地凝视面前这张冷峻的容颜——亲爱的墨菲斯,我的梦神先生,你赐予我妖艳迷人的爱情,摄我灵魂,惑我心智,使我成瘾,让我在这一场美梦里流连忘返,却没有告诉我,在你自己的梦境里没有我。

可是,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你?这一场相遇,已经让我成为过河的兵卒,只能向前。所以现在,就让你进入我编织的梦吧。一场我倾尽所有也要让它成真的梦。因为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离开,所以,即使是一条荆棘路,我也要走下去。

“我,沈寻,以这个文身起誓,我要永远陪着程立,无论祸福贫富,无论伤病死亡。”她笑,眼波潋滟,似最美的湖水,要将他溺毙,“所以,我恳请你,做我的丈夫。”

言毕,她微微起身,认真地、虔诚地吻上他的唇,虽然蜻蜓点水,却似用尽全力完成了一个最郑重的仪式。

在他蓦然怔忡之际,她再次合上眼,安心地沉入梦乡。留下他,在深沉的夜里,像失了心魂的雕像,久久未动。

程大队长又度过一个难眠的夜晚。但一到天亮,仍像打了鸡血一样,早起去敲某人的门。

足足过了半分钟门才打开,露出一张刚打扮完的小脸。

黑眸静静地凝视她——到底还是年轻,无论前晚怎样醉生梦死,第二天仍可以明艳动人。程立突然间有些感慨,方才自镜中,他看见自己眼下有淡青与细纹,源于睡眠不足,果然是岁月不饶人。

沈寻愣愣地看他:“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酒醒了没有。”他淡淡地答,显然对她语气里的意外感到不怎么满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好像是喝多了……头有点疼。”沈寻揉揉脑袋,“你昨晚去哪儿了呀?我都没等到你,我记得我和江北他们喝了酒,然后去天台吹了吹风……就是死活想不起来怎么回来的了。”

“想不起来?”他声音很轻,眼神有点怪异。

“难道是你送我回来的?”她抬起头,望着他猜测。

“是。”他紧紧盯着她,挟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啊?”沈寻窘迫地笑,“噢,难怪你知道我喝醉了,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低声重复,黑眸中闪过错愕,还有深藏的恼怒,“你昨晚对我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

“我对你说过什么?”她瞪着迷茫的大眼。

“你在生气?为什么啊?”沈寻看着他紧绷的下颚和阴沉的脸色,忐忑地追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话了?如果有,我道歉……”

他瞅着她足足十几秒,才冷冷地回答:“没有。”

“下楼,你该吃饭了。”他沉声命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眨眨眼,看着他一张冷脸。

说得她好像除了吃饭就无事可做了一样。还是,他更想说“你该吃药了”?

看来程队的侦探功夫还不到位,在英国混了这么多年,英国酒吧的威士忌文化那么强,浸淫久了也能浸出些酒量。喝醉断片儿?拜托,还以为她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沾一口mojito莫吉托鸡尾酒就脸红?

哎……听,咔嚓,有冰块悄悄崩裂的声音,冰山大人啊,你努力hold住,小心内伤。

“真的没事吗?”沈寻狐疑地看着他,白净的面孔上呈现出最关切担心的表情,像病床前的孝顺晚辈。

程队不说话,低头点上火,一心和香烟谈恋爱,当她是透明人。

“你抽烟这么狠,小心得肺癌啊警察叔叔。”

她边说边霸道地取下那支烟吸了一口,又还到他嘴里,仿佛完全没注意滤嘴上留了一圈口红印记,贴上他的唇,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他侧首看着她,黑眸深沉:“我媳妇才有资格管我。”

她“哦”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等她下文,结果没有。她转身拿起她的包,又忘记手表,匆匆戴上,一派忙忙碌碌的样子,之后慌张地抬起头:“我好啦,可以走了。”

他沉默地站在门边,晨光里侧颜清俊,眼神深邃,紧抿的薄唇却泄露了淡淡的无奈。

她弯起嘴角,轻轻一笑。

你不知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就为等一个你。来日方长啊程队。

程立边走边狠狠地抽完一支烟,却也排解不了心头忽起的郁闷。

——如果你不离开,那么,我也永远留下,做你的妻子。

——我沈寻,以这个文身起誓,我要永远陪着程立,无论祸福贫富,无论伤病死亡。所以,我恳请你,做我的丈夫。

那么甜美的话语,那么毒的诱惑。

而她,居然忘了。

大好清晨,空气清新,他却觉得胸口憋得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怎么会被这么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下了蛊。

他正要扔烟头,却看到滤嘴上红艳的唇印,视线陡然一滞,顿时想入非非,十秒钟脑中放完一部色情片。

他一抬头却见始作俑者正欢快地奔向点餐处,一看就有好胃口。

呵,简直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若不是大庭广众,真想把这小孩的屁股打开花。

吃早饭时李萌通过微信发来两张照片,是两件连衣裙,不同的颜色和样式,然后打电话给她:“昨天追求者送的,给你留一件。”

“大牌潮款啊,追求者很大方嘛。”沈寻调侃。

“深蓝色这件给你,今天就给你寄过去。”李萌说。

“为什么是这件啊?”她问。

“这件显老,你穿正好配你三叔。”李萌答得一本正经。

沈寻被牛奶呛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抬头看见程立面无表情地瞅着她,眼底黑漆漆的。

三叔……这个称呼好像还不错。

她扶额,挡住自己抑制不住的笑容。

挂掉电话,李萌仍以微信发来问句:三叔到底哪里好?

沈寻想了想,回了几个字:冷静沉稳中透着点骚。

叫人心痒。

一张长桌前,程立坐中间,沈寻低眉顺耳地守在他左手边的一角,听他们开会讨论。她面前是摊开的笔记本,跟着会议内容勾勾画画了两页,俨然半个警务人员。林聿听说她生日却独自跑出去文身,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遂下令将她纳入程立的保护范围,差点就补上一句“7x24小时贴身看守”。

她瞅见程立长指轻轻敲击桌面,知道他犯了烟瘾,只是会议室里还有怀了孕的同事,他必须克制。只见他低头,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杯了。

突然间,沈寻很想伸出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桌上电话会议的设备铃声响起,连线后张子宁的声音传来:“季柯,我已经用微信发过去了几张照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半分钟后,随着投影上图片的切换,张子宁开始汇报他和赵玫华在瑶水寨春晖小学了解的情况:

“校长叫李林,今年57岁,年轻的时候曾被分配到景清市光明小学做数学老师,瑶水寨是他老家,他40岁的时候回到这里,办了这所春晖小学。目前学校有三十六名学生,主要是寨子里家庭条件比较差的孩子,前几年的学生,也基本读到小学毕业就不再继续上学了。学校的作用主要是让这些孩子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帮助他们到社会上工作。固定的老师就是李林和他23岁的女儿李真,学校目前还是能够得到一些公益机构的支持,也一直有支教的老师陆续过来。除了我和玫华,现在学校里有一位支教的女老师方可,上海人,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半年,9月要去美国读研,现在处于gapyear,此外还有一位本地的老师,主要教手工和音乐课,每周来两次,叫玉而。”

耳边响起的名字让沈寻手上的笔骤然一滞。

她望着照片上女人的大半边面容——虽然是子宁他们匆忙之间抓拍的,但那妩媚的眉眼和微笑,正是她认识的那个玉而。

“怎么了?”程立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利眸盯住了她。

“我认识她,”她指了指照片,“她是巴顿的老婆,巴顿客栈的老板娘。”

“没错,玉而也是这么介绍她自己的。”张子宁在电话那头确认。

“巴顿是我之前在英国的同事,在客栈里他把玉而介绍给我认识。”沈寻补充。

程立淡淡地应了一声。

沈寻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看见他低头的瞬间,眼底风起云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队,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我们已经按你之前的交代,偷录了李林、李真、方可和玉而的教课内容,也翻拍了他们的教案,今天晚点我会都发给季柯。”

“好,先这样,你们继续观察。”程立吩咐,随即看向沈寻,眸光耐人寻味:“沈老师,要麻烦你陪我再去一趟客栈了。”

沈寻一怔,点了点头。

“所以,你觉得有问题?”林聿倚着办公桌,看着坐在一旁的程立。

后者抬眼看向他:“客栈有没有问题还不好说,边境的客栈向来是缉毒的监控重点,他们应该不会在客栈有什么具体行为。但客栈里的人,值得去会一会。”

“照你之前跟我说的情况来看,确实巧合和疑点太多。”林聿点头,“烟盒的事情,寻寻还没发现吧?”

“没跟她说,在这件事上,她越自然越好,”程立起身弹了弹烟灰,“好在她没什么烟瘾,白天从来没有把烟盒带到办公区域来。”

“也算是运气,那晚被你发现了。”林聿感慨。

“送她这个东西的人,心里很矛盾。”程立吐出一口烟,眸光深沉。

perseverance,love,enthusiasm,hope。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坚持,爱,热情,希望。

看上去满满的正能量。但是倒过来首字母相连——help。

是在求救。

他发现了烟盒里的窃听器,是一个微型回拨设备。对方可以主动选择窃听的时机,只要发出讯号,设备就会自动回拨到对方手机,将烟盒周围的声音传过去。

这些天,沈寻身边发生的事情,对方究竟知道多少?是否包括在冯贵平家她和李娟的所有对话?究竟是谁在窃听?又是谁想求助?

那一夜在沈寻的宿舍,当他发现烟盒的秘密后,他盯着她沉睡的容颜,千头万绪。但任何一个念头都令他不安。

“女儿家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做长辈的也没办法。虽然寻寻心甘情愿做诱饵,但是……”林聿看向他,表情严肃,甚至带着点警告,“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我都希望你把对她的伤害控制到最低。”

“我尽力。”程立摁灭烟头,声音低沉。

男人间的承诺,只言片语,却抵千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怀疑巴顿?”去客栈的车上,沈寻忍不住问程立。

“我没有说过。”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故弄玄虚。”沈寻没好气地回,拧开瓶盖抬头喝水。

“你就当我带你去约会。”他视线望着前方,抛来轻描淡写的一句。

沈寻被水呛到,接连咳嗽了几声。

“稳住了,小朋友。”他的声音里有笑意。

“程队是在撩我?”她反击。

“你还需要撩吗?”

言外之意,不撩就已经主动上门,兴风作浪。

沈寻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索性扭头看风景。

“想好怎么和巴顿说了?”他又问,安静的车厢里,嗓音如大提琴,低沉悦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我马上要走,接下来可能要驻外,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见,所以再去和他聚一聚。”她又有点犹豫,“他们会相信吗?”

程立嘴角微勾:“他们信不信不重要,你只需要找一个表面的理由。”

“你打算怎么介绍我?”他又问。

“我男朋友,”她转过头看着他的侧颜,“还有,禁毒大队队长。”

“嗯,如果他们真有问题,未必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如实说也没关系。”他顿了一下,“至于男朋友……可以。”

“什么可以?”沈寻眼睛一亮,直勾勾地望着他。

“可以就是……可以。”他淡淡地答,目不斜视。

沈寻瞪了他几秒,继续看风景。嘁,真无趣,多说一个字也不肯。

巴顿见到她,自然又是热情的拥抱相迎。亲吻沈寻脸颊时,他看见一旁高大的男人正缓缓摘下墨镜注视他们,眉眼刚毅深邃。

“sara,这位是?”他笑容玩味。

“morpheus,我男朋友。”她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有趣的名字。”巴顿惊讶挑眉,伸出手,“您好。”

“幸会。”程立同他握手。

玉而撩开纱帘从后厨出来,浅棕色的眸含了一抹柔媚的笑:“hi,sara,又见面了。”

她看了看程立,又看向她:“可以哦,比巴顿帅,进步了。”

沈寻不由得笑了:“小心他骄傲。”

四个人一起共进晚餐,边吃边聊。巴顿开了一瓶酒,在他们面前晃了晃:“retsina松香葡萄酒配同样来自希腊的morpheus,怎么样?”

沈寻不怀好意地瞅了程立一眼:“好啊,让我试试千年的味道。”

程立和巴顿碰杯,温和地笑:“她这是嫌我老。”

“sara刚才说,你的工作是禁毒?”巴顿问他。

程立点头。

“很危险的工作,”玉而抿了一口酒,看向他,“当初为什么会选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是从小立志,好像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步。”程立看着她,“人生就是顺势、尽力。”

“顺势?”玉而轻轻一笑,“你看起来不像这么认命的人啊。”

“怎样才算不认命?”程立骤然抬眸,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灯影下侧颜完美。

沈寻不经意间回首,捕捉到他这一霎的神情,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真是要疯了,她几乎想猛拍桌子,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帅哥没见过?怎么碰到他,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太丢人了。

玉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扬眉看向沈寻:“你男朋友很有意思。”

沈寻忍不住呵呵笑,怎么办?感觉像小时候考试拿第一,格外骄傲。

“你这客栈开了多久了?”程立不理会身旁的小花痴,径自问巴顿。

“四年多。”

“生意看起来还不错。”

“马马虎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喜欢这里?”

“算是。”

“因为她?”

巴顿看了一眼玉而,点点头。

“玉而是混血?”

“是,中缅混血,妈妈是中国人。”

“喂,喂。”沈寻趴在桌上,隔着酒杯望着他,“你这是查户口呢?”

程立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伸手过去摸了下:“这么点酒就这么烫?”

接着把她整个人拉到怀里,声音低柔:“要不要回去休息?”

沈寻乖乖点头。

程立叹了一口气,表情似无奈、似宠溺,又看向巴顿夫妻:“抱歉,我带她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了房间,沈寻仍抱着他的腰,腻在他怀里不肯离开。

“松开手,好不好?”程立低头,伸手托起她的脸。

“不好,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她耍赖,嗓音绵软。

“嗯,千年的味道,来自古希腊。”

“你真记仇。”

“看得出,巴顿和你关系不错。”

“我喜欢过他,他是我入行的师傅,”沈寻坦白,“不过他就当我是小孩,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嗯,我知道。”程立笑了笑,“你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我最清楚。”

沈寻的脸一下子红了:“警察叔叔耍流氓。”

“怎么会?警察叔叔专治坏蛋小流氓。”

“我哪儿坏了?”沈寻抬头瞪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儿都坏,坏透了,哪儿都欠收拾。”他声音低沉,暧昧的语气让她全身发烫。

这人,总是这样,冷起来像冰,有时又突然不正经,让她完全无法招架。

“怎么不说话了?舌头不见了?”他俯首问,“来,让我检查下……”

炙热的吻,带着点葡萄酒的香气,缠绕着她的唇舌与呼吸。

沈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轻轻一颤,大掌在她臀上不留情地拍了一记:“袭警?不要命了?”

她吃痛,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浸了酒意的水眸格外勾人。

程立却不领情,健壮的双臂将她困在床上,漆黑的眼里跳跃着危险的火焰。

沈寻咬住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似求饶,又似诱惑。见他不为所动,便起身吻住他的嘴角,温柔试探。

程立额上已有薄汗,紧盯着她红艳似火的容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本事了,嗯?”他的呼吸渐渐不稳。

“三叔教得好。”沈寻的表情羞涩又得意,像个讨赏的学生。

程立一怔,几时变成了三叔?可心里居然也有一丝隐隐的受用感:“那继续啊,让我查查你功课做得怎么样。”

…………

木床吱呀轻响,承载着喘息、汗水、哀吟、低笑,晃荡出旖旎的时光。

桌上的烟盒仍泛着冷冷的光,见证着这一切。暧昧的声浪,隔着电波,拧碎了一颗被嫉妒和痛苦缠绕的心。

缅甸山林间一幢三层的别墅里,茶杯摔碎的声音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红褐色的液体弄脏了白地毯,像是暗沉的血迹。

“那天为什么不给她个教训?”说话的人怒极,拿起一个骨瓷碟子又砸在对面人的身上。

金边白瓷碟狠狠地飞上穿着黑色西装的健壮身躯,又弹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被摔得粉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衣男子似乎没有看到自己胸前的一片茶水渍,像尊毫无知觉的沉默雕像。

“哑巴了?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尖锐的质问声再度响起。

“我的首要工作是让你安全离开,”木然的声音,仿佛机器人,“再说,动了她并没有好处。”

“我的事几时需要你多嘴了?你不过是江际恒养的一条狗。”

被骂狗的男人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叶小姐,您该休息了。”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抬起头,一张素雅白净的脸,如夏日清荷的姿色,可那双美眸里,却盛着怒火。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男人丝毫不动。

“我让你出去听见了没有?”纤指一挥,茶几上几近完成的拼图顿时迸散,散落在地。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一道温和的声音自门厅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际恒缓缓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伸手捏起一块拼图:“好不容易拼起来,就这么弄坏了,多可惜?”

“我乐意。”

江际恒微微一笑,看着身旁的女人:“小雪,你脾气越来越坏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要不要我现在跪下来,替你换鞋、奉茶,叩谢你的恩情?”

叶雪看着他,嘴角勾起,眼里有一丝嘲讽。

“不需要?”她站起身,“不需要的话恕我失陪,我困了。”

她迈步的瞬间,江际恒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沙发上。

“刚才这么精神,看见我就困了?”他脸上仍是淡淡的笑,但笑意却未及眼底,手上也用了狠劲。

“你要我跟你聊什么?”叶雪也不反抗,任他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聊我怎么继续帮你做大生意?”

“是啊,”江际恒盯着她,“两个毒贩能谈什么?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还能回到他身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真好奇,他要是知道了你的情况,会是什么心情?”见她脸色一僵,江际恒松开手,姿态放松地仰靠在沙发上,“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也许会来找你呢。”

见她沉着脸不吭声,他又开口:“毕竟,当初他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说,我们要不要期待一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戏?”

叶雪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冷笑:“好啊,那就一起等着,不过,我怕你吃醋呢,毕竟,你那么喜欢我。”

言罢,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客厅。

江际恒在沙发上久久未动,然后坐起身,捏起桌上散乱的碎片开始拼图,样子格外专心。

当他在一处空缺处犹豫时,一旁的黑衣男子捡起地上一块碎片,递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看向那人:“廖生,她真的很不乖,你说是不是?”

廖生仍是沉默。

江际恒似乎也没有期望他的回答,径自忙他手里的事情。

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镜片后目光却渐渐阴冷。

——我把你找回来,拼凑完整,等你苏醒,不是为了让你回到他的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夜里醒来,看见窗边倚着一道伟岸的身影。

他指间夹了一支烟,不知在思量什么。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坚毅的下巴……月光下,那张容颜有种鬼魅的英俊。最要命的是他衬衫半系,露出坚实的胸膛,上腹肌肉的线条若隐若现,如果即刻拍照留存,绝对是可以登上时尚杂志封面的大片。

沈寻凝望他,有些痴了,却又觉得心酸。

是什么让他辗转难眠,在深夜里抽闷烟?

她不敢猜,也不敢细想。眼见他低头掐灭烟,她赶紧闭上眼,假装仍在睡觉。只听见他的脚步声轻轻接近,在床边停下。

他似乎没有动,一直站在原地。

他是……在看她?

沈寻一动也不敢动,努力保持呼吸的平稳,可是心跳却忍不住加快。

额前的碎发被他轻轻撩开,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

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吻印上了她的唇,稍纵即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为什么,她有点想哭。

好想睁开眼,看看他此刻的表情,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举动,他这个人会不会像这个吻一样,那么温柔,却迅速消失。

但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能做。

临睡之前,程立又看了一眼手机里祖安传来的照片。

那是去年春天,江际恒从一家医院出来,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黑发如云,容颜清秀。

他退出相册,摁灭屏幕,房间里的一切陷入黑暗,只剩清冷的月光,落在他那双深沉如墨的黑眸里。

清晨醒来,沈寻就对上一张俊俏的容颜。睡梦中的程立,看上去不似平时那样冷酷,而且他睫毛很长,让杀伐果断的一个人,显出了温柔无害的气质。

最诱人的是鼻梁到唇峰,线条太完美,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要说从外貌匹配的角度,她在他面前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视线向下,是他健壮结实的上半身,完全没有一丝赘肉,即使在睡梦中,每一寸肌肉似乎都蓄满力量,离得这么近,她看得眼睛发直、喉咙发干、心跳加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看吗?”一记低笑传来,跟着略显沙哑的嗓音。

她抬起头,便撞上程立带笑的黑眸,他目光里满是促狭。

她脸一烫,嘴上却不认输:“好看,要给钱吗?”

“怎么老跟我谈钱,是觉得免费的服务不到位?”他轻笑,低头吻了下来,伸手扣着她的后脑,贴着她的唇缓缓吮咬,温柔辗转,缠绵许久,直到她几乎喘不过气才松开。

“好吃吗?”他又问,嘴角扬起邪魅的弧度。

“不理你了。”她要起身离开床,却被他长臂一勾,又困到他的怀里,后背紧紧地贴住他滚烫的胸腹。

感觉到异样后,她浑身一僵。

她蹬着脚把他往薄被外头踢:“出去,色狼!”

他低头咬住她粉嫩的耳朵,声音越发暧昧:“还没进去呢,怎么出去?”

沈寻听了这话,简直要疯掉。还没有时间抗议,就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队是不是太不节制了?”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作苍白的提醒。

他却俯下身,在她耳边暧昧出声:“一会儿受不了的时候,叫我三叔,我爱听。”

她顿时满脸通红,侧过头不看他。

程立却捏住她的下颚,把她的脸扳正,深深地凝视她。

“乖,让我好好看看你。”

长指落在她的额头上,一路向下,仿佛在仔细勾画她的眉眼,用心铭记。

“寻宝很喜欢我?”

“不是很喜欢。”

“嗯?”

“我爱你。以前没有爱过谁,但是我爱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有什么好?”

“再不好,也是我爱的程立。我这辈子最爱的程立。”几乎是孩子气的宣告,却光明坦荡。

“会一辈子都记得我吗?”明知不该问,不该起贪念,却情不自禁。

“为什么要忘记你?”

他弯起嘴角,轻轻笑了。目光里,盛着浓浓的情绪,仿佛是怜惜,也有不舍。

为什么他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沈寻突然有点心慌。正欲发问,他却捂住了她的眼睛,突然间狠狠进入。

他的动作近乎粗暴,以最狂野的攻势,迅速击溃了她的思绪。

掌心之下,是她明亮清澈的眼,是细腻无瑕的肌肤。她是他的心魔、他的妄念、他的海洛因、他的一场美梦。半生起伏与生死,竟都抵不住她这一句——为什么要忘记你?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下她。徒增烦恼,也徒增牵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禁什么毒?最该禁的毒,明明是她。

可是,纵然有太多唏嘘,太多不甘心,人生事,又有多少可以真正由我们任性。

一场抵死缠绵。沈寻埋在他的肩头,像倦极了的小猫。

“程立。”她轻声唤。

“嗯?”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自杀?”

“为什么?”

“我参加完我妈妈的葬礼,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我爸和他的女朋友。”

他沉默了一下:“那不关你的事,以后不要为别人伤害你自己。”

“这些年我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其实我很想念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低头轻吻她的额头:“我明白。”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无论多坏的情况,都要告诉我。因为无论走到哪一步,我都愿意陪着你。”

他怔了一下,只是笑了笑:“不要胡思乱想。”

这时有微信提示音响起,他拿起电话。

张子宁跟他汇报最近的情况,他静静地听,然后打下一行字:她都教孩子什么手工?

子宁回复:我翻了下教案,最近有金刚结手链,里面是中空胶管,外面缠彩线的那种,还有抱枕、小布偶挂件。做完之后,会有人来收这些东西,卖掉的钱她就分给孩子们当零花钱,孩子们都挺喜欢上她的课。

他又打出一个问句:收货的是什么人?

子宁:瑶水寨的人,叫陆华,在附近镇子里有个杂货店,我打算周末去看下。你不用去了,还是守在学校,我会另外安排人盯着。他发出这条消息后,放下手机。

“你觉得玉而有问题?”沈寻轻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不知道。”他答得含糊,转身拍了拍她的俏臀,暧昧一笑,“还舍不得起床?”

上午的客栈餐厅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大概是住客都外出游玩了。程立下楼时,看到巴顿在吧台后面,仔细地擦着红酒杯,擦过一圈,就举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确定光亮洁净,再把杯子倒挂在头顶的架子上。当他又拿起一个杯子时,不小心碰倒了旁边一个,程立上前一步接住了杯子。

“谢谢。”巴顿朝他挑眉微笑。

“sara说你来自康沃尔?”程立倚在吧台边,指了指墙上一张海岸风景的照片,用英文说,“那里的夏天很美。”

“没错,你去过?”巴顿问。

程立点点头:“还是中学的时候,有一年我做交换生去了伊顿公学,假期去过康沃尔。那次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印象深刻,总想着再去一次。”

“是该再去。”巴顿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一口标准的英式口音,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坚毅外表,又带着低调的贵气,想来出身应该很好。

“有时候我们以为很容易回去的地方,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程立看着他,淡淡出声。

巴顿动作一滞,缓缓擦完手中那个杯子才看向他:“我已经走得这么远,早就没有想过再回去。”

“可以吗?”程立抽了一支烟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巴顿把火柴推给了他。

程立点燃烟,徐徐吐出一口,语气平淡得像跟老友聊天:“help……为什么送那个烟盒给sara?”

巴顿放完最后一个杯子,看向他:“那并不是为我自己。”

“即使为了你想保护的那个人而伤害到sara?”

“所以,我尽力给了提示。”巴顿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如果你真的遇到一个爱她如生命的人,你会懂得我的心情。”

“即使你们走的是一条错误的路?”程立抬眼,目光犀利。

“有的人生来就有她无法对抗的命运。”巴顿答。

“因为她姓段?”程立弹了弹烟灰,神色平静,“你是在果敢遇到的她?”

巴顿一怔,随即自嘲一笑,表情像是如释重负:“你果然都猜到了。”

“我不是猜,我是判断,”程立看着他,语气低沉,“三年前,我经手了一桩案子,所有死掉的人、涉及的人,他们的人际关系,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果敢有个毒枭,叫段文宣,死在当时的枪战里,他有个女儿,叫玉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morpheus,你经历了那么多,应该能够体会,很多事情不是光靠黑与白就能说得清楚。”

巴顿倒了一杯柠檬水递给他,声音温和:“我是去果敢拍纪录片的时候遇到了玉而,那年她才16岁。我看到她时,她穿着紫色的裙子,戴着草帽靠在树上睡着了,像朵可爱的非洲堇,安静温柔。我情不自禁地偷拍了她。按下快门的那一霎,她突然睁开眼睛望向我,慌张又好奇。就是那一霎……”他笑了笑,眼神有点迷蒙,仿佛陷入了回忆,“这些年,我几乎走遍了整个地球,看过许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美妙风景,可是我知道,千山万水,都抵不上她那一眼。你明白吗?”

程立一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明白。”良久,他缓缓出声,“巴顿,爱一个人有两种方式,送她上天堂,陪她下地狱。”

“当我再和她重逢的时候,我知道,我只能选择后者。”巴顿微微一笑,“你呢,你怎么选?”

程立摁灭了烟,嗓音微扬:“玉而,你说我会怎么选?”

吧台后的帘子一掀,玉而走了出来。

“程队果然敏锐。”她冷冷一笑,美眸里夹着恨意,“不如我现在就送去你下地狱。”

她举着枪,对上了程立的额头。

“光天化日的,这么冲动?”面对黑漆漆的枪口,程立眉毛都没动一根,“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啊,小姑娘。你看见的、以为的,就一定是真实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什么意思?”玉而语气不稳,手也有点颤抖。

“不如去问你老板。”

“玉而。”巴顿按下她握枪的手,将她揽在怀里。

这时手机振动,程立拿起来,是季柯发来的微信:陆华的店里也搜出证据。孩子们做的金刚结手链、抱枕里,都藏着海洛因。

他看完,放下手机看向玉而:“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清楚。如果你这辈子还想有机会再见到巴顿,就带我去见你老板。”

玉而脸色苍白,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看来,程队是做了第二个选择。”

程立没说话,眸色深沉。

“你们都在啊。”温柔悦耳的声音自楼梯处响起,沈寻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程立身旁,“写了一上午的稿子,有点饿了呢。”

程立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微扬:“我给你做东西吃?煎个pancake?”

沈寻眼睛一亮,双手握在胸口,一副馋猫般的期待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材料都有。”巴顿在旁边开口:“玉而,我们还有枫糖浆吗?”

玉而握枪的手背在身后,微笑点头。

“我爱死你们啦!”沈寻笑着推程立,连声催促:“快去快去。”

奶油的香气在空气里蔓延,高大的身影浸在阳光里,有种不真切的温暖的感觉。沈寻望着,突然有点害怕,害怕这眼前的光影会似烟云般消散。

她走到料理台前,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硅胶勺,将调好的面液缓缓地倒在平底锅上。一旁成品的煎饼,泛着点焦的金黄色,格外诱人。

他的样子很专注,仿佛在琢磨着什么艺术品。

沈寻忽然觉得鼻酸,自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耳朵里,听到了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真好。

“怎么,饿得体力不支了?”沈寻的脸贴着他的背,他的声音隔着宽厚的身躯传来,格外低沉。

“觉得愧疚,程队握枪的手,竟要给小的摊煎饼。”

“练练手,以后我失业了,就开个煎饼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养我吗?”

“养不起。”

“我很难养吗?”她不满地抗议。

一个盘子递到她眼前,煎饼上淋了枫糖浆,闻起来分外香甜。

“吃吧。”程立淡声道。

沈寻的注意力被胃部主导,捧着盘子,吃得心满意足。

“寻宝。”许久,他的声音缓缓扬起。

“嗯?”

“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抬起头,看到他倚在料理台旁,点燃了一根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刚才点烟,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她放下手里的盘子,语气平静。

“你该回去了。”他看着她,眼底无波。

“回哪里?”

“回北京,回你该在的地方。”

沈寻走到他面前,静静地凝视他:“你是在跟我告别吗,三叔?”

自他深沉的黑眸里,她看见小小的自己,连她脸上的失望都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叶雪?”她问,用力抑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不完全是。”他的语气仍是平静得可怕,“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是恰巧相逢,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以后,还是各有各的路要走。”

“意思就是一夜情喽?”她喉咙发干、灼痛,是从心头一路蹿上来的疼。

他不看她,轮廓俊美如神祇。这个男人怎会令她如此着迷?现在,她终于尝到了苦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其实她的想法就是那么市侩天真,像许多童话和电影里那样,幻想自己是无数女人中最特别的女人,可令野兽变王子,令坏男人从良,朽木逢春。以为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以为他一定可以因为她而改变。

却不知,在他眼里,这场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三叔。”她轻唤,抬手轻抚他的眉眼,语气格外温柔,“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你这么觉得?”他未置可否,永远进退得宜。

“我宁可被真相伤害,也不要被谎言欺骗。”她答。

他看着她,眸光渐冷:“我喜欢你,但从来没有爱过你。从头到尾都没有。”

沈寻沉默地看着他,缓缓收回手。

“我知道了。”她静静退开身,“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的平静,让他微微拧眉:“寻宝?”

“不许再叫我寻宝。”她看着他,神色清冷,“这个名字,以后只有我的丈夫能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沈寻,我没有心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我并不能确定,在你的未来里,是否有我的存在。

自始至终,他给的答案,都清清楚楚。她眼见他挣扎过、沉溺过,也自然知道,他终究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她应该感谢他,无论如何,作为她生命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给了她一场刻骨铭心、意乱情迷的爱情。

他有他的心结、他的从前。说什么感同身受,都是妄言。谁能真正体会他走过的路,受过的苦?旁人的观感都是自以为是,换作是他们自己,未必撑得下来。她也不例外。

所以她不会再逼他,但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人生不过一趟,读书、工作、嫁人、生子。她想就任性这一次,豪赌这一次,不论输赢。

只因遇见了他。

只因是在这个地方,某个房间的匆匆一面。她愿意用一生去等待,或者——忘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回程的路上,沈寻从副驾驶改坐到了后排。

程立对此没什么反应,一路专心做司机,仿佛迷上眼前枯燥又无尽的路途,目不转睛。

车窗外的风声呼啸而过,车厢内却有种令人窒息的沉寂。两个人像又回到最初的相识,客气疏离。

沈寻看着他,看他宽阔的肩背,上臂结实的肌肉轮廓,后脑利落的发梢,还有侧颜分明的下颚线。

她第一次爱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

如此温柔,如此绝情。

从他说出那句“到此为止”,她就知道,他的决定很难被改变。

胸口不可名状的焦躁和难以控制的失落,拧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可是她只能忍着,努力维持一个安静的表象。

手机振动,屏幕上跳动着李萌的名字。

沈寻接起,那头雀跃的声音就响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难不成就留在那里嫁给你三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骤然一怔,喉咙哽住。

下意识地抬眼,却从后视镜里撞上了一道幽深的视线。程立正看向她,面色如水。

他应该是听到了李萌的话。

她垂下眼帘,轻声说:“快回去了。我现在有事,晚点打给你。”

挂断电话,她靠在座椅上,望向窗外掠过的风景。

她像是快要哭出来了——程立从后视镜里看向那张苍白的容颜。

他也想过不要放手放得这么快,可是追寻数年的线索已经清晰,他总要了断,也总要让她走。

他想起初次遇见她,昏暗的房间里她仰着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眼里透露出了不安与恐惧,却仍是强撑着,格外倔强,就像此刻一样。

他还清晰地记得昨夜她咬着唇,被他欺负得眼泪汪汪的样子。这样美好的人,她最初、最纯真的激情,是为他而绽放。以后,她的男友或者丈夫,看到她肋骨下那一个morpheus的文身,会做怎样的猜想?

他挪开视线,远眺连绵的青山。世界这样大,相聚别离分分钟在上演。她终会拥有一份幸福平静的生活,用不着他操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车的时候,沈寻头也不回。程立扶窗目送她的背影,亦是沉默。

忽然间,她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程队,劳驾你亲自给我订票再送我走,明天下午,谢谢。”她利落地命令,语气中透着股大小姐的任性。

他微怔,随即出声:“好。”

他没有下车,点了一支烟,尼古丁入肺,麻醉着胸口若有似无的怅然。

长指在旅行app上点选,地点、日期都选好,航班信息跃入眼帘,满满一屏幕。早一班或晚一班又有什么区别?多留一小时又能改变什么?该走的总要走。

s,h,e,n,x,u,n。

用拼音一点点打下这个名字,忍不住轻念出声:寻,寻。

终是一场没有结局的邂逅。

他猛抽了一口烟,退出app,给王小美打电话:“给沈寻订明天的机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沈寻正收拾行李,王小美找上门来。

“寻姐,你和程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脸失落与惊愕,“为什么你要走,而他要辞职?”

沈寻叠衣服的动作骤然停滞,睁大眼望向她。

程立要辞职?

她脑中一片空白,下一秒她已经跑出了宿舍,向办公楼而去。

局长办公室里,向来温文和煦的林聿也少见地沉了脸色,盯着对面的男人。

“我刚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你,你现在跟我说要辞职?你觉得我能同意吗?”大概已经经历了一番不甚愉快的交谈,他的语气隐隐透着怒意。

“林局,恕我直言,你同不同意,我都已经决定了。”

“程立,你过分了!”林聿猛地一拍桌子,“你堂堂一个禁毒大队长,突然玩这出,你有没有考虑过影响?”

“人各有志。”程立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像一粒油泼不进、水浸不入的铜豌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谅,林局,我会安排好交接工作的。”言毕,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撞上了急匆匆跑来的沈寻。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程立!”沈寻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臂。

“刚才你和小舅的话我都听见了。”她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小舅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只小舅,恐怕局里上上下下都会震惊和失望,当然,也包括她。

“我想我不必向任何人解释我的选择。”他声音漠然,“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另外,我就不送你了。”

“我可以接受你说我们之间结束,但不能接受你堕落!”心里一急,沈寻拽住他,说出了口。

“堕落?”他轻笑了一声,深沉的黑眸看向她,“请问沈老师,怎样算是积极向上?怎样又算是堕落?我走自己的路,和别人有什么相干?”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人?一腔热血为国为民、马革裹尸死而后已的英雄?抱歉,令你失望了。你的笔下怕是写不出这样一个程立。”他的语气里带着清晰的嘲讽和疏离,“之前你问过我,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当警察。我回答过你,我愿意,就是凭心情。做这份工作,也许下周就会添个新墓碑,上面写着:程立,1981到2015。但我不是怕死,我只是厌倦。”

沈寻抓着他臂膀的手缓缓松开、滑落。她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可以选择像他父兄一样,驰骋商场,做让人仰望的精英。也可以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醉生梦死。

可他偏偏不,这个男人,他一身反骨。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拦住他。

包括她。

沈寻感觉胸口有股寒意蔓延,越来越冷,冷得发痛。

“我是因为叶雪才来到这里的。她死了,我找凶手;她活着,我要去找她。就是这么简单。”他静静地说完这一句,没有再看她,径自离去。

程立的寥寥数语,却让沈寻在原地足足愣了十秒,像是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又瞬间成冰。直到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楼梯间越来越远,她才猛地缓过神来,连忙追了过去。

脚步赶不上一颗太急、太慌的心,剩下几级台阶的时候,她一脚踏空,整个人摔了下去,脚踝瞬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却顾不上,只是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程立!”

他转身的那刻,分明是要上前,却收住迈了半步的脚,站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磕破的膝盖,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绵绵密密,打湿了他的发,那双浸在水雾里的黑眸,越发显得苍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站在那里,仿佛荒原里一棵高大孤独的树。

沈寻忍着没哭,表情倔强地望着他:“你告诉我,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程立终是缓缓走了回来,俯身扶起了她。

“我不知道。”低头的瞬间,他轻声开口,“但是我想,没有必要了吧。”

“好像扭到了,我带你去医务室。”他说着打算抱起她。

沈寻却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抬眼看着她,微微蹙眉:“不要孩子气。”

在他的目光中,沈寻拉起他的手,放在她胸口之下。

那里是他的名字,她的心脏。

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样子,镌刻到自己心里。在他身后,漫天细雨无声洒落,像是在替她哭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察觉到心跳的节奏传达到掌心的那一霎,程立抽开了手。

“寻寻,怎么了?”林聿的声音在楼梯转角处响起。

沈寻转头看向他:“小舅,我脚好像扭到了,麻烦你带我去医务室吧。”

她抓住扶手,微微退开身:“不打扰你了。”

这话分明是说给程立的。

沈寻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她低着头,看到他的黑色球鞋果断地离开了她的视线,毫不留恋。

白色suv的庞大车身,如风般掠过大门,留下一路引擎的轰鸣。后视镜里,映着一双黑眸,似望着车后某一处,又似空茫一片。

程立想,那丫头大概是真的生气了。没有跟他说再见,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这样也好,这样对谁都好。

——程队,听说被人救命,应该以身相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当你是白素贞?

——没有,许仙完全man不过你。

——就是顺手,不用客气。

脑中像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曾经的对话。他抿紧唇,油门一踩,任声音湮没在胎噪与风里。

并不安静的寺庙附近,有熙熙攘攘的游人,或拍照留念,或双手合十祈祷。程立久久伫立,不跪不拜,仿佛一道与世隔绝的剪影。

——你告诉我,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轻柔的询问,在心头响起。

他抬头仰望佛像,那一张慈眉善目的容颜,千万年间已经阅尽世人的悲欢。

我们的罪与孽,时候到了,总要还的。生死有命,祸福在天,容不得人太贪。

寺庙庭院中有一口古井,石头上的雕纹已经模糊不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照片。那是第一次相遇时,他为了确认沈寻的身份,拍下她的照片。因为猝不及防,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防备和慌乱。仿佛夜路上,被车灯突然照到的小鹿。

这么久以来,两个人并没有合影。有一回,她是想给两人自拍的,只是他没有配合,躲掉了。

长指悬于半空良久,终是落下,点了删除。

几乎是同时,手机响了一声。他点开微信,一行文字跃入眼帘。

——我也等你三年。

他凝视半晌,最后手一挥,将手机扔进了深不见底的井中。

走出寺门上车前,程立回了下头。细雨绵绵,暮钟回响,远处青山如黛,街头嬉闹的孩子们追逐着跑远。

2015年的这个春天,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遇见你。

遇见你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山,这水,这街道,这市集,这寺庙,都不一样了。

它们告诉我,你来过。

那一天,当王小美看着沈寻朝她挥了挥手,独自背着包走进安检通道时,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她不知道沈寻为什么还能向她露出一抹笑容——明明那笑容像美丽的泡沫,脆弱地强撑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难过,是因为见证了一场明明那么美好,却又突然结束的爱情,还是失去了一位她敬重的战友和领导?像是仍不死心一般,她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反反复复地滑动,但那个叫“坚守”的小群里,再也找不到叫morpheus的人的头像。

机场上人来人往,各有各的方向,各有各的归处。一场不说再见的邂逅和陌生人的一次眼神交会似乎也并无什么差别。

咖啡店里,墙上的小黑板上写着花花绿绿几个字:本地咖啡豆。

沈寻顿时失神。

她想起第一次在程立的宿舍喝咖啡,清晨的阳光里,他侧首看着她,目光沉静,空气里有迷人的焦香味。

那画面仿佛还只是昨天。

我们何以信誓旦旦地说未来,明明知道有的人离开,或许就是永远地失去。

眼中隐隐有些涩意,她低下头,不愿让旁人发觉自己的失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抱歉,我拿错了你的咖啡,还没喝。”一旁有人推过来一个纸杯,语气抱歉。沈寻低头说了声“没关系”,接过杯子,小口啜饮。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漫开,发烫的液体让舌尖有些刺痛,像是谁一次次辗转霸道的吻。

如今,连喝一杯咖啡都能醉到想起他。

果敢老街集市。

五颜六色的遮阳伞下,摆着各种小摊。来往摩托车的马达声、喇叭声和讨价还价的人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

“要吗?很便宜。”一个妇人举着一串香蕉向程立招呼。

他摇头,锐利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整筐黄绿相间的香蕉。

职业病犯了,从前办案时,他们就遇到过利用香蕉运毒的情况。毒贩把香蕉开了缝,往里面塞海洛因,再用胶水封住。那次检查完的后遗症,就是大家每回看到香蕉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许多事情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也像是一种难以根除的瘾。

循着玉而告诉他的路线,他穿过两条小巷,走到一户普普通通的民居前,白色的墙面已经有些剥落,露出了红色的砖头,一扇没有上漆的木门虚掩着,门上有个黑色水笔画的笑脸,像是哪个淘气的孩子留下的涂鸦。

程立推门而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院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老妇人,正在洗衣服,看见他进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活。另一个是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身黑衣,看到他之后,缓缓地站起身开口:“程先生?”

程立微微颔首。

“老板说,让我先给您带一句话,您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跟我走。”黑衣男人盯着他。

“你说。”程立神情淡漠。

“你要是去见她,那往后就要走另一条路了。”

程立闻言,嘴角微扬。

“进这道门前,我就想清楚了。”他语气平静,“而且,这条路与那条路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到最后,大家结局都一样。”

有人20岁未满横死街头,有人挨到90岁卧病在床浑身生蛆无人照顾,有人生下来不足四个月就被吸毒发狂的父亲摔死,而他尚且不知道一旁被砍一百多刀、血肉模糊的一堆叫作“母亲”。造物主惯看人间玩笑,而人们陷于种种悲欢,乐此不疲。短不过一霎,长不过百年,想想也是无趣,不是吗?

黑衣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上前仔细搜他的身,确认没什么异常后,伸手递给他一个眼罩,同时出声:“我叫廖生。”

一路车程将近三个小时,廖生全程没有说过话。程立姿态放松地靠在座椅上,脑中根据车子的移动默记大概的方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解开眼罩时,他听到有两个女人在讲缅甸语,说的是衣服已经都洗好,有几件需要熨一熨。淅淅沥沥的是雨声,挟着热带的潮气,扑面而来。

重获光明的那一刻,他微微眯起眼,看到窗前坐着一个人,侧面朝着他。视线渐渐清晰后,那人也转过头来,身后是葱郁枝叶,在雨里轻轻摇摆,风微微吹起她的发,带来淡淡的香。

四目相对,程立连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你还是爱用那款香水。”他静静地说。

“因为最初那瓶是你送的。”

20岁生日,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夏夜的路灯下,她握着那瓶他送的娇兰shalimar,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

不仅是因为收到礼物而兴奋,更因为这是彼此的第一个吻。

一千零一夜,多么美丽的名字。可是,当岁月模糊了从前,再美的爱情故事,也是他人口中的传说。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叶雪。”程立缓缓抬手,触上女人的脸,黑眸深沉如墨,“真的是你吗?”

仿佛被他指尖的温度烫着了一样,叶雪浑身一颤,眼中起了一层雾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我。”她答,语气有些不稳,“你……你还好吗?”

“你问的是什么?”程立轻扯嘴角,“我现在的感觉吗?一路换了五辆车,坐得有点腰酸背痛而已。还是,你问的是我过去的三年好不好?”

叶雪怔住。

她抬头看向那张熟悉的脸庞,这个男人,在岁月中越发英俊,最要命的却是他深邃眉眼间的那一抹疏离,那唇间仿佛是漫不经心的笑,叫人看上一眼,就轻易动摇。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点了支烟,一手插进口袋,看着她,语气低沉、温和。

那一霎间,叶雪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年轻的大男生,倚在篮球架下,一手托着球,一手撑着腰看她,邪气地笑。

她如鲠在喉。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他又问,如提刀的刽子手,却温柔相逼。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叶雪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如今的局面……你想象不到。”

“是吗?有多糟?比死了更糟吗?”程立嘲弄地一笑,走近她,“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雪被他逼得后退了一步,满眼挣扎:“那她呢?我亲耳听见你和她………”

程立盯着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眼里的嘲讽更深:“不这样,你怎么肯出来?”

“叶雪,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不是什么纯情处男。你不在的这三年,除了沈寻,我和别人也有过一夜情。如果你期望我完全守身如玉,那我要说抱歉。可是,你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你知道。你要是不确定,现在就可以让他们杀了我,就当我没来过,我们也从没有遇到过。”

他退开身,目光冰冷,离去的步伐没有一丝犹豫。

“三哥!”叶雪语气急促,自背后抱住了他。

程立僵在原地。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的阳光下,一双细小的手臂环住他的腰,那个小丫头轻声地说:程立,我喜欢你。

那时,她的泪沾湿了他的衬衫,那种柔腻的感觉,像是烙在了他的背上,让他害怕。即便是此刻,那种害怕的感觉,还是那么明显。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凝视眼前失而复得的面容。青葱岁月里珍藏的美好,曾经相互依偎的温暖,此刻都已经回到他的怀里,他有什么资格再贪其他?

雨过天晴。清澈的蓝天下,是一望无垠的红花绿叶,随风招展,美得令人窒息。农妇们在其间穿行,两三个小孩子笑闹着,举着木质手枪,嘴里模拟着噼里啪啦的枪响,从屋前跑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不是那朵朵红花妖娆得刺眼,这是一幅再正常不过的田园风光图。

三碟小菜,两碗米饭,很是家常。叶雪拿起桌上的酒瓶,给彼此斟满:“三哥,我从没想过,还有机会和你好好吃一顿饭。”

程立抿了一口酒,静静地看着她:“往后日子还长。”

“你不问我这三年做了什么吗?”

“是种了果树,有一大片稻田,还是做玉石生意?”程立淡淡一笑,“难道你以为我会天真到问这些吗?这个地方,还能做什么?”

眼前那片美丽的植物,在中国种植500株以上就是犯罪,却在这片贫瘠的土地里,开得漫山遍野,分外妖娆。

贫穷和战乱,让这里的农民没有太多选择。他们有的是受雇,有的是主动种罂粟。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生存——家庭是否可以温饱,孩子是否能够读书。外面世界的毒品泛滥,他们并不关心。

“眼前的这些,是你过去几年里用生命去反对和斗争的东西。”叶雪打量着他的神情。

“你知道,当初我是为你来的云南,也是为你留下的。”程立凝视她,目光专注,“你会在这里,本就是我的责任,如果说有什么错,也都是因我而起。”

“那并不意味着你要陪我留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能够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当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你。”程立拿起筷子,给她搛菜,“这三年,我经常会做梦,梦到你浑身血淋淋的样子。”

那场爆炸,他计算错误时机,没有料到她会被毒贩拖住。

“现场炸得惨不忍睹,遗留的血液中组织验出了你的dna,我没有放弃。”他声音淡淡的,“后来,有人匿名寄来一张你血肉模糊的遗照,我还是没有相信。我总觉得你会回来。”

叶雪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雪姐姐!”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爬上台阶,跑到了桌子前。

“莉莉,”叶雪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上完今天的课了?”

女孩朝他点点头,乌黑的眼睛又看了看程立。

“邻居家的孩子,她在附近寺庙的学校里学中文。”叶雪向他解释,转头又问莉莉:“今天学什么了?”

她语速很慢,大概是担心女孩听不懂。

女孩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画着,写出两个字,生涩地读出来:“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雪眸光一滞,又问她:“你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吗?”

女孩点点头,想开口,好像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最后表情羞涩地说了一句缅甸语。

叶雪下意识地看向程立,后者也望着她,眸光深似海。

她知道他听懂了。长期在边境,他也会一些缅甸语。

莉莉说的是——无法再拥有的。

过去已逝,无法再有。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仍是记忆中英俊的脸庞,但她却有种感觉,仿佛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她觉得陌生而隔阂。即使此刻,他就坐在对面,不到一米的距离,她却有一种不真实的距离感。

是岁月吗,是彼此没有相守的时光吗,还是有其他什么人、什么事,让他改变?

“好了,乖乖吃饭。”像是窥透出了她的心思,他语气温和地哄她。

她点头,将心头纷乱的思绪,一起咽到了肚子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林里的夜,格外安静。程立冲了个澡,走进卧室打开电视,是新闻节目。他换了个台,是纪录片,女主播讲完一句话转过身,拉远的镜头里扎着马尾的背影纤细轻盈。黑眸微微一闪,他放下遥控器。

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他起身拉开门,不紧不慢地走到阳台上。

“你个贱人,居然敢抢老子的渠道!”院子里的地灯亮了起来,照出花坛边一张张凶相毕露的脸。来人有七八个,为首的那个男人穿着花衬衫,皮肤黝黑,正指着叶雪叫骂。

“岳雷哥你说笑了,我哪敢去抢您的渠道,只是人家说我这边货好,非得跟我合作,我也觉得挺不合适的。回头我一定替您说说情,实在不行,您就降降价。”叶雪披着紫色丝质的睡袍,笑得温柔。

“你少跟我装,靠狐媚手段占了彭寨的工厂不说,现在直接断我财路,还想跟我发浪?”岳雷冷笑着看她,一双三角眼里盛满恨意,“当初昆哥一开始就该毙了你,也不至于丢了自己一条命。他哪会想到你这么厉害,现在还能爬上魏叔的床——”

话音未落,枪口已经逼上他的眉心。

叶雪握枪指着他,方才笑吟吟的表情荡然无存,美眸中只剩一片冰冷。

“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岳雷也不怵,仍是轻蔑地笑,“你有本事就开枪。”

“你以为我不敢?”叶雪盯着他,手上用劲,枪口压上了他的额头。

忽然,她微微一笑,在夜色里显得格外魅惑,水眸里漫上清晰的杀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岳雷表情僵住,刹那间,一只大掌压下了叶雪的枪。

“廖生,不用你多事。”叶雪看向阻止他的人,语气不悦。

“犯不着。”廖生静静地开口,高大的身形切入他们中间。

叶雪僵持了一下,才缓缓放下枪。

这时,手机振动声响起,岳雷接起电话。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他脸色悻悻地看了叶雪一眼,应了几声,放下电话。

“这次我饶了你,早晚有一天我要收拾你。”他伸手指了指叶雪,一脸愤恨地离开。

刹那间,一记枪声突然炸开,岳雷身旁的一个手下捂着手臂惨叫起来,他惊怒地抬起头,看到叶雪举着枪,夜色里还有尚未散去的青烟。

“这次我饶了你。”叶雪笑看着他,重复他的话,语气很轻,却格外狠厉。

看着岳雷他们走出大门,她转过身,却因为阳台上的身影凝住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抬头望着程立,一时没有说话。程立也望着她,指间忽明忽暗的一点星火,映着一双星辰般深邃的黑眸。

“出来抽支烟,要回去睡了。”他淡淡一笑,“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夜。”

即使睡眠中也保持警觉,程立在房门被打开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等人影到了床边,他也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下一秒,温热柔软的身体依偎上了他,带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雪儿?”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叫出了过去对她的昵称。

回应他的是一个急切的吻,仿佛带着无尽的渴望。他握住了叶雪的肩,将她拉离自己:“怎么了?”

她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黑暗中,叶雪的声音软弱却又焦躁:“抱我。”

程立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胸膛上,他心中一颤。怀里的这个女人,让他熟悉又陌生。就在今晚,他看到了她以前从未有过的一面,那样绝情、狠辣,但此刻,他又深切地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绝望。

是什么改变了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盯着那张近在咫尺却又看不真切的容颜,心里的疑惑渐深。

“三哥。”魅惑而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在他胸腹间轻轻扬起,赤裸的肌肤相贴。时空似乎在瞬间错乱,回到二十多岁的夏天,彼此的汗水浸透了衣衫,她纤细的指掐紧了他的背。窗外的霓虹映入房间,桌上的书被风吹得唰唰翻页,街对面的商店里,歌手咬词不清地吟唱:“为你翘课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间,我怎么看不见。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梦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或许,人生原本就是一场又一场的梦。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一件极其愚蠢的事。”电话那头,男人肯定的句式里是压抑的怒意。

“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叶雪靠在阳台上,望向天际的朝霞。早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她拉了拉睡袍,语气有一丝不耐烦,“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挂电话了。”

“拜你所赐,我最近会做一些调整动作。”

“你不用瞎紧张,关于你,我一个字都不会提。”叶雪轻嗤了一下。

“你不提他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到你身边,绝对不单纯。”

“那你想怎么样?”

“除非他彻底站在我们这边。”

“怎么算彻底?”

“总有办法证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雪握着挂断的电话,在阳台上愣怔良久,直到身后玻璃门被人轻轻叩响。

她转过身,看见程立握着一瓶水,静静站在门侧。他英俊的脸庞上仍有未消的睡意,线条凌厉的下颚上长出了胡楂儿,越发显得性感。简单白色的t恤包裹着壮实的肩臂,随他仰头喝水的动作,紧绷再紧绷,单是肌肉的线条,已散发浓浓的荷尔蒙气息。上天造人,果然有偏爱。

“早。”他淡淡出声。

她忍不住微笑:“早。”

“这一片都是你的?”程立的目光落在她身后。

叶雪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初升的朝阳下,一望无垠的罂粟花随风起浪,美丽如画。

“不是我的,是归我管。”她轻声答,走进卧室,“我们去吃早餐吧。”

“我让阿姨煲了点汤,估计你胃还是不大好?”叶雪盛了一碗汤,递到程立手上。

他接过,低头喝了一口:“嗯,吃饭还是不大规律。”

“现在没那么忙,可以规律起来了。”叶雪看向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你想把我养成小白脸?”程立迎着她的视线,嘴角轻扬。

“没个正经。”叶雪瞪了他一眼。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程立开口,看着她拿着汤匙的手。洁白细嫩,哪像昨夜刚开枪伤过人的样子。

“你问这个干什么?”叶雪抬头看向他。

“看看我能为你的以后做点什么。”他语气认真,目光专注。

“你不需要做什么。”叶雪的声音突然有些僵硬,“也没有必要。”

“为什么这么说?”他不依不饶,“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闲着。当然,我也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我们能去哪里?”叶雪自嘲一笑。

“世界之大,总有落脚之处。”程立答。

“我不可能离开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程立步步紧逼。

“没错,他要留下,总得做点什么。”叶雪还没来得及回答,餐厅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她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丫头,你慌什么,你看他就比你淡定,还继续喝他的汤。”缓缓走近餐桌的男人,穿着灰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他两鬓斑白,眉目间已有清晰的风霜之色,却有着如鹰般的眼眸,身形挺拔并未被岁月压弯。

明明是不速之客,他却更像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姿态慵懒地在一旁坐下,笑着看向程立:“说说看,你打算做什么。”

程立面色沉静:“我叫程立,请问尊姓大名?”

男人挑眉:“魏启峰。他们都叫我魏叔,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程立微微颔首,波澜不惊:“幸会。”

“这小子有点意思。”魏启峰笑了笑,看向叶雪,“怎么不跟我介绍下?还得我上门来认识。”

叶雪表情一僵:“抱歉,还没来得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正好一起吃早餐。”魏启峰摆摆手,“有没有多我一份?哦,我差点忘记了,我还带着一位客人。”

“岁数大了,记性就是不如从前。”他一边感慨,一边朝门口喊:“把客人给我请过来吧。”

说是请,却是两个彪形大汉推着一个头戴布罩的人走了过来。

魏启峰起身,亲自上前替人解开头罩,动作轻柔得像在揭开什么珍贵的收藏。

当他的身形移开,那位“客人”的面目暴露在众人视野里时,叶雪顿时怔住,又立即看向程立,却见他仍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只是眉间微微一蹙。

只听他淡然出声:“魏叔把她带来是什么意思?”

“请沈记者过来采采风。”魏启峰浅笑开口,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本来还可以早点,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好在沈记者在机场喝了一杯咖啡加海乐神,一路相当配合。”

低着头的沈寻咬紧了唇,感觉到一丝血腥味漫进了口腔。

海乐神,也就是三唑仑,可以混在酒精或各种饮料里,口服后使人迅速昏迷。

是她大意了,可令她难过的不是懊恼,而是她此时根本没有勇气抬头面对眼前的人。几乎从刚才她听到他声音的那刻起,她就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叫沈寻对吧?”魏启峰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颚,语气亲切得仿佛一位满怀关爱的长辈,“见到你喜欢的人,怎么不打声招呼呢?”

被迫抬起头的沈寻,在触到程立目光的那一霎,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同时,热意就涌上眼眶,她死死咬唇,将泪水逼了回去。

多么滑稽的情境。他和另一个女人穿着家居服,有说有笑,温馨地吃着早餐,而她是一副连日颠簸、未曾梳洗的狼狈相。程先生怕是昨夜暖玉温香,休息得太好,看上去精神焕发,气色极佳。她应该怎么做?笑着对他说一句“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寻回心心念念记挂的佳人,祝你从此儿孙满堂,一生幸福”?

“您说笑了。我和他不过是逢场作戏,早已分手。我知道他的选择,也尊重他的选择。”她静静开口,语气清冷,“难道您这把年纪还沉迷言情剧,期待一场死缠烂打的戏码?”

“这么说,是我多事了?怎么办?”魏启峰也不动气,看向程立,“不如给她一针,让她自生自灭?”

沈寻脸色一白。

程立神色镇静:“魏叔,她留在这里,对我来说是个麻烦,对你来说也是。你应该查过她的背景。”

说出这一句,他甚至未多看沈寻一眼,仿佛对于这个麻烦,实在头疼至极。

“那你想个法子处理。”魏启峰盯着他一笑,笑意却未及眼底,“小子,你是警察,你说,我凭什么信你?就算你脱掉了那层皮,你也要让我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样。”

他站起身,拍了拍程立的肩,看向叶雪:“我走了,改天你们去我那儿吃饭,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言罢,他挥挥手笑着离开,像一位再慈爱、宽厚不过的长辈。

叶雪早已没了胃口,拿起手中的电话:“廖生,把人带走。”

程立却径自用餐,似乎盘中的点心堪比米其林三星水准,引他一心一意地认真享受。

直到半分钟后他才接收到叶雪带着探究与不快的目光,却只是淡淡出声:“我会处理。”

该怎么处理?

程立推开房门,望着蜷在床畔的小小身影,一步步走近。

他居高临下,俯视她缓缓抬起的容颜。彼此目光交会,仿佛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程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在演戏?”沉默许久后,终于是她缴械投降。

她可以配合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她想起那次在翡翠酒吧,他忽然牵住她的手,明明还不熟,但那指间的灼热温度,仿佛她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蹲下来看着她,看她一张雪白的小脸,虽然发丝凌乱,略显憔悴,但仍是漂亮得不可思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来到这里。

她的命运,是顺利念完书,有一份喜欢并擅长的工作,同事友爱,上司器重。嫁给一个温柔优秀的男人,每天替他选衬衫、西服,踮起脚给他系领带,一起吃早餐,等到下班出门时,他已经开车等在路边。如此安稳一生,无忧无虑。

沈寻与他对视,猜不透那双深沉的黑眸里上演着什么故事。

终于,他低头轻轻一笑,那笑里是嘲讽,却不知嘲弄着谁。

“你笑什么?”沈寻沉不住气,问出声。

他静静地看着她:“笑你蠢。”

言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留她对着空落落的房间,失魂落魄。

“你喜欢她吧?”叶雪倚窗而立,指间的香烟已烧出半截灰,却没有一点吸过的迹象。

程立抽走那根烟,弹了弹烟灰,放到自己嘴边,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袅袅青烟掩住他半边眉目,只听低沉的声音扬起:“你介意?”

一副慵懒的好嗓子,说着撩人的语句,叫人听得越发心痒难耐意不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会不介意?”叶雪伸手,掌下胡楂儿扎手,却让她流连忘返,更有真实感。

他不躲不避,侧首看她,一双黑眸似笑非笑:“不高兴了?”

“第一次知道你和她在一起,恨不得立刻跑到你面前。”叶雪嘴角轻扯,透露出一丝不快的心情。

“她之于你没有什么夺爱之恨,只是个因为工作认识的朋友。”程立拉下她的手,语气淡然。

“你睡过她?”

“是睡过。但那和过一辈子是两回事,不要胡思乱想。”他揉揉她的头发,声音温和,“我失去过你,不想再痛一回。”

爱这种东西,毒过海洛因,最怕拥有过,再失去。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不拥有。

叶雪依偎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听他稳健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就当声声许诺。

人人都只有一双手,一个怀抱,只够抓住眼前,其他的不过是妄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到这幢房子已经一天一夜,沈寻被锁在房间里,除了用餐、沐浴和如厕,其余时间一只手都被铐在床架上。其间和她接触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位年纪五十多岁的妇人,华人长相,专门给她送餐。另一个是位身材高大、皮肤偏黑的男人,主要做的事情就是给她解手铐、戴手铐。两人都不跟她交流,只是态度还算客气。

这一夜沈寻睡得并不好,天没亮就醒了。被铐着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有些发麻。她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居然也是一朵朵罂粟的模样。脑中像走马灯一样,上演这段时间的画面。从到云南之后的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她从未体会过那么深刻的甜蜜,也不曾感受到那么难过的挫败。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心里清楚,也许下一刻她就会死在这个地方,或者被逼染上毒瘾,那样的话比死了还惨。她也计算过无数次,照目前的情形,她独自逃跑的可能性为零。

有人发觉她失踪了吗?如果有,会是谁先发现?是小舅还是郑书春?至于沈晋生……她扬起嘴角自嘲一笑。15岁那年,她被那个变态抓住,关了整整两天两夜,到最后被救出,他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是从新闻里看到他当时有公务在身。父亲这个词,对她来说是个奢侈品。

房间里并没有钟表,沈寻无法获知确切时间。大概又过了一小时,门被从外面打开,那个男人来给她解手铐,妇人也端了早餐进来。

“虽然我不知道我能在这里活多久,但如果你们不介意,不如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她揉了揉暂时解放的手腕,看着他们开口。

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静静出声:“廖生。”

妇人并没有回答她,放下早餐就走了出去。

“她叫曼姨。”沈寻洗脸的时候,廖生突然开口,“她儿子在中国贩毒时被抓住,判了死刑。”

沈寻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这顿早餐,她完全失去了胃口,几乎都没怎么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曼姨把餐盘端回厨房时,在楼梯遇到了程立。他扫了一眼餐盘,神色漠然地下楼。

叶雪起得稍晚了一些,到楼下客厅的时候,看到程立正倚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瞅了眼屏幕,是一部缅甸的家庭故事连续剧。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题材了?”她倒了杯水,坐到他身旁。

“练练缅甸语。”程立答。

“真打算留下?”叶雪问。

“除非魏叔愿意放你自由。”他侧脸看向她,“我打算问问他,要什么条件。”

叶雪迟疑了一下:“可能性很小。”

“因为他是你爸?”程立声音淡淡的。

叶雪握杯子的手一颤,眼神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扎起头发的时候,后脑发际线和他的一样。”程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还有你的手,指甲、关节和他的也是一模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基因果然强大,对不对?”他微微一笑,看她下意识地摩挲手指,“别人看不出来,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叶雪看着他,不自在地绷直了身体,脸色有点苍白。

“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程立缓缓追问。

“你猜得没错。”叶雪深吸一口气,迎向他那双锐利的黑眸,“起初我也不知道。”

“我只想确认这点,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勉强你,那是你的隐私。”程立收回目光,看向电视屏幕。

“我跟你说过,我跟我妈不亲。不,应该说,她不亲近我。从小我由我外婆带大,别的小孩牵着父亲的手喊爸爸时,我连看都不敢看。”电视机略显嘈杂的声音背景里,叶雪的声音慢慢响起,“但是我羡慕他们有一双坚实的臂膀,可以把他们高高举起,或者搂在怀里,替他们挡风遮雨。我妈更多时候就是把自己关起来画画儿,而且从来不允许我踏足她的画室。有一次我偷偷闯进去,看到大片大片黑色的罂粟,里面藏着一张恶魔的脸。”

听到这里,程立微微蹙眉。

“我不知道那个恶魔是谁,但我觉得,我妈拿到癌症诊断书的那一刻,一定如释重负。别人眼里避之不及的绝症,对她而言反而是解脱。病入膏肓、神志不清时,她都不愿意见我。从她惊恐的眼神里,我甚至怀疑,我到底有多么面目可憎,才会让她像见了鬼一样。我想来想去,也就一种可能,我长得像她心里的恶魔。”叶雪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我外婆年轻的时候在西南联大读书,大概是看得多、经历得多,比她那个年纪的老人都要通透,她跟我说:‘人各有运,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不要让他人影响你,即便是你的母亲。’”

她讲到这里就停住了,他们彼此清楚,再讲下去,就是她和魏叔怎么相认的了。

察觉到了她的挣扎,程立并未催促她,径自起身从茶几上拿了烟,走到窗边点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烟还没放到嘴边,却被叶雪夺了去,她深吸了一口,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

“怎么了?”程立问,眸光深沉。

叶雪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她扭头望向窗外,程立却伸手抚住她的脸,逼着她与他对视。

她再也忍不住,埋首在他胸口,眼泪流了出来。他淡淡开口:“说吧。”

那场爆炸里,程立计算错误时机,让她被毒贩拖住。但她并没有被炸死,只是多处骨折。被残余的毒贩团队带走后,一个叫吴昆的头目占有了她,用尽各种方式折磨她。

她终于能站起来的那天,她杀了吴昆。用的是偷藏的水果刀,整整六十多刀,一直到她力气耗尽。当她被吴昆手下拖到走廊里的时候,身上还沾着吴昆的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在走廊的尽头,拖她的人停下了,像是被谁拦住了路。然后,她看到了魏启峰。他俯身看着她:“这么厉害,杀了可惜啊,不如留下来帮忙。丫头,你是想死,还是帮我做事?”

这个男人问她的时候,清俊斯文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却有着一双冷血动物般的眼睛,她被他盯住的时候,就像被毒蛇咬住,或被催眠了一样,她点了点头。而她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下来。

等她痊愈出院的时候,魏启峰来看她。他指了指她手上的一根皮绳:“哪来的?”

“我外婆给的,我妈留下来的。”她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妈不在了?”他问。

“是外公外婆把我抚养大的。我父母都是画家,一起写生的时候碰到泥石流,没能躲过。”她继续答。

“你妈妈是画家没错,你怎么会跟她姓?”他又问。

“我外婆说,我爸爸也姓叶。”她忽然有点忐忑。

他笑了笑:“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叶雪觉得他的笑容掺着冷意和嘲讽。

魏启峰盯着她,就着清晨的阳光仔细地打量着她。许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句:“可真像你啊,叶白。”

“你怎么会知道我妈的名字?”她有些惊慌。

“你妈是个愚蠢的女人,当初千方百计地想要从我身边逃走,”他冷冷一笑,“到头来,老天还不是把你送回来了。”

断断续续地讲完这段,叶雪已经满脸是泪,嘴唇也抑制不住地颤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叹了一口气,把她揽进怀里。过去的三年里,他虽然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但也想象过无数次她可能经受的遭遇,但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三哥,你告诉我。”叶雪退开身,双手抵在他胸口,“我这一双手,杀过人、贩过毒,怎么可能再回去?更别说,我的父亲是个大毒枭。”

“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和我受过的教育完全相悖,我曾经反抗过,但他说,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吸毒,要么替他做事。因为,即便我是他女儿,他也不能完全信任我。”

“除非,你和他是一样的立场。”程立嘴角轻扯,“只有你选择和他走一样的路,他才会信你,难怪你会得到重用,也难怪其他人会误会你和他有暧昧。对了,那个岳雷是吴昆的手下?”

“嗯。他们并不知道我和魏启峰的关系。”叶雪自嘲一笑,“他这样的人,注定孑然一身,何必沾亲带故,多一个亲人,就是多一个弱点。毕竟,除了警方之外,他还有其他对手和敌人。缅甸虽然不大,但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地盘。即使是我,也不过是一颗用来制衡底下势力的棋子罢了。相信我,他不会让我走的。”

“那么,我也留下。”程立淡淡地开口。

叶雪抬头看向他,目光震动。

“如果我要留下,也会面临和你一样的选择吧?”程立看着她,“或者,我的选择更糟。”

“沈寻,就是他对你的测试之一。”叶雪盯着他,“他说让你处理她,不会给你太多时间。如果等到他动手……我知道他的手段。”

“去年有个警方的卧底被他抓住了,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她吸了口烟,徐徐吐出,仿佛在缓解心情,“他把那个警察怀孕的老婆抓了过来,让十几个人轮奸,那警察边哭边磕头求饶,满脸血泪,简直不成人样……最后,夫妻俩的尸体被拖到山上,喂了狼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没说话,只是低头点了根烟,看向窗外。

“三哥,不管你有多喜欢她,她会遇到的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从你选择来到这里就和我一样,都已经身在地狱里了。”看着烟雾里那张坚毅的侧颜,叶雪凄楚一笑,轻声开口。

程立看向她,眸光微动。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根套着三色戒圈的项链,递到她眼前:“三年前你挑中的,但我没来得及给你的礼物。”

叶雪接过项链,摊在手心,一时间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东西,一动也不敢动。

“沈寻第一次看到这条项链时,问起过你。”程立语气轻淡,“我说你牺牲了,找凶手这件事,已经困扰了我三年。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什么?”叶雪问。

“她对我说,那么,就别留到第四年。”程立垂眸,狠狠吸了一口烟,“她是个意外,本不该和我们有交集。”

这个意外,就像他的人生里出现的一个bug。如果不去解决,他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而有的bug有能力让系统完全崩溃。

叶雪静静地看着他:“我明白。”

这一天晚饭,沈寻仍是没怎么吃东西。等到曼姨和廖生离开后不到十几分钟,门再次被推开,却是程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穿着灰色的t恤和牛仔裤,就像那天去翡翠酒吧执行任务的行头。记忆瞬间回笼,沈寻不争气地想起在狭小的工具间,彼此呼吸交融,她擦上他的唇……一时间,心乱如麻,却也心痛如绞。

“你绝食?”他居高临下,语气不善。

“我不是绝食,只是没胃口。”她坦诚相待,却瞅见他的目光分明存疑。

“放心,我不会自杀。我会好好活着,活得长命百岁,万一程队哪天失足罹难,看在相识一场,我一定会到你坟前烧纸,用美金冥钞,诚意满满。”红唇贝齿,字字歹毒。

他一时噎住,盯着她半晌,气极反笑:“很好。”

“让我猜猜,程队已经不满足于小鱼小虾?小舅从前跟我说过,查案这种事也会上瘾,越危险越兴奋。怎么?孤身入毒窟,是不是比吸粉还嗨?”她仰头看着他,壁灯的光辉下水眸清亮,“抓几个毒贩,截获一些毒品算什么?遏制源头才最要紧,对吧?比如说,毒资的通道、洗钱的网络?看那位魏叔来头不小,莫非早就是fatf锁定的人物?”

程立盯着她,黑眸深沉如墨。

然后,他缓缓蹲下身,凝视她莹白如玉的小脸:“自以为是的人最讨厌。”

“想让我闭嘴?”沈寻不躲不避,迎上他的目光,“那、亲、我、啊。”

她扬起嘴角,居然笑了,笑得那么得意,那么娇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表情僵住,随即咬了咬牙关。

这一霎,彼此靠得这样近,差一点就要额头相抵,差一点就要呼吸交缠,但他胸口喷薄而出的却是无法排解的暴躁,对于未来难以掌控的恐惧。她清澈的目光,她无畏的模样,让他简直想要杀了她。不,在取她命之前,更想要好好教训她,看这一副娇小傲骨,如何在他身下弯折成屈辱的模样,任他撞碎她的挑衅、她的逞能、她的不知进退。

沈寻全然不知他那一霎心思辗转,只见他冷冷地站起身,一张脸如覆着冰霜:“你发够神经没有?”

“我很清醒。”沈寻仰望着他,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从头到尾,我都很清醒。我生日那天,我也没有醉。那晚我对你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清醒着说的。我装醉是怕你会拒绝。”

“那又怎么样?我永远都不可能像喜欢叶雪那样喜欢你。”程立看着她,神色漠然,“我只希望她能够重获自由。”

“哪怕因此让我失去自由?”沈寻问。

程立看着她:“对于你,我不会不管,只要你配合。”

“配合什么?配合你娶别的女人吗?”沈寻嘲讽地笑,“那你不如现在杀了我好了。”

程立眸光一沉,表情已有隐忍的意味。

“真是好笑,谁是第三者还不清楚吗?”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叶雪披着性感的蕾丝睡袍,嘴边噙着一丝冷笑,望着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还未开口,却听到沈寻出声:“是好笑,男人要是真对女人有渴望,管她穿的是维秘还是per,一条棉白短裤,他都觉得是禁欲美,性感到爆。”

她抬着小巧的下巴,笑意盈盈:“你知不知道,程队最喜欢我穿他的衬衫?哦,对了,有一回他还捧着我的脚趾夹住烟,眯着眼缓缓地吸,谁想到一张冰块脸下,居然那么放浪?”

眼见叶雪变了脸色,她却火上浇油:“不信,问他呀?”

她朝站在一旁的男人努努嘴。

“住口!”叶雪上前,一记耳光抽向沈寻的脸,粉嫩的脸颊顿时烙上清晰的指印。

“激怒我有什么好处?”叶雪咬牙切齿,“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沈寻舔舔嘴角的血丝,骄傲的笑容映入那双深潭般的黑眸里。下一秒,美眸一眯,她忽然起身,用没被铐着的手狠狠回了叶雪一个巴掌。

大概是没有意识到她会反击,连受过训练的叶雪都没来得及反应,一时间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往前,却被程立拉住了手臂,揽到怀里。

“你先回去。”他语气温和,安抚她的怒气。

叶雪瞪了沈寻一眼,转身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看到了什么?邦妮和克莱德?现实版鸳鸯大盗,真让人感动呢。”沈寻挑眉看着程立。

他冷冷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在这里撒野?”

“跟你说过,放聪明点配合,学不乖?”程立捏紧她下颚,“你可能没弄清楚,你在这儿是个什么角色。”

下一秒,他把她拎起来,推到床上,背对着他。

“你做什么?”注意到他解皮带的动作,沈寻惊恐地挣扎。

“做什么?”他冷笑,“让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沈寻感到腰间一凉,赤裸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下一秒,是拉链声,他的灼热贴了上来。她顿时如同被钉住的蝴蝶,不停地颤抖。

“程立,我会恨你。”不相信他会对自己做出这样残忍的事,却也无法逃脱他的钳制,她放弃挣扎,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寻宝……”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她耳畔微微扬起。

她浑身一僵,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乖……为我忍忍。”他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

时空挪移,仿佛回到初次,他也是这样安慰她,无奈又温柔。泪意瞬间冲上眼眶,但她咬住唇,拼命忍住。

这一场几近粗暴的折磨,仿佛几个世纪般漫长。她看不到身后那双黑眸里盛着的复杂情绪,还有门外悄然窥视的目光。

沈寻再睁开眼,月光凉薄。以为不会有眼泪,脸上却有枯干的痕迹,火辣辣地疼。

从前的种种都记得吗?

记得。记得他轻吻她腕间刺青,那样怜惜她旧日伤疤。如今,他赐予她痛,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毫不留情。

“既然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仍是不甘心,她忍不住问,语气僵硬。

程立倚在窗边抽事后烟,面目在迷雾里模糊不清,只听他声音淡淡:“沈小姐大概记性不够好,我可有说过一句我爱你?”

“从始至终,你招惹我。”八个字,是他对彼此相识一场的总结。

她想起与他初次,他轻吻她耳边,叹息:沈寻,你为何要惹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从头到尾,他提醒得清清楚楚,是她识人不清。

“程立,你这个人渣。”讲出这一句,心血都枯竭。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嘴角微扬:“是你天真,沈寻。”

被逼到绝地,她积攒了最后一点力气,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

他被打偏了脸,却舔了舔嘴角血丝,缓缓转过头来,冲她浪荡一笑,仍是颠倒众生的英俊眉眼。

“将来如果有机会再见,我一定当你是路边垃圾。”垂落身侧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她微笑,笑中带泪,表情娇柔,放的却是狠话。

“等你活着离开这里再说。”他顿了两秒,淡淡地笑,语气不以为意。

那些心动,那些缠绵,都已随风去,不值一提。

若干年月后,谁会记得,在这云之南,她遇见过他。

“你让他们给我解开手铐,我要洗澡,”程立走到门口时,沈寻冷冷出声,“我嫌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等廖生进去后,他站在楼梯口,握紧栏杆,指关节发白,低垂的黑眸里,泄露了藏得深刻的痛楚。

——我爱你。以前没有爱过谁,但是我爱你。

——我有什么好?

——再不好,也是我爱的程立。我这辈子最爱的程立。

她当初说这些话的场景,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她的眼神那么美,带着固执,带着忐忑,带着满满的温柔。不像刚才,她轻轻问他为什么时,那样的眸光,是一颗陨落的星辰,划过绝望的暗夜,燃烧掉最后一点璀璨的光。

从此,长夜漫漫,他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美丽。

叶雪说得没错,他们都已经身在地狱。

身在地狱,才渴望那光。

才会怕,那光也熄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吗?他这么做了?还算没让我失望,”魏启峰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点点头,“让曼姨继续盯着。”

“际恒,你刚才都听见了?”等手下离开,他转头看向一旁陪他喝茶的男人,“这能成事的男人,对自己的欲望应该收放自如。想要的时候就要,不想要的时候就利落干脆。什么都不沾,那才不正常;沾了放不下呢,那又是弱者。”

“魏叔说的是,但对于程立,我还是持保留意见。”江际恒替他斟茶,语气里带着迟疑。

“我也不会这么快相信他,还需要多摸摸他的底,”魏启峰端起杯,喝了一口,“不过这小子呢,如果用得好,是个人才。”

江际恒点了下头,眉心却微蹙。

“对了,黄伟强那边是不是约了我们谈生意?”魏启峰想起了什么,“什么数?”

江际恒举起五根手指:“但他们希望手续费能降一个点。”

“一个点?”魏启峰轻嗤了一声,“他们要有本事,就去找别的渠道谈。”

“可不是呢。”江际恒也轻轻一笑。

“这次就安排在阿雪那里吧,让她也熟悉下,反正这些生意,她早晚也要知道。”魏启峰嘱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江际恒应声。

“你是不是为了程立的事和她闹得不愉快?”魏启峰瞅着他,“这丫头脾气犟得很,你要是对她有心,要注意方式,别跟她对着来。”

“顺其自然吧,”江际恒垂眸,“这种事情勉强不来。”

阳光下慵懒的午后,马达的轰鸣声划破了宁静。墨绿色的越野车上,跳下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身穿卡其色裤子和白色背心的年轻男人。

瞅见走廊上站着的人,他嘴角轻扬,琥珀般的眸子里漾起笑意:“魏叔,幸会,我是祖安。”

一边握手,一边又递上包装精致的木盒:“听说您喜欢雪茄,托人从古巴弄了一些,希望能入您的眼。”

魏启峰打量着他,表情愉悦:“不错啊,早听说黄总有个得力干将,没想到这么年轻。”

“魏叔过奖了,您扬名立万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您叫我小安就好。”

魏启峰点点头,给他介绍身旁人:“这是叶雪。”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什么,侧首又叮嘱:“阿雪,你把程立也叫过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见程立落座,祖安的脸色却是凝重了一分:“魏叔,您身边的人我多少打听过一些,这一位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嗯,他之前是警察。”魏启峰淡声开口,笑意未变。

“魏叔,您这就吓到我了。”祖安猛然坐直了身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程立。

“哎,不用紧张,”魏启峰拍拍他的肩膀,“要我说,警察只是研究规则,罪犯才是制定规则的,换个角色,不是更有趣?阿立,你说对不对?”

程立微微颔首:“魏叔给机会,是我的运气。”

“不知道您之前在何处高就?”祖安仍是不依不饶的样子。

“景清市局。”程立答。

“您缺钱?”祖安看着他。

“不缺钱,从小就没缺过,”程立抬眼,轻轻一笑,“缺刺激,行不行?”

“是吗?”祖安挠了挠眉毛上的疤痕,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撕开倒了点粉末在桌上,再看向他,“我们厂里出了新产品,请您帮忙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叔!”叶雪骤变,急促地轻喊出声。

魏启峰摆摆手,微笑着看向程立:“阿立,人家愿意把生意送上门给我们做,我们也得表示点诚意,对不对?”

叶雪的脸色发白,正要上前,却被程立按住手臂,听到他语气平静地开口:“没错,我试试吧。”

他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在众人的目光中,俯身凑向那小撮白色粉末。

“您是第一次吧,但姿势还挺老练的啊。”等他坐了回去,祖安笑着开口。

“见了那么多回,看也看会了,”程立一双幽深的黑眸盯着他,仍是笑,语气却清冷,“我的诚意你看到了,那是不是这笔生意的价格就由我们说了算?”

祖安怔住,随即鼓掌大笑:“好,好,魏叔,恭喜您,身边又多了个厉害角色。”

魏启峰抽了口雪茄,伸开双手同时拍他们两人的肩膀:“要我说,后生可畏,以后就看你们年轻人了。”

过了一会儿,祖安起身说去洗手间。叶雪瞅见他离开的背影,再也按捺不住,看向魏启峰:“您为什么要让三哥碰白粉?”

魏启峰看看她,又看向程立:“是我让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儿,”程立伸手抚住她的手背,平静地安慰,“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了你。”

“选择我,就要这么做?”叶雪激动地反驳,“我不想以后跟一个毒鬼在一起!”

“如果是那样,我尊重你。”程立神色淡然。

叶雪愣住,半晌才开口:“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程立答。

叶雪瞪着他,随即看向魏启峰,语气不是很好:“您还真敢用他?”

“用,怎么不敢用。他知道怎么查我们,当然知道怎么让我们不被查。”魏启峰在烟雾里眯着眼,夹着雪茄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做我们这行,靠的不是枪,是脑子。阿立,你说是不是?”

程立点头,笑意却未及眼底。

有多少人游走在黑与白边缘,有多少真真假假的信息,有多少人表面正义内心却已腐烂,有多少人挣扎在地狱边缘试图给自己的心留下干净的最后一角……这些,他怎么会不清楚?

“倒是你,雪儿,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魏启峰笑了笑,补充了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雪脸色一僵,没有说话。

“小安,下午让他们带你转转,留下来吃晚饭。”见祖安回来,魏启峰扬手招呼。

祖安爽快地答应。

彭寨制毒工厂。

葱郁丛林掩盖下的房子里,正在忙碌的工人中有男有女,见到他们后面无表情,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仿佛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丧生了所有好奇和热情。

祖安拈起桌上一块包装好的海洛因,打量了下:“大名鼎鼎的白狐四号,我们黄总可是非常羡慕你们家这货呢。”

“黄总做冰也是有一手。”叶雪微笑。

“所以,白狐是?”祖安问。

“白狐不是一个人,”叶雪答,目光却落在程立脸上,“确切来说,谁管彭寨的工厂,谁就是白狐。本来三年前,魏叔不想再用这个标记,但我觉得,已经做出了名头,就这么放弃了可惜。”

“原来是这样,”祖安挑眉,笑看着她,“那我算是幸运,今天能有机会见识这里,和白狐本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瞅见祖安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程立淡淡出声:“你让白狐重现,只因为你刚才说的理由?”

“三年前和你们……和我们交锋的结果,让魏叔有些脸面无光,是我坚持重新启用,刚才说的是理由之一,还有,我希望你发现我,”叶雪停顿了下,又开口,“其实,我很矛盾,同时也不希望你发现我。”

“如果希望我发现你,为什么又要做灭口的事?”程立问,语气依旧平静。

“这类小事,有时候并非出于我命令。下面人有自己的判断空间和行为余地,我并不会过多干预。”叶雪答。

“巴顿给沈寻的打火机,是你让他装的窃听器?”

“他的客栈,会出入形形色色的人,但凡有可能会让我们获得一些消息和线索的,我们都会暗地里做些安排。沈寻的身份是知名媒体的记者,到云南不排除会做禁毒相关的报道,有可能会接触一些信息。”

“他现在人呢?”

“和他女人一起埋了。魏叔的命令。”叶雪沉默了下,抬眼看向他,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

程立一时没说话,只是深深凝视她。

那些人被灭口,确实都不是出自她的命令,但他们在她口中,只是“这类小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工厂应该轻易不让外人进来,为什么今天让他来参观?”程立看向不远处的祖安,又出声。

“看我心情。”叶雪缓缓答,轻扯嘴角。

晚餐时分,岳雷也过来了,还有两个程立没见过的缅甸人,也是魏启峰的人。他们各自都带了两三个手下,还有两个打扮得妖艳妩媚的本地姑娘。

席间岳雷先是绷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魏启峰调和了几句,他才和叶雪碰了酒杯,面色缓和下来。祖安却像在自家地盘一样如鱼得水,一边和大家其乐融融地推杯换盏,一边搂着两个姑娘,把她们逗得娇笑连连。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摇摇晃晃站起来,指指楼梯:“多了,头晕,我去洗把冷水脸。”

说罢就自己跌跌撞撞地离了桌。

他这一去却消失了快十分钟。等到叶雪先觉得不对劲,打算让人去看时,却听见一声女人压抑的惊叫。

程立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

魏启峰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随即吩咐众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声音是从沈寻的房间传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家过去的时候,沈寻正衣衫不整地缩在床边,目光慌乱,只见祖安一记耳光抽向她:“臭婊子,你不就是让人玩的吗?还敢咬我?”

这一掌下去,沈寻的脸颊当时就红肿得吓人,连嘴角都渗出血丝。

瞧见大家在门口观望,祖安扭头一笑:“魏叔,我刚才想进这房间休息下,见着她了,我掂量着,她被铐在这里,多半就是个玩具,正好,长得还挺对我胃口,没想到这贱人不识抬举,还咬我。”

他举起手臂,上面有一圈不浅的牙印,显然咬的人下了狠劲。他瞅着牙印,似乎是越看越气,弯腰狠狠捏住沈寻的脸颊,怒道:“老子不办了你,就跟你姓!”

“这不是给你安排了姑娘嘛,谁让你非得受这个气。”岳雷奚落。

“你别说,她越跟我来劲,我就越不能放过她,”祖安笑了,语气却是凶狠又邪恶,“看她硬,还是我‘硬’。”

“这可有点麻烦。”魏启峰揉揉眉心,似乎有点苦恼的样子,“这女人,我可是交给阿立处理的。阿立,你怎么说?”

程立看向窝在角落、正红着一双眼瞪着他们的女人,而她的眼神从愤怒渐渐转向恐惧和绝望。

“我还是听魏叔的。”他沉默了下,缓缓出声。

“既然这样,那你就当给小安送个见面礼。”魏启峰笑了,拍拍他的肩,抬头望向祖安:“小安,咱们先喝酒,完了你把她带走就成,后面有的是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祖安眉开眼笑:“谢谢魏叔,谢谢立哥。”

“程立你听着,”待众人要离开的时候,沈寻突然开口,她声音很低,却很清晰,透着一股决绝,“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放过你。”

“嗯,听见了,”程立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对了,你那位朋友巴顿,他已经死了。”

沈寻瞪着他,瞬间红了眼。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心痛如绞。她知道,他在提醒她,她面对的是一群怎样残忍的人。他们可以前一刻还和蔼可亲地教小朋友识字,下一刻就眼也不眨地撞死过路的陌生人。也许下一秒,她就会和巴顿一样经受同样的遭遇。

脚步声纷纷散去,她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像座没有知觉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沈寻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刺目的灯光,看到祖安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房间,她顿时浑身紧绷。

当他的手碰到她的那刻,她就开始拼命挣扎,却被他死死制住,耳边忽然传来微乎其微的一句:“我带你回家。”

她动作一滞,几乎怀疑自己听错,却见他朝她眨了下眼。

“怎么,不想跟我走?”他解开她的手铐,一把将她扛到肩头,边往门外走,边在她臀部狠狠拍了一掌,“还不老实?看我回去怎么制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则是一路挣扎捶打,直到被他狠狠扔到车上。

“立哥,我看这妞还有点舍不得离开您呢。”祖安拉开车门,挑眉调侃。

他这么一说,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程立身上。

程立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过了数秒才开口:“不管怎样,留住她的命,将来也许有用。”

祖安一怔,随即向他竖了个大拇指,浪荡一笑:“有道理,听您的,我会克制,我会克制。”

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岳雷一行人的目光也扫过车内蜷缩着的沈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马达声轰鸣,划破夜色。月光下的罂粟田中,疾驰的汽车仿佛一叶小舟,在连绵起伏的海面上逐渐远去,消失。

叶雪看向一旁的程立,拉住他手臂想要跟他说话,他却躲开,语气轻淡:“我有点累了,先去睡了。”

瞧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她想追上去,魏启峰却叫住了她:“雪儿,他有点情绪也正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凉爽的夜风从车窗灌了进来,沈寻环着肩膀,缩在副驾驶座上,无声无息。只有一双拼命压抑着泪光的水眸,凝望着外面深蓝的夜色。

“小寻寻,又见面了。”车窗升起,封闭的空间里,祖安的声音清晰温和。

他伸手指了指后面:“有个急救箱,里面有冰袋,可以敷下你的脸,抱歉我下手重了。”

沈寻却没有动,语气冰冷:“你是什么人?”

祖安目光幽深:“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些年,游走于地狱和人间,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你和程立早就认识。”沈寻直接用陈述句。

祖安嘴角微扯:“没错啊,不是因为你认识吗?”

“是吗?”沈寻冷冷一笑。

“你今天跟他扔下的那句话挺狠。”祖安感叹,无视她的质疑。

“因为是真心话。”沈寻回答,语气里带着嘲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祖安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目光空茫。

是真心话。她确实觉得痛苦,真的恨。因为她的心,做不到他那么硬。即使觉得他的所作所为也许并非出自真心,但也接受不了他那样冷酷的面目。因为同样的伤害,如果来自你爱的人,程度是会放大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

祖安一时没说话,却开了音乐。

夜风掠过车身,衬着莫文蔚寂寥的嗓音,夜色更显苍凉。

哪怕再仓促

我要拥抱你

哪怕说相遇

是离别开始

哪怕再孤独

水落会石出

哪怕说相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离别倒数

如果你在这

…………

沈寻突然伸手,把音量调到无声,车厢顿时陷入静寂,只剩单调的轮胎发出的噪声和风声划过耳畔。而心头的旋律,却一时徘徊不去。

“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又一起听同一首歌,”祖安似乎并不介意她有些粗暴的行为,“记得我们第一回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人生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我没有心情和你谈人生,”沈寻打断他,目光紧紧盯着他的侧脸,“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程立让你带我走?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猜得还挺准,”祖安瞥了她一眼,“没错,今天在工厂的时候,他和我聊了几句,说你不属于这里,你在对他来说是个麻烦。”

“麻、烦。”沈寻重复着这个词,轻嗤了一声,“那你为什么做雷锋呢?”

“我是生意人,你说我为什么?”祖安挑眉,“程队还是有些家底的,也愿意大方地解决你这个麻烦,再说,我还可以找你那位小舅谈点条件不是吗?”

沈寻一时没说话,脸色苍白如纸。

祖安看着她,想起今天在工厂里,程立跟他的对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性子直,心里有事藏不住。怕疼,也爱哭,你尽快把她带走。

——三哥,如果有必要,我可不可以打她?

——可以。

在他问出那句话时,程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了“可以”两个字,他也没有错过那双深沉的黑眸里一闪而过的痛楚。

其实他也挺纳闷的,眼前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三哥,那家伙明明都消停了那么久,却偏偏栽在她身上。

曾经,他也遇见过喜欢他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姑娘,不过他一直不怎么搭理,因为麻烦。他连自己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给别人承诺?可他清楚,程立虽然外表冷硬,但心底很软,所以一直让自己背负着太多东西。对叶雪是,对沈寻也是。

“瞧你这表情,还是对他余情未了啊,”祖安语气轻佻,“小寻寻,我觉得你还是放弃吧,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我从来都没想要成为他的负担。”沈寻冷冷地回,“抱歉,我不想再提他。”

她扭过头,望向窗外苍茫夜色,感觉筋疲力尽。

“行,不提他,”祖安撇撇嘴,“不过我跟你说,我还不能马上把你送回国。他们会怀疑,所以接下来几天,你得乖乖做我的伴游女郎。”

“去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去蒲甘,我也有点事处理。”

沈寻微微一怔。

蒲甘,万塔之城。她记得很多年前,巴顿跟她说过,要去那里看看。她想,蒲甘的风光他应该已经见到了,不知道临死的时候,他有没有后悔过当初踏上这片土地。

她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了眼。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明明才这么点时间,却像几个世纪那样久。

因为舟车劳顿,抵达蒲甘的时候,沈寻病倒了,高烧不退。半梦半醒的昏沉间,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她耳畔低语——寻寻,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她拼命摇头,伸手想要抓住他,却抓了个空。

“三叔!”她忍不住喊出声,也蓦然惊醒。睁开眼,视线所及处只是灰色的天花板。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陋的木屋。房间里没人,隐隐听到外面有孩子的读书声。

她坐起身,下床时感觉四肢无力,身体还有点虚弱。打开房门,刺眼的阳光顿时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她下意识抬手挡住,好一会儿才适应。

原来她是住在了一座寺庙的后院。她缓缓地沿着走廊往前,午后的木地板踩着有点烫脚,直到进了寺庙,才稍微感觉到一丝清凉。

殿堂一角,七八个孩子在叽里呱啦地念书,有两三个举着书,小脑袋却一颠一颠的,显然克制不住困意打起了盹。只听一声咳嗽,这几个孩子立马睁开眼坐直,声音高了一度,卖力地念书。发出咳嗽声的是名老僧人,大概是他们的老师。但这样的“警醒”并没有起太大作用,过了一会儿,孩子们又开始跟小啄木鸟似的打盹,有个孩子干脆趴在桌上,不管不顾地酣睡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望着,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

这时候,有的孩子发现了她,纷纷交头接耳,偷偷地瞄她,有调皮的甚至朝她做起鬼脸。老僧人感觉到了,于是站了起来,目光威严地看向孩子们。沈寻感觉自己影响到了他们,有点不好意思,转身准备离开。谁知孩子们却清脆地喊:“dada,dada。”

“他们在跟你说再见。”正当她困惑时,祖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

“哦,”她点点头,朝孩子们挥挥手,“dada。”

“终于笑了。”祖安瞅着她的神情,嘴角轻扬。

沈寻收敛了笑意,看着他:“这两天谢谢你的照顾。”

“也好,省得我还要演霸王强上弓,病了是个好理由。”祖安耸耸肩。

沈寻一怔,压低了声音:“有人跟踪我们吗?”

“说不定,可能性很大,”他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烧退了。”

“这是你的住处?”不习惯他的接触,沈寻往后退了一步,指指木屋。

“一个落脚的地方,”祖安答,“我和这里的僧人认识,有时候我会给孩子们教算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祖老师,”沈寻嘴角轻扬,有些意外,“看不出来啊。”

祖安挠了挠眉毛,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打发时间。”

沈寻注意到他右边眉毛上有道浅浅的疤。

察觉她的目光,祖安下意识地又摸了摸那道疤:“这还是第一回见你时留下的。血都快流进眼睛里了,程队还审讯我,然后你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我说他配不上你。他当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估计心里气得不行。哈,现在想想还觉得爽。”

意识到沈寻神情微变,他举手投降:“抱歉,不提他了。”

“没事。”沈寻低下头。

事到如今,她无法自欺欺人。

歌里唱,如果有如果,也有这样过。

是啊,就算会预见到今天,在相遇的时候,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喜欢吗?

“午饭时间已经过了,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点吃的。”祖安举了举手中的餐盒。

祖安给她带的是鱼汤,炖得很清淡,但是格外鲜美。连日来,沈寻第一次胃口很好。她低头喝着汤,视线不经意地落到他t恤下摆,看到星点红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回事?”她指了指那点血迹。

“没事,跟人动了下手,已经摆脱了。”祖安答,神色镇静。

“你遇到麻烦了?有人在跟着我们?”沈寻追问。

“你怎么这么敏感?”祖安瞅着她叹气。

“职业习惯。”沈寻放下汤匙看着他。

“放心吧,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迎着她的目光,祖安吊儿郎当地举手发誓,“毕竟,我指望着靠你发达呢。”

“那你最好别死,要死也等把我送回去再死。”沈寻利落出声。

祖安被噎住,缓了一下才开口:“你这也太现实了。”

沈寻看着他:“彼此彼此。”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她已无力再分辨,索性只看眼前路。于是低头乖乖喝汤,有一点温暖算一点。

祖安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另起话题:“你做记者,去过很多地方吧?最喜欢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抬起头想了一下:“北欧吧,北极圈外,冬天的时候。”

“为什么?”

“好像全世界都是雪,到处白茫茫一片,很干净。”

“干净……”祖安眸光微动,“有机会,我也去看看。要不要一起?”

“可以,我收费。”

“嗯……好吧。”

傍晚时分,祖安又离开了。他没有告诉沈寻要去哪里,只是让她安分待着,不要外出。

他这一去,就是一夜一天,到第二天晚上才回来。

沈寻见他沾着灰尘略显凌乱的外套,没有多问,给他倒了一杯水。

祖安接过去,仰头一干而尽。瞧见她担忧的眼神,他却咧嘴一笑:“姑娘,麻烦回避下,我要洗个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走出木屋,在门口台阶上坐下。夜色下的寺庙,只剩下黑漆漆的轮廓。庙檐之上,是皎洁的月亮,还有散落的星辰。

情不自禁地,又想起在卫生院的那个夜晚,她忐忑地给程立发那些诗句。收到他微信那一霎间的激动和喜悦,仿佛至今还在心头,不争气地悸动着。

人们常常以为,坚持才是坚强,其实有时候,放弃才是坚强。放弃,需要克服失去的痛苦和恐惧。但是,她就是这么没用啊,一想到要把这个人从心里拿掉,就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

大概过了十分钟,祖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换了身衣服,在她身旁坐下,发梢还湿漉漉的,有水珠淌在他鬓角,缓缓滑下,显得他一张脸越发邪美。

“你长这么好看,不去当明星可惜了。”沈寻挑眉,由衷肯定。

“那你要不要跟我约会?”祖安嘴角轻扬,夜色里眼神清亮,“拯救下单身男青年,让他多发挥下剩余价值。”

“未来还远,说什么剩余。”沈寻微微一笑。

“谁知道呢。”祖安轻笑了一下,眸光渐深。

沈寻察觉他眉眼间一丝怅然,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转过头,看向远处的夜空。

“小寻寻,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姐姐。”祖安又出声,瞅见沈寻愕然的目光,他笑了,“不是说你比我老,是说你们都挺好看的。你看我这张脸,就知道她颜值绝对不低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叫什么?”沈寻猜测,“祖宁、祖静,还是祖平?”

“祖静,”祖安答,“我记得我中学暑假时她带我去上海玩,去了静安寺。她说我俩的名字都在寺名上了。”

“那她现在呢?”沈寻看着他低垂的眼睫。

“嫁人了,”祖安沉默了下,看向她淡淡一笑,“现在挺幸福的。”

“那很好啊。”沈寻点点头。

“嗯,”祖安也点头,然后站起身,“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带你去看日出。”

第二天清晨,天还黑着,沈寻就跟祖安到了瑞山陀塔。观景平台已经聚集了许多游客,各种肤色与发色,说着不同的语言,都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世界上最美的日出。

沈寻跟着祖安,在人群中穿梭了一会儿,在某一处驻足。

“三年前,就在这个地方,我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朋友一起看日出。我们站在陌生的人群里,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像许多第一次到这里来玩的游客一样。”祖安看着她,轻声开口,“看,就是这样的景象。”

如仙境般缥缈的薄雾里,无数佛塔如海浪里的礁石,隐隐若现。渐渐地,天际漾起亮光,太阳缓缓露出,霞光把雾气染成了玫瑰色的薄纱,笼罩在庄严肃穆的塔身。不远处,热气球冉冉升起,错落地点缀着天际线,掠过一个个塔尖,渐渐挂上浅橙色的天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切美得几乎让人落泪。

沈寻屏住呼吸,被眼前的景色深深震撼。

“原来最美丽的风景,是在光与暗的交界。”她轻轻叹息。

“小寻寻,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祖安低声问。

“什么?”

“在残酷的世界战斗,最让人热血沸腾的,不是克敌制胜,而是在漫长的征途中,找到并肩作战的人。”

那次,他和程立静静地站在人群里,他的心里,响起的就是这句话。

沈寻感觉到他话语里的情绪,心口也是一颤。

“其实,真正黑暗的东西,不会在阳光下暴露,只有走进黑暗,才会发现。”祖安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远处。

三哥的心情和处境,他都懂。这一刻,他希望眼前这个女人也能懂,但又希望她永远不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先是怔怔地望着他晨光里的侧颜,然后,缓缓地笑了。

“是呢,”她轻声开口,“结果是输是赢,不重要。是生是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起战斗的人。为了同样的目标、同样的理想而挣扎、奋斗。”

听到她这一句,祖安情不自禁看向她。

她正好侧首,一绺垂落的鬓发在朝阳微光中轻扬,唇际有一丝浅笑,眼里漾着淡淡温柔,轻轻松松就描绘出一道动人风景。

祖安瞬间凝眸。

“小寻寻,我好像突然有些后悔。做个普通的人多好,娶个像你这样的老婆,每天三餐吃饱,舒舒服服晒太阳。”他笑了笑。

那样多好,管他岁月无情,繁华无尽,黑暗无边。

只可惜啊,命运容不得人任性。

不过数秒间,他沉了脸色,拉住沈寻的胳膊:“我们该走了。”

沈寻警醒地回头,见不远处的人群里,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正望向他们。眼神交汇,那人目光里的阴狠让她不寒而栗。那一霎,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来得比我想象中快。”祖安语气急促,拉着她在人群里穿梭。

“他们是谁?”沈寻忍不住问,又回头看了下,“我见过那个人,在景清的翡翠酒吧。他为什么要追你?他是谁的人?”急速的奔跑中,她的脑子也在飞速运转,忽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激得她脚步都猛地一滞。

“怎么了?”祖安拽了她一把。

“江际恒!”沈寻瞪大眼看向他,“那个刀疤脸是不是江际恒的人?”

祖安抓着她的手一紧,步伐却加快了。

见他不出声,沈寻确定了自己的怀疑,但她心里也涌现了更多疑问:“你和江际恒有什么过节儿?”

“你的确是个好记者,敏感度和推测能力一流,”这个节骨眼儿上,祖安居然还不忘夸奖她,“我简单跟你说下,江际恒对魏启峰起了二心,他吞掉了我老板要洗的钱,陷害我。我现在应该被黑白两道在追。如果你被警方带走没有关系,我已经安排好,他们也不会动你。但我要确保你不落在疤温手里。”

“江际恒对魏启峰起二心?”沈寻跟着他下台阶,呼吸开始急促,“他在替魏启峰洗钱?疤温就是现在跟着我们的这个人吗?”

“聪明,”祖安又夸她,脚步越来越快,“小心!”

他猛地把她往身后一拉,沈寻只瞧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眼前划过,还没来得及反应,祖安的右臂已经被划出一刀血淋淋的口子。在周围游客的尖叫声中,祖安一脚踢向迎面挥刀的歹徒,抬肘重击那人面部。他用的是泰拳招式,出手利落狠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见后头疤温越来越近,祖安拉起沈寻继续下台阶,佛塔台阶陡峭,还有不断往上攀爬的游客,严重影响了他们的速度,这时候,又有一名歹徒从游客中蹿出,手里拿着砍刀,直直朝祖安劈了过来,祖安松开手,一边躲一边暴喝:“你先下去!”

沈寻没有迟疑,以最快的速度在人群里钻空隙下台阶,踩上平地的那一刻,她却看见右前方有个男人朝她冲了过来,她看了下四周,抢过一个女游客手里的矿泉水瓶砸了过去,趁那人躲闪的时候,从他身侧钻了下去,但还没下两级台阶,她的后领就被人狠狠揪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往后伸手,试图掰开抓着她衣领的那只手掌,却又被身后那人一把揪住头发。尖锐的疼痛瞬间蹿上头皮,她全身的重量都悬在那把头发上,她越挣扎,痛得也越厉害。忽然间,头顶一松,身后那人号叫了一声,自上头摔了下来,她还没反应过来,祖安已经一把架起她,声音利落:“走。”

跌跌撞撞离开了瑞山陀塔,当他们坐到车里的那一霎,马达轰鸣声在四周响起,六七辆摩托车围住了他们。祖安面色冷酷,猛踩油门,硬生生冲出一条路。

沈寻瞧见他右臂的伤口处,鲜红的血不断渗出,流淌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袖,又一滴滴落在他腿上,牛仔裤上也沾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不断漾开。他却像毫无知觉,专心盯着路前方和后视镜。

“我们去医院吧,你的伤很严重。”沈寻越看越心惊,忍不住开口。

“不用,乖乖坐好。”祖安简短出声,指了指她前方的置物盒,“替我拿个东西。”

沈寻掀开盖子,伸手进去,摸到一把枪,冰凉的金属感让她浑身打了个冷战。她抿紧唇,把枪递给祖安。

“幸亏我是个左撇子。”祖安接过枪冲她一笑,生死攸关还不忘打趣。

沈寻还没顾上开口,后方一记爆响,挡风玻璃顿时出现一个弹孔。她瞪着那个小洞,来不及发出的惊叫声憋在喉中,让她的嗓子干涩得发痛。

“趴下。”祖安命令她,按下她的脑袋,又迅速扭身,往后面开了两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汽车以疯了一样的速度往前奔驰,枪声却没有断过。沈寻压抑住胃部的涌动,感觉自己的侧脸上湿漉漉的。她知道,那是祖安的血。泪水忽然漫上眼眶,她伸手去擦,眼前却反而一片模糊,又用衣袖擦了几下,视线才恢复清明,而她瞧见自己的手背上血迹斑斑。

这一霎,她突然感到了一种极度的后悔——或许,她真的如程立所说,是一个麻烦,对程立而言是,对祖安而言是,对所有人而言都是。

有警笛声传来,自远而近,还有人用扩音器重复喊着她听不懂的缅甸语。沈寻微微起身,听到后面摩托车的马达声似乎渐渐淡去。

“你可以起来了。”祖安拍了拍她。

“是警察来了吗?”沈寻坐直了身子,却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祖安摇了摇头,目视前方,“你跟他们走吧。”

“那你呢?”沈寻意识到不对劲。

“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警察走?”祖安笑了笑,唇色越发青白,“进去了更糟。”

“小寻寻,让我抱下。”他又开口,揽住了她,却把枪指在了她的太阳穴。

沈寻顿时僵住:“你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子弹了,别害怕,”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乖,配合下,我们演好这出戏。”

听到他这一句,沈寻本欲挣扎的手臂缓缓松开,垂下的手却碰到一片湿漉漉的衬衫,她低下头,看到他腰侧已经被鲜血浸透。

“你中弹了?”她声音不稳,整个人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祖安,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是坏人啊。要不怎么拿枪对着你?”他的声音温和,仍带着玩世不恭的味道。

沈寻深吸了口气,缓缓问出声:“三年前和你在瑞山陀塔看日出的那个人,就是……”

剩余的字,她没能说出口。祖安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唇。

“嘘,小寻寻,不要猜,不要多想,活得简单点。”祖安看着她,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却让沈寻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祖安,放下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晰的中文忽然从扩音器里传来,那嗓音让沈寻猛地抬起头——不远处的警车旁,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身着便装的林聿。

“小舅!”她喊出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嘶哑,发不出声来,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泪水。

她急忙扭头看向祖安:“是我小舅,没事的,我们一起去见他啊。”

祖安钳制着她的手却没有松。

“我已经不行了,送你一程也好,”他声音温和,每一句却又像用尽他全身力气,“小寻寻,有件事我骗了你,我姐姐没有嫁人。她很多年前就死了,吸毒……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每年去看一看她……她的墓碑,在景清的南山。”

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重。

“我不!”沈寻浑身冰凉,又急又慌,“要去你自己去!”

“祖安,我再次警告你,放下枪。”林聿沉肃的声音再次传来,添了几分严厉。他身边的缅甸警官也发声督促。

沈寻看见他们的后方,有狙击手架起了枪,已是瞄准姿势。

“祖安,你放开我,这样你很危险!”她呼吸急促,试图挣开他的束缚,却见他开始踩油门,往前闯去,她大惊失色,“停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寻寻,祝你和心上人能白头偕老。”轻柔的一句,在沈寻头顶飘起。她听见林聿发出一声暴喝,然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祖安突然松开了她,她的身体歪向一旁,那一霎间,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她脸上。

沈寻看见阳光从车窗里洒进来,落在祖安琥珀色的瞳仁里。他的眼里,有尚未消散的笑意,掠过她的影子。那眸光里的情景,像他们早上刚看过的日出,佛塔晨光里,浮云掠影,寂静温柔。

她感觉自己好像瞬间被抽离了意识,飘在了半空中,看着呆若木鸡的自己,静静靠在座椅上的祖安,还有慢慢围过来的警察们。

都说蒲甘随手所指处尽是佛塔,步步遇菩萨。为什么,没有一尊菩萨愿意怜悯,出手阻止眼前这悲剧?

一个半月后,北京。

电梯门叮的一声,在十二层缓缓打开。午休时间,写字间没什么人,但她走到最里面时,迎面还是碰上一名女同事,对方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回来了?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沈寻微笑点头,没有停下脚步,也打消了对方想要进一步寒暄的念头。

走廊尽头,她敲了敲磨砂玻璃门。

“进来。”郑书春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能听得出有一丝不快。

沈寻推门而进:“不好意思,打扰你午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书春正要从沙发上起身,抬头见是她,精神立马上来:“你怎么来了?来,坐这儿。不是说明天才上班吗?我本来还想说明天周五,干脆让你再休息两天,下周一来呢。”

“再休息下去,浑身都要生锈了,”沈寻轻轻一笑,“这几年都被你虐习惯了,你忽然走温情路线,我反而觉得不自在。”

“少给我贫嘴,”郑书春敲了敲她脑袋,瞅见她手臂时目光却一滞,“都怪我,早知道那么危险,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

沈寻循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手臂上那道疤,是那次和程立追人时留下的弹痕。伤口恢复得还行,疤痕已经很浅了,只是有时还是会发痒,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也是有收获的。”她抬头,声音平静。

“这倒是,虽然没有赶上禁毒日的专题宣传,但上周发出来后,又配合微博微信的发布,你这篇报道已经引起广泛关注了。我看你自己那个微博号的粉丝量也是一下子涨了上百万,好几个媒体圈的朋友都找过来,想给你做专访。”郑书春一说起报道,又兴奋起来。

“我都跟新媒体那边说过发的时候不要@我的号了,现在可好,最近光刷微博转发和评论都刷不过来,我干脆都不看了。”沈寻有些无奈地叹气。

“那怎么行呢,必须得好好经营你自己的品牌,后续做别的报道也更有影响力啊,尤其那些转发你报道的大v,你要注意和他们的互动,都能带动流量的,”郑书春指点着,眼见窝在沙发上的女孩可怜兮兮地合掌求饶,白皙的锁骨分明,她顿时心一软,“不说你了,这段时间怎么瘦了这么多?都没好好吃饭吗?”

“有啊,我有按时吃饭,”沈寻摇头,“就是睡眠不大好,不过吃药就会好点。”

“安眠药还是少吃,”郑书春叹气,又想起来,“你还没说你今天来干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拿下我的相机。”她在景清机场被掳走时,行李被留下了,辗转送到了林聿手里。在医院休养时林聿都还给了她,她拷下了照片,发现相机有点问题,就给了摄影同事去维修,顺带也方便编辑部选照片。

郑书春点点头:“那你去吧,他们也该吃完饭回来了。”

沈寻起身,朝她摆摆手:“那就明天见啦。”

“寻寻,”她走到门口时,郑书春突然叫住她,“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沈寻的脚步顿住,转头看向她,没有说话。

“你相机的照片,有一个人,出现了很多回。”瞅见她沉默的神情,郑书春忽然后悔起自己的多事。

沈寻轻应了一下,走出她房间。那一声“嗯”太轻太模糊,让郑书春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拿了相机,她避开人流开始多起来的电梯,走楼梯下楼。整整十二层,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回响。

——三哥?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希望这楼梯没有尽头。

——那是恐怖片。

——讨厌,你怎么一点也不浪漫。

——恭喜你终于认清现实。

——你说的我知道,可是程立,你在这里。所以,我也会在。如果你不离开,那么,我也永远留下。

她骤然停住脚步,脑海中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在马路边等红灯的时候,她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微博,又是几百个@跳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当红男明星转了她那篇报道。

那名男明星在转载时引用了她文章里的一句话——迄今为止,人类对于外部世界的探索,已经到了一定的水平。但对于自身的认识,或许远远不够。

他评价她的文字:平静、残酷、温柔。

报道在微博上被新媒体部的同事处理成了偏文艺风的图文,配着全文链接。她再一次点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些照片,明明来自她的镜头,却令她熟悉又陌生。照片下方,细碎的文字描绘着简短的故事、漫长的人生。

刘x,26岁,警察,抓吸毒人员的过程中被车撞伤,下肢终身瘫痪。

宋x,28岁。19岁时在酒吧和刚认识的朋友玩,蹭吸了冰毒,20岁开始经历了两年的强戒。26岁在蜜月旅行期间住过三家酒店,都因身上有吸毒记录被检查,一个月后丈夫家里提出离婚,两个月后她复吸。

罗心雨,14岁。她母亲因为父亲吸毒离家出走,父亲逼她买毒、吸毒,如果不从,就用烟头烫她。她是唯一要求披露自己正脸和名字的被访者,希望母亲看到她满是伤痕的手,可以回来看她。

…………

她摁灭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点了一支烟,抬头望向对面的街道。

转眼就到初夏。北京的风还有点凉意,但姑娘们都已经迫不及待换上轻衫短裙。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灰t恤和工装裤,还是去年买的,或者是前年?一旁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表情激动:“你是沈寻沈老师?”

沈寻吐了一口烟,礼貌一笑,表情轻淡:“你认错人了。”

男生不屈不挠,低头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举到她面前:“怎么会不是你呢,你看,就是啊。”

那张照片,是社里发她那篇报道时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挑眉:“还真像哎,但确实不是,抱歉。”

绿灯亮起,她抬步混进人流,背影利落。

厚重的窗帘掩住了午后的阳光,静谧的房间里,只开一盏台灯,茶几上的蜡烛微微闪烁,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何医生,你换了蜡烛,味儿和上次不一样。”沈寻躺在软榻上,轻声开口。

“嗯,上次你说你喜欢佛手柑,这款成分里面有。”何与心答,“放松。”

“难怪……”沈寻轻喃,深吸了口气,闭上眼。

“最近睡眠还是不好?”何与心问。

“老做梦。”

“梦到什么?”

“梦到自己一次次中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枪的人是谁?”

沉默。

“还梦到什么了?”

“雪,好多雪,到处白茫茫的。”她轻声答。

“这个季节的缅甸没有雪。”

“我答应要陪祖安去北极圈外。”

“那并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她语气平静而固执。

“那等到下雪的时候,去一趟北欧好了。”

“嗯,今年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想做什么?”温柔的声音,逼迫着最深的渴望。

“想见一个人。”

想回到那个春天般温暖的地方,回到那个装醉的夜晚,看着那双寒星一样明亮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和他告白,听他说一声愿意。

“谁?”

她抿住唇,把那个名字压在心底。

“小舅妈,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她问,换了称呼,语气轻软。

“什么电影?”

“我昨天看的,刘德华的《龙在江湖》。”

“好像有点印象,很老的片子了吧。”

“嗯,里面有个女的叫ruby,是刘德华老婆dy的闺密,她提醒dy说,‘男人做事不要妨碍他’,可dy没听她的警告,结果自己被撞死了,还害分心的刘德华被砍了一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寻寻。”何与心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别憋着。”

“没事,”沈寻微微一笑,仰头看向她,“从前我妈告诉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乱了生活的规律,要好好吃饭,乖乖睡觉,我记得。”

她没有跟何与心说,昨天她还发现,那部电影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没有明天》。

片尾梁咏琪对刘德华说,我想得很清楚,我们没有可能。然后利落地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她多羡慕这样的决心和决绝。

“你爸回国了吧。”何与心扯开话题。

“嗯,晚上要和他吃饭,好像还约了其他人。”沈寻答,这才想起来似乎应该换身衣服。

换作从前,她是排斥参加应酬的,但现在,她需要被安排的生活,让她可以少一些时间胡思乱想。

所以,她也接受林聿的安排,每隔三天就到何与心这里来接受心理咨询。

其实很好笑,她连她的心都找不到了,怎么问心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目送着沈寻的身影混进了人群里,何与心拿起手机拨号。

电话那头,林聿温和的声音传来。

“寻寻刚离开我这儿。”她柔声开口。

“昨天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她还好,听起来语气倒是恢复了以前的生气。”

“她现在每天都要吃抑郁药,这哪儿叫好?哪儿叫恢复了?”何与心轻叹,“她还是有很重的心结,对不起,是我没用。”

“不怪你,”林聿沉默了半晌,“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是那样的可能性我也说不准。说实话,做这行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但这次,我……”

他止声,如鲠在喉。

“我明白,我会尽力,”何与心觉得有些心酸,“你也注意安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沈寻到包间时,里面只有沈晋生一个人。她顿时明白,他是故意跟她说早了时间,想父女二人相处一会儿。

“爸。”她叫他,隔着一个座位放下了手袋。

“你坐我旁边,你宋倩阿姨不来了,她台里临时有事。”沈晋生淡声道,目光扫过她的衣着,眼神里透着几许满意。

沈寻并未觉得多欣慰,她从小就已经习惯,她这个外交官父亲,最讲究“得体”二字,而她每次同他一起出席交际场合,都感觉自己像被系了蝴蝶结的礼盒。

“怎么瘦了这么多?”第二眼看她,沈晋生皱了眉头,“林聿跟我说了,你这趟吃了不少苦。”

“没事。”沈寻轻声答,目不转睛地看服务员替自己斟茶。

“当初我就不赞成你做什么记者,都是你外公惯着你,”沈晋生又重复老话题,“像你宋倩阿姨一样,做个女主播不也挺好吗?”

沈寻笑了笑,没说话。

那有什么好?像个牵线木偶,照着别人写好的剧本念,连笑容都掐分算秒地适宜,何其无趣。

不过沈晋生喜欢就好,或许他的工作和主播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已经长大,不似从前,早就懒得争辩。她有时候想,当初沈晋生怎么会看上做导演的妈妈呢?大概生活太按部就班,所以被自由的灵魂吸引?但到后来,还是忍不住要把她圈禁在他狭小的天地里,只做他的沈太太。她的傻母亲该是有多爱这个男人。

“跟你说话,你在听吗?”沈晋生不满地提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听,但目前不打算换工作。”她答。

“你年纪也不小了。”沈晋生的语气难得地透着点迟疑,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主题不是他擅长的。

“你不是想要给我安排对象吧?”沈寻半开玩笑地侧首,在瞧见他表情时顿时一愣,“真的?不会就是今晚吧?”

没待沈晋生回答,门口传来几声礼貌的叩击声,一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老同学,咱们真是多年不见了啊,”她笑着同沈晋生打招呼,“不好意思,迟到了。”

“没有没有,是我们来早了,记得上回见面还是在你巴黎家里,你的那幅画我可一直珍藏着呢,”沈晋生轻拍了一下沈寻肩膀,“陈岚,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女儿沈寻。”

沈寻只得站起身,微笑颔首:“阿姨好。”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陈岚看着她,眼里有惊艳,转头拉了下她身后的年轻男人,“晋生,这是我那个不听话的儿子,杨威。”

“沈叔叔好,久仰大名。”杨威恭敬地同沈晋生握手,朝沈寻也是眨眼一笑。

这男人一看就是那种从小淘气的孩子,但面相很好,这种别人做也许会显得轻佻的表情,在他脸上出现却格外自然。

一顿饭,四个人吃得还算气氛融洽。陈岚是个画家,虽然娴静婉约,但酒量却很好,故友相见,和沈晋生开了两瓶红酒,相谈甚欢,到后头聊得好像都忘记了儿女相亲的主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威也是自来熟的性格,和沈寻聊了一会儿,嫌圆桌隔得远,干脆坐到她旁边天南地北地瞎侃。但他始终保持彼此间的距离,并总是能及时给沈寻续茶,痞痞的表面,但有良好修养。

“我跟你说,我有个特别好的哥们儿,特别帅,特别有性格,以后有机会介绍你认识,”他开始诉说他的朋友,“不过前段时间我寄了一箱东西给他,把他给气的呀。”

沈寻端着茶杯的手停住。杨威,她突然想起来,她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你说这人也是,哄姑娘不买包包首饰,居然买一箱子可可粉。然后我就捎带了些私货,把他给气的呀,你知道我捎带了什么?”

她抬眼看向他:“避孕套。”

杨威一愣:“嘿,神了,你怎么猜到的?”

“你寄给了我。”沈寻轻声开口。

“我去!”杨威瞪大眼,忍不住喊出声。

快递是他的助理联系程立给寄过去的,他以为收件人就是程立。

“杨威,你干什么呢!嘴巴不干不净的。”陈岚听见了他的脏话,蹙眉叱责。

“没事,阿姨。”沈寻微微一笑,“我给他讲了个笑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可笑啊。到哪里也逃不开那个人的影子。

“你是程立的女朋友?”杨威瞅了一眼陈岚和沈晋生,低声问她。

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让沈寻觉得有种千山万水的恍惚。

——你告诉我,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也没有必要吧。

她想起那天在景清市局彼此最后的对话。

她究竟是他的谁?她无法回答。

“你知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最惨的关系是什么?”她盯着酒杯,双眼微微湿润。

杨威表情凝重起来,摇了摇头。

“是未完,不待续。”

那个饭局,让杨威出现在沈寻的人生里,当然,不是能进一步发展的相亲对象,而是个兄长一样的男性朋友。虽然这个兄长有点闹腾,有时候比她还孩子气。但是有个人经常跟她胡说八道,拉着她各种组局、蹭局,也算生活多了点调味料。有时候在酒吧遇到她被人搭讪,杨威会立即挡住对方,说辞千篇一律——干吗呢,不想活了,敢泡我嫂子。第一回听他这么扯的时候,沈寻还愣了一下,有点心酸,后来也就麻木了。反正杨威也清楚,他的哥们儿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是他们也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从来不提他的去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不觉到了7月,又是一年夏天。大概是考虑到她的状态,郑书春不再安排她出差,只是派一些国际性的选题,让她发挥下英文特长,做一些电话或邮件采访。要么就是利用下她的知名度,做一些音频和视频新媒体策划跨界节目。沈寻不爱露脸,视频几乎都拒了,只选择了一家这两年迅速发展起来的音频平台,做一档脱口秀类的节目。一方面她喜欢这家创业平台的风格,另一方面搭档晓乐也对她的胃口。

“沈寻,就刚才那个听众的留言,我来问下你,你觉得你理解的爱情是什么?”这一天,节目当中,晓乐突然问了她这个问题。

沈寻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答:“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恩慈,爱是永无止息。”

晓乐顿时抗议:“你这也太不诚恳了,拿《圣经》搪塞我们,不行。”

留言栏里也跳出一些用户的实时抗议。

“好吧,我想想,”沈寻敛了笑容,声音平静,“对我来说,爱情是什么?我觉得,不是一时间的意乱情迷,不是单纯想要得到、占有,或者被需要。而是你对一个人的喜欢,让你一个瞬间接着一个瞬间,一天接一天,你的内心、意志、行为都在发生变化。区别在于,那是正向还是负面的变化。对我来说,我喜欢着一个人,他让我成长,让我变得更好。”

晓乐看着她,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嘴上忍不住追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沈寻沉默了下才开口:“我觉得,他一直在我身边。”

她能做的,就是在远方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他,支持和他一样用自己的青春、热血在默默奉献、牺牲的那群人,致敬他们的理想和心愿。

做完节目下楼走出大门时,沈寻发现外面已是瓢泼大雨。每年这个时候,北京都会有强降雨,早上她也听到了雷电预警,结果出门还是忘记带伞。她正琢磨着上楼借把伞,转身却看见晓乐和两个男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位是这家平台的创始人于俊,另一位四十岁左右样子,气宇轩昂。于俊跟她打招呼,随便介绍那人:“沈寻,这是成亚控股的程总,也是我们投资人。”

程成伸出手:“久仰大名,你那篇报道令人印象深刻。我弟弟也在一线做禁毒工作,所以我挺有感触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一怔,一时忘记和他握手。

程成并不介意她的怠慢,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笑了笑:“我弟弟叫程立,不知道沈记者认不认识?不过云南这么大,也不一定能碰到。”

沈寻喉咙发紧:“认识,我还知道你送给他一台marzocco,我喝过,做的咖啡味道很好。”

“是吗?”程成眼神惊讶,随即扬眉一笑,“那真是太巧了,幸会啊。”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到楼前台阶下,司机开了门,撑着伞走到程成身边等候。

“沈老师,不如让我送你一程?”程成抬手指了指车,语气诚恳。

沈寻点点头:“那就麻烦程总了。”

她同于俊和晓乐告别,司机先把她送进车里。她抬眼看见司机又替程成撑伞,把他送上车。

坐进来的那一霎,程成肩膀上稍微淋了点雨,他抽了张纸巾,将外套上那点雨珠轻轻擦干。沈寻忍不住想,这几步路,如果是程立的话,可能不用司机撑伞,自己就淋着雨上车了。

想到这里,她眼前又浮现出程立的样子。一回是那次去玉河镇的路上遇到大雨,他淋湿了,却只关心她有没有感冒,还有一回是在度假酒店,他冒雨出现在她房间,衬衫湿透,黑眸深沉,她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画面,甜中掺着苦,让她忍不住想起,却又不敢再多想。这种滋味,就像身体里藏着一道无形的伤口,那么痛,却无从修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空调会不会冷?”程成轻声询问,温文有礼。

沈寻摇摇头:“挺好的。”

眼前这个男人,衣着考究,举止优雅,相貌并不算多么英俊,但胜在气质。

“你和程立长得不像。”她开口。

“我猜沈老师是想说,弟弟英俊如电影明星,怎么哥哥相貌如此平平?”程成侧首看着她,微微一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瞅着他略带调侃的眼神,沈寻有点不好意思,“您叫我沈寻就好。”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从他上小学开始,喜欢他的女生都会找我给他传递情书。我曾经乐观地以为十封当中好歹有一封是给我的,结果全是给他的。”

“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啊?”沈寻好奇。

“这小子从小就不大爱搭理人。”

沈寻想象着程立小时候的样子,忍不住弯起嘴角。

“真的没有给你的情书吗?”沈寻放松下来,和他开起玩笑,“我觉得你也不差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幸好一百封中有一封是给我的,最后那个女孩子做了我太太。”程成笑了,“你看,所以量不重要,得看质,他收到过那么多情书,也还没成家。”

“是呢。”沈寻笑着笑着,有些怅然。

“他工作特殊,忙起来没日没夜的,一般都是他找我,说起来我也有一阵没和他联系了。”程成的语气略带感慨。

沈寻点点头,没接话。她抬眼看向车窗外,大雨如注,天地茫茫,一如她的心境。

此时的程立,正坐在夜总会的包厢里,揉着眉心听人吵架。

“三哥怎么教我们的?出来混要用脑子,不要以为你流过点血、断过几根骨头、有胆砍人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隆重得过分的水晶灯发出耀目的光线,仍刺不穿房间里的烟雾升腾,一个光头壮汉扬了扬夹烟的手,指着桌旁一个低头的男人,“让你找个小孩都找不到,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熊海缩了缩脑袋,几乎要跪到地上:“波哥,再给我五天时间。”

“五天?”光头男啪的一声砸碎了手上的酒瓶,拎起碎裂的瓶口对上熊海的脸,“你还有脸提五天?我告诉你,最多两天,我要是见不着黄伟强他儿子的尸体,死的就是你!”

“葛波,够了。”程立微微坐起身,语气透着点疲倦和不耐烦。

“三哥,”光头葛波对他很恭敬,“你是不是伤口又不舒服了?要不先回去歇着吧。”

“我本来打算在这儿休息的,结果你们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眼,葛波顿时有点尴尬地直起身:“不好意思三哥,是我打扰了,应该让娇娇好好陪你的。”

他朝程立旁边的年轻女人递了个眼色。得到指示,娇娇这才敢挪过去,斟了一杯酒。她刚捧上前,程立就淡淡出声:“伤还没好,喝茶吧。”

“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葛波不满地朝娇娇嚷嚷,又踢了踢熊海,“去,赶紧给三哥弄茶去。”

熊海连忙点头,几乎连滚带爬地出门了。

这边娇娇也是连声道歉,端起杯子就要喝酒谢罪。

程立抬手挡下来,语气温和:“女孩子家少喝酒。”

娇娇嘴一撇,眼里浮上了一层泪雾,有欢场女子演戏的本能,也藏着几分真的感激。她看着眼前这个英俊而沉默的男人,心里有点小小的躁动。这地方来来去去的男人很多,但难得有像程立这样的,外表出众不说,也从来不难为女人。更难得的是,他每次来,只点她的名,这让其他姐妹格外眼红。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点得意。扬起下巴,她抬着迷蒙的眼,伸手轻轻抚摸他的侧颜。

“可惜了,多了道疤。”对着他脸上那道刚结痂的伤口,她忍不住叹息。

程立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看着她:“我又不打算靠脸吃饭,有条疤有什么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灰蓝的的烟雾里,他嘴角微勾,轮廓有种落拓的邪魅,娇娇看得失神,也看得心痒。终是按捺不住,她贴近他,大胆吻住了那个性感的嘴唇。

他并没有躲,只是微微侧首,吻得漫不经心。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有和娇娇相似的侧脸,但被他轻轻一亲就会脸红。

“要我说,三哥脸上多了这道疤,更有男人味儿了,”葛波感叹,“不过真是险啊,两发子弹,一颗差点打中脑袋,一颗离心脏就差那么点距离,三哥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后福?”程立往后靠了靠,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什么福?”

“你是魏叔的救命恩人啊,”葛波瞪大眼,“就岳雷哥跟了他那么多年,也没那勇气替他挡子弹,他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

“我恰好离得近罢了。”程立抽了口烟,仍是风轻云淡的笑,“换你也一样。”

葛波干笑了下,挠了挠头:“我不知道……反正三哥你是真爷们儿,我服你。要不是你,就这次我们和黄伟强干这一仗,我没准都没命回来。”

这时熊海也端着茶壶回来了,听到他们的谈话,也连连点头称是。

“黄伟强的儿子,我要活的。”程立并不在意他们的奉承,径自吩咐。

“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葛波不解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些事情我还要弄清楚。”程立缓缓开口。

“什么事要弄清楚?”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包厢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只见魏启峰缓步进了门,身后跟着他自己的贴身保镖、叶雪和廖生。

程立要起身迎接,魏启峰抬手制止:“你好好坐着。”

“伤还没好,就不要抽烟,”魏启峰走到程立身边坐下,抬手把他指间的烟夺了摁灭,语气分外亲切,“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我来这儿时间不久,前因后果也不那么清楚,对生意也不熟,”程立抬眼看下他,语气轻淡,“就是觉得有点蹊跷,这么多年,您和黄伟强井水不犯河水,难得做一回买卖,就出了岔子。”

“嗯,只是黄伟强这条命是在我手上丢的,这血洗也洗不干净了。”魏启峰嘴角噙着一丝笑,低头看着自己张开的双手,仿佛上面真的沾了血一般,“我也想过,那个祖安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才动他的钱?听说被一枪爆头,这么利落,像是谁急着要灭口。”

淡蓝色的灯光下,程立面无表情,神色甚至有点冷酷:“出来混,有欠有还,谁又撇得干净呢。”

魏启峰点点头,又问:“黄伟强的儿子叫什么?”

“黄汉钧。”葛波凑上来回答。

“嗯,你们用点心把人赶紧找到,找着了让你们三哥好好审审,”魏启峰拍了拍程立的肩膀,站起身,“我先走了,年纪大了,在这乌漆抹黑的地方,闷得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叔,先跟您说一声,我下个月打算回趟北京,老爷子过生日。”程立徐徐开口,撞见叶雪有些惊讶的眼神。

“是吗?老爷子多少岁了?”魏启峰问。

“今年整70。”程立答。

“哦,70大寿,那应该回去一趟。”魏启峰点点头,又问,“不怕被盯上?”

“被谁盯上?”程立看着他,黑眸沉静。

“谁?”魏启峰挑眉,“警察啊。”

“我有做什么吗?”程立问。

魏启峰一怔,而后才朗声大笑:“对,对,你说得没错。好吧,你自己看着安排。”

“怎么,你也要跟我一起走?”瞧见叶雪也跟着起身,魏启峰有些意外,“不陪陪阿立了?”

“晚上约了人,本来今天也是有事找您,顺便跟着过来。”叶雪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启峰瞅了瞅她,又看着程立笑了笑,转身离开。

程立低头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表情专注,仿佛没注意叶雪离开时有意踩得有些响的高跟鞋声。“三哥,雪姐是不是吃醋了?”娇娇轻声问,有点怕,又有点高兴。

程立轻扯嘴角,瞅着她微微一笑:“你说是就是。”

“阿立这小子有点意思,有潜力。”坐上汽车,魏启峰似乎有些感慨。

“他怎么了?”叶雪问。

“别人像他这个境遇,应该是避嫌,他倒是坦荡,想走就跟我说走。”魏启峰道。

“那你不怕他飞了啊?”叶雪撇撇嘴。

“这不有你在吗?”魏启峰看着她一笑,“好鹰要熬,费些时间也应该,我有这个耐性。”

“小心您被啄了。”叶雪泼冷水。

“这是怎么了,在跟阿立闹脾气?”魏启峰坐直了身子,打量她,“刚才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我跟他有什么好闹的。”叶雪否认,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又轻声开口,“我就是觉得,好像有点不认识他了。”

她想起一个多月前那场火拼,黄伟强因为他丢了的那五千万来找魏启峰理论,本来双方的开场还算平静,不知谁突然就开了枪,她被廖生护在角落里,亲眼观看一场近距离的血腥厮杀,也是第一次,她看见那个她从青春时期就迷恋的英俊男子,可以多么狠戾冷酷。炙热的阳光下,温柔流淌的清泉边,他白衫黑裤,满身是血,仿佛一幅妖异的画。

她想,那样的他,大概震慑了所有人,包括魏启峰。因为在他们所在的世界,斗的就是狠,就是残酷,就是谁可以不顾一切。

“你刚才说晚上约了人,约的谁?”魏启峰问她。

“江际恒,”叶雪收回思绪,淡淡地答,“他说想见我。”

魏启峰瞅着她的侧颜,陷入沉思。

“三哥,陪我唱歌好不好?”舒缓的前奏里,娇娇举着话筒柔声央求。

程立抬眼看到屏幕上的歌名——《许愿》。

他笑了笑:“不会,让葛波陪你。”

娇娇不情不愿地把话筒递给旁边的葛波,但嘴巴一张,立马投入到歌唱里,倾情演绎。她嗓子不错,葛波一个糙汉子唱起歌来也是有腔有调。程立又点了根烟,静静地吸,静静地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喜欢回味

记忆的美

让人懂得感谢

你现在让谁

听你喜悦

陪你掉眼泪

嘿好久不见

请你许个愿

要感情不再那么容易变

让心不被距离拉得太遥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哥,你有什么愿望?”娇娇唱完,兴奋地举着话筒,凑到他嘴边。

她像个记者在做采访。

程立的眼神有一霎恍惚,话筒里放大过的声音淡淡地在房间回响:“没有。我已经拥有很多,走一步算一步。”

娇娇点点头,似懂非懂。

葛波又唱起一首老歌,声音是刻意的凄凉夸张。

当你见到天上星星,可有想起我

可有记得当年我的脸,曾为你更比星星笑得多

当你记得当年往事,你又会如何

可会轻轻凄然叹喟,怀念我在你心中,照耀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像那银河星星,让你默默爱过

更让那柔柔光辉,为你解痛楚

当你见到光明星星,请你想起我

当你见到星河灿烂,求你在心中记住我

…………

程立掂着茶杯,低下头,似笑非笑。

不,不,希望你不要想起我,也不要记住我。

我的愿望是,希望你忘记程立这个人渣。

举杯至半空,似遥遥相敬。

寻宝,祝你嫁个好老公,幸福平安过一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音乐声那么大,盖住了他的心事。

他也笑自己,没喝酒,怎么就有点醉了。

时至8月,这一年的股灾已从1.0版本升级到2.0,连楼下茶餐厅的服务员阿姨张口闭口都在提救市。

沈寻每回走出写字楼时,都忍不住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有输红眼的跳楼者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或者正好砸到她。她的想象并没有成真,毕竟,贪生是人类本能,绝大多数人再苦再难挨,都会怀着一丝希望过下去。

“是奶茶不好喝?那看来我也不用点。”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寻回过神,看到程成站在桌边。

“不是,在想一点事情。这里的奶茶很好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么巧你也在。”

“上午在附近和别人谈点事,经过这家餐厅,看到你坐在里面,心想也许可以借上次顺风车之恩,蹭你一顿饭。”程成微笑着打趣。

“我的荣幸。”沈寻做手势请他坐下,“我推荐牛腩饭和奶茶可好,再配一份白灼芥兰?”

程成扬眉:“感谢。”

“程总看来心情不错,难得啊,股市最近哀鸿遍野。我看端菜阿姨都在讲希望救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人生最要紧的是会自救,一要看大势,二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看历史哪有一次救市成功过?只不过跌得缓慢些罢了。清醒止损,才有机会。”

“倘若是执迷不悟呢?”

“总要触底的,痛不痛自己知道。”程成喝了一口柠檬水,抬眼看向她。

沈寻愣了一下,点点头。

“你摔痛过吗?”她问。

程成沉默了下才答:“有。上次跟你提过做了我太太的女孩子,后来变成了我前妻。”

“抱歉。”

“不用抱歉,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程成答,表情平静,“我听过你那天做的节目。”

“哪天?”

“就是我们见面的那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

“你说的一句话,挺有意思。”

“什么话?”

“浮沉有定数,而定数来自预见和伏笔,来自日常态度和处事方式。”

“你一定想,年纪不大,怎么讲话这么鸡汤。”沈寻忍不住笑。

“不是,作为一个年纪略大点的人,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程成退了退身,让服务员将餐盘放在他面前,“倘若有什么事情结果不够好,那是因为我们自己在过往处理时就存在问题。”

“可你也说,有时候要看大势,听天由命。”沈寻看着他,眸光沉静。

程成微微一怔,看到午后阳光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有一种珍珠般的美好光泽。

“你很有趣。”他笑了笑。

沈寻看着对面的男人,却有些恍惚。命运多么神奇,她在遥远的云之南遇见了程立,不知何时会再见,此刻却又和他兄长一起,在浩大北京城里一间嘈杂的小餐厅吃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嗨,你知道吗?我遇见了你的哥哥,你的亲人。他应该和我一样,也见识过你坏坏的笑容,发脾气的样子。可是,我却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喜欢过你,事到如今,我还是那么那么喜欢你。

那天聊过才知道,成亚控股的新大楼就距离沈寻公司两个路口远。程成像是突然发现这家茶餐厅的美味,一周连着两次和她一起吃饭。

沈寻觉得,程成和程立这两兄弟是真的不大像。不只外表,还有性格。程立孤傲、沉默、坚韧、粗糙,只有离他近了,才能发觉他藏着的细腻和柔和。而程成却是外表温文谦和,内在果断。当然,他如果是优柔寡断的人,成亚也不会在他手里风生水起。

“为什么叫成亚?”她好奇地问。

“我有个妹妹叫程亚,她在美国。”程成答。

“那程立——程队呢?”她脱口而出。

程成顿了一下,看向她:“我父亲创业时,还没有程立。”

“有三个优秀的孩子,你父亲一定很欣慰,”沈寻接话,“老爷子身体还不错吧?”

“嗯,下周五就整70岁了。”程成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会在我投资新开的一家牛排餐厅庆祝,你常年在国外,口味一定比我们精准,愿不愿意帮忙来试试菜?”

沈寻怔住,感觉有些突兀,还没回答,程成又开口:“程立也应该会回来,正好你和他也认识,多点人庆祝,老爷子也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我看下我时间。”沈寻没有立即拒绝。或许,她潜意识里也不想拒绝。毕竟见到程立,是一个太深的诱惑、一个深植入骨的诱惑,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都折磨着她,吞噬着她。

“程成对你有意思吗?”李萌听到这件事时,直接发问,“他爸过生日,总归是件私密的事,会邀请你参加,感觉不像把你当成普通朋友了。”

“他还说了让我帮忙给新开的餐厅试菜。”沈寻答。

“这才体现出作为奸商的厉害之处不是吗?想要更进一步,又附上看似名正言顺的理由。”李萌笑得意味深长,“沈寻同学,我看你搞不好要遇见兄弟争风吃醋的戏码,好刺激。”

沈寻拎起抱枕砸向她:“去你的。”

“我是认真的,”李萌坐起身给她分析,“成亚的市场总监lisa姐跟我是朋友,她之前跟我八卦,程成从两年前离婚后,一直没有固定女友,偶尔有些暧昧花边新闻,也都是觊觎他的女方主动传扬,更没听说他主动接触过什么女人。”

“你们真够八卦的。”沈寻叹气。

“主要是lisa姐见不得我单身,一直怂恿我去勾引她这位老板。”李萌翻了个白眼,语气有点遗憾,“可惜听说他身高一米七五,你知道的,我选男友的标准向来要一米八以上。”

沈寻一愣,想起来程成程立兄弟俩的身高差也是明显。

“怎么样?到底去不去?”李萌抿了一口梅子酒,打量好友,却见沈寻咬着唇,眼神空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叹了口气:“这样,当晚我也去那家餐厅,如果你无法应付,摔杯为令,我便去救你可好?”

沈寻点点头,如在街头迷路又被寻获的儿童。

一顿晚餐,却让沈寻在穿衣镜前耗费两个钟头。白裙会不会太素?毕竟是吃饭,万一沾到一点污渍就不完美。黑裙又太庄重,最近气色不算好,也许会显得人越发苍白吧?不知不觉,床上堆了一堆试过的衣服,她抱肩坐在地板上,焦虑得像读书时即将要面对期末考试,真的,考试也没有那么难。

视线落在墙角的箱子上,那里还是林聿让人从云南送回来的行李。她把箱子拉过来,慢慢打开,从里面挑出在景清时穿过的那条玫红印花长裙。她还记得当她穿着这裙子走向程立时,夜色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那时,她的心里洋溢着甜蜜与得意。

迟疑着穿上,又涂了红唇,镜中女子明艳如画。仍是旧日容颜,却换了心境。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前路茫茫,她突然不敢再想。这一生究竟该托付给谁,或者谁也不可托付?那样利落说等他三年,又是哪里来的信心?许泽宁不好吗?杨威不好吗?为什么不是张立、李立?为什么让她动心的,让她恨得无可奈何的,只一个程立?

一旁手机进了微信,是程成发来的,说快到餐厅了提前告诉他,他出来接。

下车时,程成果然已经在餐厅门外等候。他一改平日的商务风,穿着白色polo衫,卡其色休闲裤,显得格外清爽。看到沈寻拎着裙摆上台阶,他倾身诚恳评价:“非常美。”

沈寻笑了笑,心跳开始加速,通往包厢的走廊并不长,她却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这里。”程成推开一扇木门,轻拍她的肩带她进去。

包厢里坐着三桌人,大概都是关系比较近的亲友,见他们进来,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他们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里并没有那道她熟悉的目光——沈寻忽然松了口气。

“程成可是很久不带女生出席了啊,不介绍下这位是谁吗?”席间一位长辈打趣。

“爸,妈,这是我朋友沈寻。”程成微笑着介绍。

“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程筑虽然年至古稀,但目光炯炯有神,他笑着同沈寻握手,程老太太方颜蓉也笑着热情招呼。

“大哥,快带沈小姐坐下吧,程立你也来。”说话的女子应该是程亚,沈寻根本顾不上仔细打量她,却因为她的话瞬间僵直了背脊。

“嗨,大家好久不见。”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裹挟着千山万水而来。

她竟不敢回头。

“你小子居然最迟,要罚,”程成转身看向弟弟,却又皱起眉,“你脸上这道疤怎么回事?”

“擦伤而已,没觉得我更帅了吗?”程立淡淡一笑,用下颚点了点沈寻,“快让沈老师坐下吧。”

西餐厅是长桌,沈寻坐在程成身旁,正对着程立。刚上头盘,她已经食不下咽。他似乎胃口不错,专心对待盘中餐,表情风轻云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沈寻跟我们家程立也认识?”程筑笑呵呵地问。

“认识。”她微微一笑,迎上对面那双黑眸,只用一个词就讲完所有故事。

亲友们也没再好奇,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比起远在云南,向来沉默寡言的程家次子,更新奇的是程家长子在离婚后首次带女孩子回来。在座大都是生意场打拼的人,只言片语间,就已经了解推测到沈寻的家世背景,热心的都开始在打赌婚期。

席至中途,程立起身离开,大概去抽烟。沈寻看看四周,大家也开始觥筹交错互相走动,她也走出包厢。

餐厅后面的庭院很安静,沈寻一眼就看到程立。月光如河流,在彼此之间静静流淌。

他穿了件墨蓝色的衬衫,同色休闲裤,站在暗处。周身的亮光,也就是腕间一只手表,还有手上夹着的香烟。他的衣服总是低调冷清的色调,却总是能穿得那么好看妥帖。

他看着她,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也没什么表情,仿佛见到一个陌生人。

她一步步向他走近,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

“新手表?挺好看。”终于还是她弃械投降。

“我哥送的。”他答,“他每次买表都买两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沈寻嘴角微扬,“当初做什么警察呢?十年辛劳都换不来一只表。”

“我已经辞职了。”他答,眼睛黑漆漆地望着她。

“缅甸这么点地方,装得下程队的雄心壮志吗?历史上的大毒枭们,手下的军队都不及成亚的员工多吧。”

大概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刻薄,他眉间微微一蹙,却没有说什么。

离得近了,沈寻才发现他瘦了不少。他原本五官轮廓就分明,这样清减下来,反而显得他多了几分清秀的书卷气。

她忍不住暗嘲自己昏了头,居然对这样一个在腥风血雨里浸染的男人生出这样的形容。

“你脸上的疤怎么回事?”她问。

“说过了,擦伤。”他又狠狠抽了一口烟,呛着了,轻咳了几声,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枪伤那种撕裂的痛,在过去几个月里,一直困扰着他,即使伤口已经愈合,那隐痛也仿佛还在,就像一团不为人知的黑暗。

“你知道这不是我想问的。”沈寻直视他的眼睛,那里宛如深海,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说话。沉默变成一场最残忍的折磨,在这样的等待里,沈寻感觉自己像一个黔驴技穷的小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突然心慌起来。

“对不起,我也许不该来。”她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窘迫与疲惫,下一秒,她转身快步离开。

一股蛮力猛地拉住她,她撞进了他的怀里,呼吸里尽是他的气息。

他离她那么近,那么近。仿佛她一抬头,他的吻就会落下来。就像从前一样,粗暴、缠绵、温柔。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只是缓缓松开她。

沈寻等着他的审判。

他垂眼,语气轻淡:“我哥不错。”

“什么不错?”她声音有点颤抖。

“作为男友,作为老公。”他笑了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吗?”沈寻气急反笑,“程立,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

他的笑容渐渐隐去,黑眸里却仍没有一丝情绪:“毕竟我们处过一段。”

“处过?”像被突然捅了一刀,沈寻抬头看向他,脸色发白,“你现在连喜欢这两个字都不敢说吗?”

一名服务员经过,忍不住回头打量他们——多出色的一对男女啊,但气氛似乎有点不对。

“告诉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心会痛吗?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一抬头,灯光透过彩色复古玻璃,洒成一片血色,染红了沈寻的眼底。

“你要不要,现在就喊我一声嫂子?”她一字一顿,逼他,也逼自己。

“如果你想听,没问题,”他静静看着她,“我先回去了。”

“你去过瑞山陀塔看日出对吗?你是不是很爱那里的风景?”对着他的背影,她喉咙哽住,几乎难以成言,“那你知不知道,无论你有多么爱那里的风景,我都爱你更多。”

他停住脚步,背脊挺直,却没有回头。美式餐厅偏暗的装修风格,衬着迷离的灯光,让他整个人显得有点不真实。

“你不是说过吗,如果有机会再见面,就当我是路边垃圾,那样挺好的。”他似乎是笑了笑,声音平静且温和,“该说的话,我也早就跟你说清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一张面孔苍白如纸:“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绝对不去云南。”

他走进门的那一霎,似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又没有。

沈寻有点恍惚,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生了这念头,却又让她害怕起来。

再回到座位,程成脸上已有隐约的酒意,但仍然不忘关切地问她菜式是否合口味。对面的程亚大概是因为许久没见弟弟,凑近程立不断聊着什么。

李萌发了微信过来,一个问号。

沈寻回了一个丧气的小人表情,就接到了李萌的电话,那头是刻意带着撒娇的声音:“寻寻,我醉了,带我回家吧。”

挂断电话,她同程成打招呼:“实在抱歉,我闺密也在这家餐厅,喝醉了在找我,可能我得先走一步了。”

说话间,手机又开始振动,屏幕上“萌萌”两字不断闪烁。

程成未再挽留,沈寻同程筑夫妇、程亚和程立也打了招呼,拿起手袋匆匆离开。程立瞅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低头喝茶,垂眸间掩去眼底的情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深夜,又下起雨。整座北京城都陷落在苍茫之中,落地窗上的水珠映着对面高楼的霓虹,迷离一片。

半杯威士忌,一支烟,越想沉醉却越清醒。轻柔的女声自茶几上的手机传来,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对我来说,爱情是什么?我觉得,不是一时间的意乱情迷,不是单纯想要得到、占有,或者被需要。而是你对一个人的喜欢,让你一个瞬间接着一个瞬间,一天接着一天,你的内心、意志、行为都在发生变化。区别在于,那是正面还是负面的变化。对我来说,我喜欢着一个人,他让我成长,让我变得更好。

——你们在一起了吗?

——我觉得,他一直在我身边。

他没有告诉她,他偷偷听过她的音频节目。在深夜里,一遍一遍,听她的声音,仿佛吸毒,上了瘾,失了心。每次听完,把记录删得干干净净,再听,再删,反反复复,直到所有声音都刻在了他心里。

可这些日子里听到的所有,都不如今晚她亲口告诉他的那几句那么惊心动魄。

——你去过瑞山陀塔看日出对吗?你是不是很爱那里的风景?那你知不知道,无论你有多么爱那里的风景,我都爱你更多。

她今天说,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她绝对不去云南。可她不知道,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遇见了。

13岁时,他做交换生去英国学习。临行前一天,他无意间发现妈妈抽屉里的秘密。那是一份孤儿院的证明,上面有三张照片,一个是两岁的他,另外一对男女他从未谋面。他第一次知道,哥哥姐姐是龙凤胎没错,但他不是妈妈生的老三,他是爸爸战友的孩子。

离开北京,独在异国他乡,他突然就害怕了。爸妈会不会不要他,会不会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是不是那次他太调皮,把班上的同学揍了,他们才生气地把他送到国外?大哥说好了假期要来看他的,为什么没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海德公园,他被人偷了钱包,坐在长椅上,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小女孩举着冰淇淋走近他。她短胳膊短腿,却想学他坐上椅子,他只好出手相助,她笑着把冰淇淋递给他,靠在他身边,小短腿一晃一晃的。

——你不要哭好吗,我把冰淇淋给你。

她奶声奶气地说。

时隔多年的边境客栈,他看到钱包里那张陈年照片,小小女娃穿着蛋糕公主裙,靠着美貌少妇,并排坐在公园长椅上,眉眼弯弯,笑咧了嘴,露出缺了两颗的洁白牙齿,手里举着比自己面孔还大的冰淇淋。

原来那时的小寻宝,还在换牙,却已经那么漂亮。

这些年,只有那一刻,他向一个陌生小女孩泄露了自己的心迹。只有她看到了他的眼泪。

后来再也没有人明白,为什么他会千里迢迢到云南。在他人眼里,或许觉得他不羁,或许觉得他反骨,或许觉得他痴情,只有他知道——他的亲生父母,以壮烈的方式永远留在了云之南。他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但他想用他的方式了解他们。

但是今晚,他知道,沈寻始终都懂,所以她说——无论你有多么爱那里的风景,我都爱你更多。

在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有一个女人这样偏执地爱着他。

只是她不知道,他爱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落地窗上,映着一张痛楚的俊颜。

我爱你。

他咬牙惨笑,低下头,衣角空空,再也没有白嫩小手,死皮赖脸捏在那里。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沈寻。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为叶雪死,却愿意为你生。纵然这向生的过程,如地狱般痛苦、煎熬。

因为,你比海洛因还毒。

上午十点半,酒店楼下珠宝店店长像往常一样送完小孩上班,却见手下店员双颊通红、眼神激动地望着她。

她皱眉:“眼线都花了,什么情况?”

年轻店员扬了扬手中小票:“店长,你最喜欢的那枚钻戒被人买走了。”

店长呆住:“买家是不是刚才与我擦肩的那位黑衣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店员连连点头,不甚唏嘘:“方才我见他那气势,哪里像要买戒指,更像来抢劫的,谁知他一句话也没问,指了指戒指就直接刷卡。哎,同样是女人,怎么有人就那么好运。我男朋友炒股炒输了,昨晚跟我讲三个月不让我买新衣服,真是,分手算了。”

店长伸手朝她脑门弹了一记:“专心做事,少做白日梦。”

年轻人就是天真,哪里知道生活深浅。瞧那位买家沉着一张脸,半分喜色也无,也许是被逼婚,也许是上门女婿奉命买戒指,大家都是关起门过日子,努力成就表面繁荣,私下藏着各自苦衷。

窗外,只见那男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兀自低头抽烟,静默成一道孤独剪影。

“程先生?”并无特色的嗓音,在一旁响起。

程立的视线从建国路上的车流收回,落在眼前人身上,微微颔首默认自己身份。

“听说您来北京,魏先生说让我来认识下您,交个朋友。”微胖身材、平淡五官的男人伸出手,“鄙人马天。”

“我不随便交朋友,也不需要太多朋友。”程立淡淡答。

“我只需要您帮个小忙,”马天笑了笑,“我知道成亚旗下有家国际物流公司,和加州奥克兰港有货运往来,我想要一点信息,魏先生说你可以帮我。”

“我在成亚并无职位,也从未参与具体业务。”程立弹了弹烟灰,抬眼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有股份,而且,您一位老同学就在这家物流公司做副总经理,去喝一杯茶聊天叙旧应该很容易,”马天脸上的笑意越加诚恳,“我也知道您姐姐在波士顿有个可爱的小家,真意外,家底雄厚却只住中产阶级普通社区,大概太爱她那位朴素的教授老公。”

程立转过头,没有说话,一双黑眸冷冷看着他。

马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有点挂不住。

“马先生,”在诡异的沉默里,程立终于开口,“你杀过人吗?”

马天愣了一下:“我是律师。”

“哦,那就是没杀过?”程立吐出一口烟雾,轻轻挠了挠脸上那道疤,“你知道杀人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马天语气僵硬。

程立微微一笑,目光牢牢锁住他的脸:“我知道。”

“是魏先生叫我——”马天表情不佳地开口,却被程立拍了拍肩膀:“好了,我知道了,我问问他给我什么礼物做交换。”

他缓缓笑开,露出洁白牙齿,英俊模样引得路人侧目,以为是撞见什么明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晚的仰光。叶雪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顿时怔住。

“怎么了?”江际恒问。

“魏叔让我考虑和程立结婚的事。”

“是吗?”江际恒抬眼看向她,微微一笑,“耽搁了这么多年,该结了。”

他低头吃沙拉,动作优雅。

叶雪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家餐厅很难订,我也是托朋友才留了一桌,”江际恒放下刀叉,拿起酒杯摇了摇,“怎么不吃?是菜不合胃口,还是不高兴见到我?”

“际恒,我知道你喜欢我。”叶雪缓缓开口。

“嗯,你一直都知道,”江际恒笑容未变,镜片后的眼神意味不明,“那又怎么样呢?”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亮光,轻轻叹息:“大金塔真是壮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记得小时候,我爸爸带我来仰光,我们在街上走,突然就停电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整座城市只剩下大金塔在夜色里光芒万丈,璀璨得像在梦里一样,”他的视线落在叶雪脸上,语气异常温柔,“这里的人觉得世界上金子最宝贵,就把金子献给佛,指望着来换来世的幸福。要我说,真是蠢,这辈子的事都说不定,还下辈子?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还指望别人?”

“小雪,走近一个人,和走进一个人的心是完全不同的,”隔着举起的酒杯,他的视线幽深,“这种本质的区别,你也能体会,对吗?”

“你想说什么?”叶雪僵直了身体。

“他已经不爱你了,”江际恒冷冷出声,“你心里清楚。”

“这不关你的事,”叶雪站起来,“我先走了。”

“不关我的事?”江际恒起身上前,捉住她手腕,“如果不是我,你早死了,早就被扔在山沟里了!”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叶雪用力挣扎,碰倒了酒杯,江际恒却怎么都不放手,她往后一躲,另外一只手压在了杯子上,碎裂的声音伴着她的痛呼同时响起。

“该死的!”江际恒松开钳制,抓住她流血的手检视,瞅见一道不浅的伤口,视线顿时冰冷。

见叶雪眼里噙着泪不说话,他抬手将她鬓间碎发仔细挽到耳后:“小雪,你乖乖的,好不好?”

她语带委屈:“我知道他不再爱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关系,你有我,”江际恒轻吻她的头顶,“你乖乖的,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语气异常温柔,却让叶雪不寒而栗。

江际恒在19岁时,并不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仿佛一夕之间,父亲交好的某银行分行长受贿被抓,江家资金链断掉。他在国外的学费与生活费无着落,只得回来,眼看着父亲四处求助,受尽冷遇。最难堪的是讨债的上门,拍着他的脸奚落——这么细皮嫩肉的男孩子,不如去夜总会,替你爸分忧解难。对方眼神里的猥琐和掌心的湿汗,让他冲到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

他在最绝望时用仅有的钱买了车票去北京找叶雪。

她说有事,约的是晚上六点见面。

他按捺不住地先去了校园,看到人声鼎沸的篮球场上,白裙女孩和同伴激动地喊加油,看到进球高兴地跳起来,那一抹灿烂的笑容在夕阳里美得夺目。

他想起年少时骑车载着她,山路上洒满星光,她坐在他身后唱歌,唱错了词,也是那样开心地笑,吵醒了路边栖息的鸟儿,惊扰了温柔的月色。

只是眼前她的笑,是为篮球架下另一个人绽放。

原本是两个人的见面,却成了三个人的晚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没有开口,叶雪已经担忧地看向他,说知道了他家的事。

他低头看见自己衣袖上沾了一点灰,透着风尘仆仆的狼狈,越看越碍眼。

再抬眼时,却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叫程立的男生脸上,后者点点头,我给我哥打个电话,他能帮些忙。

程立的语气很平静。

没有半分鄙夷,也没有半分不愿,也没有过分的热情。但就是那种平静,那种从容,那种得当,刺痛了他。

他忽略了叶雪脸上宽慰的神情,笑着致谢,并拒绝。

他连夜离开了北京。月台上呼啸而过的风,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小孩哭闹,有妇人埋怨,有人大声打电话,问钱怎么还没到账。千人千面,个中滋味,谁又在乎谁。

回到云南家中,桌上只有母亲留的一张纸条,说不必找她。医院打电话来,说中风的父亲需要他付医药费和住院费。

他看着镜中自己一张憔悴却清秀的面孔,突然就笑了。

从来笑贫不笑娼,债主当前,容不得人矫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出家门时,却被人拦住。对方名叫王杰,问他,有一尊玉佛要出手,能否在他家拍卖行拍卖。

他迟疑着点头。他只要活下来,体体面面地活下来,无暇去管眼前路将通向何方。

第二年秋天,地方报纸开始刊登仲恒接班人如何力挽狂澜,尽显商业天赋。

有时天堂地狱一线间,只是人们分不清,究竟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

如今33岁的江际恒,午夜梦回时看到镜中的自己,仍会听到有个声音在说,你真可怜,不过是他人手里捏着的棋子。

他会摇头冷笑,不,没钱才可怜。

而且,他不会一直做棋子。

本该属于他的,他会尽数要回来。

时光流转,他想要的基本已经在他怀里,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连着下了三天的雨,却没有什么凉意。连风吹过来,都带着一股潮热的感觉。三五个孩子赤脚在田地里追逐,溅了满身的泥巴,其中有一个冲到了屋檐下,被持枪守卫呵斥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启峰朝佛像拜了拜,上了一炷香,转身招呼程立一起坐下。

“魏叔。”他身旁一人轻喊了他一声,表情有些尴尬。

“嗯,是王杰啊,”魏启峰抬眼瞅了下这人,仿佛完全没注意他已经等了足足半小时,“你来了,好像好一阵子没见你了吧。”

“是,”王杰连连点头,“一直比较忙。”

“看来是真忙,忙得都快把我这个老头子忘了,”魏启峰径自切雪茄,“拍卖行和赌场的生意还好吗?”

“还不错。”王杰回答,语气恭敬。

“生意比去年少了三成,算不错?”魏启峰瞅着他一笑,“是不是找到别的更赚钱的门路了?告诉我,让我也多学习下。”

“魏叔您说笑了。”王杰额上沁出一层薄汗,笑容有些勉强。

“我说笑?”扔在桌上的雪茄刀发出一记突兀的声响,魏启峰敛了笑容,眼神冰冷,“我看你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吧!”

眼见王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程立收回视线,低头专心喝他的杯中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在江湖,有身不由己,也有不知餍足,他日可以为利称兄道弟,来年也可以为利异心别起,不过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死心塌地当条狗,自然有狗的安稳命运,但就怕认不清主人。

手起刀落处,几盆清水冲刷下,一切又干干净净,风平浪静。只是抽着雪茄的魏启峰望着连绵罂粟田失了神,鬓角斑白似乎又多了一些。拳怕少壮,再凶狠的人也怕老。曾经手握刀枪、满身伤口也不曾迟疑,只因深信自己就是那王,可以一世嚣张富贵,不就是以命搏命、以血还血地斗狠。

但谁能想到,如今科技飞速进步,连生意花样都与时俱进,层出不穷。你以为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正坐在高楼大厦里喝着咖啡、管理基金,但那密密麻麻跳动的数字里藏着黑色阴影;又或是看似正常不过的跨境贸易,进口商闷声发大财,只不过是躲在暗处的好伙伴给了优惠的汇率便利。

他抽了一口烟,眯起眼睛:“阿立,你知不知道,我从前养过一头老虎。”

程立转了转茶杯,微微笑:“老虎不好养吧。”

“嗯,小时候很听话,大了就开始伤人了,有一回把我也挠了,”魏启峰撸起长袖,给他看右臂上几道痕,“看,不浅呢。”

“然后呢?”程立问。

“被我杀了,拉走卖掉了,”魏启峰揉揉眉,看向他,“不好死,费了我好几颗子弹。”

程立点点头:“现在老虎也不多了吧。”

“你要吗?”魏启峰微笑,“你要我送一头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算了,”程立也笑,“到我手上怕也活不久。”

“黄汉钧那边有什么进展吗?”魏启峰问。

“前天在景清边防被武警特勤大队抓了。”程立答。

“有办法打听到消息吗?”魏启峰问。

“很难,特勤大队队长沈振飞我比较熟。”程立语气利落。

魏启峰静静注视他数秒:“阿立,你真的适应这种转变吗,从兵到匪?”

“您要听实话吗?”程立笑了笑,“我会说,魏叔您说个数,怎样才能放雪儿自由。”

“跟我谈条件?”魏启峰挑眉,“我知道你家里有钱,可是小子,魏叔我呢,虽然喜欢钱,但更喜欢按自己放心的方式挣钱。再说,你看这里多好,山清水秀,不像你回北京老家还吸霾。”

程立沉默了下,望了一眼屋外:“魏叔,雨停了,我们出去走走?”

魏启峰点点头,摆了摆手,守卫并没有紧随着他们,而是落下十几米的距离在后面跟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出一百米开外,魏启峰侧首看向他:“有话要跟我说?”

程立笑了笑:“雪儿跟我提过,你每隔两个月都要去瓦城一座寺庙和那里的老僧人下棋,最近一年一直让她跟着同去。她说,那寺庙普普通通,老僧人也没有什么出奇,茶也不怎么好喝,但沏茶的小僧人,那双手却长得和她的一模一样。”

魏启峰脚步没有停,只是伸手摘了一片叶子,捏在指间缓缓地揉着。

“外界传你无儿无女,所以冷血无情。可这么多年拼着命挣下来的身家,你真的舍得百年后就这么放手?分给底下一帮不怎么成器的下属,最后难免四分五裂,被他人蚕食;留给雪儿,说到底还是可能便宜了外人。”

“您心里清楚,强留着雪儿,未必留得住。但她要是知道自己有个弟弟,无论如何都是要护着的。那孩子什么时候翅膀硬了,能接班了,就是她能自由的时候。”程立目视远方,声音不疾不徐,“而我,如果想要她自由,就得陪她一起等,对吗?”

魏启峰扔了叶子,负手看向他:“你知道你和雪儿像在哪儿吗?”

程立没说话。

“在一个‘情’字上,”魏启峰微微一笑,“有情,就不自由。”

程立看着他,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这次我配合马天,是递一个投名状,但不代表以后还会这么合作。我不希望我家人继续牵扯进来,今后我只做我自身能力与资源范畴内的事,雪儿所要面对的责任,我会和她一起担负,除此之外,您不能再要求我更多。”

魏启峰凝视他半晌,朗声而笑。笑着笑着,他突然觉得有些苍凉,转身看向不远处那些持枪的卫士,护得住城池,却护不住一颗起了畏惧的心。亡命之徒开疆拓土,有底线者才能守江山。而年近古稀的他,看似操纵着他人,却也不过是被命运操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前这后生,不贪权、不缺钱,偏偏为一个女人困住脚步,不知是痴傻,还是入戏太深。但不管怎样,他还有时间,有大把光阴可以熬,有很多机会可以从头再来,还不能体会,人生路走到最后,就是在一条死胡同越走越深,一点也无转圜的余地。

二人在回去路上,碰到疾步而来的岳雷,他一脸汗水,表情焦虑。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魏启峰蹙眉看向他。

“魏叔,你要相信我,”岳雷有点语无伦次,“我真不懂怎么回事,我账上突然多了一千万,你知道,我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什么乱来的事情。”

“黄伟强出事,那个祖安账上也就多了八百万,你比他还多了两百万哪?”魏启峰不疾不徐地抽了一口雪茄,朝他微笑。

岳雷一听这话,脸都白了:“魏叔,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这钱突然就冒了出来,我也没查到打钱的是谁。”

“嗯,天上掉馅饼,这大好运气应该放鞭炮祝贺啊,不如晚上去赌场,肯定大杀四方。”魏启峰仍是笑。

岳雷扑通一声跪下:“魏叔,您千万别误会,我这就让人把钱转给您。”

“来路不明的钱,我可不敢接,”眼看岳雷因为他这一句急得快抓狂,魏启峰抬手扶了他一把,“行了,起来吧,你前阵子不是跟我说有些关系要打点嘛,就从里面拿五百万去吧,剩下的,你家小英要结婚,就当婚庆费花掉好了。”

岳雷狠狠磕了两个头,连声致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撑着额旁观,面无表情。

魏启峰却看向他:“倒是你,阿立,你和雪儿打算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

程立瞅了一眼岳雷,淡淡一笑:“也快了,先沾沾岳雷哥的喜气。”

“欢迎下周来我家喝喜酒,”岳雷看向他,“听说你帮魏叔做了笔大买卖,兄弟们都很佩服。”

“以后还要大家多帮忙扶持。”程立客气地颔首。

雨后的天空清澈,连月光也分外清朗。

程立叼着烟,静静地靠在窗台上,只有微蹙的眉心泄露他略微波动的情绪。

掌心里的电话振动,他接起来:“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林聿冷静利落的声音:“岳雷上周添了一批军火。”

程立黑眸一沉:“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自己小心。”林聿嘱咐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程立关掉手机,卸了卡,却看到楼下有车灯照过来。他迅速将手机卡放在外套的暗袋里,换上桌上另一张卡。

两分钟后,身后传来脚步声,熟悉的香水味扑入呼吸,嘴边的烟却被拿了去。

“上回吸毒没成瘾,怎么烟却越抽越凶了?小心得肺癌。”叶雪顺手将烟蒂摁灭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

程立心底一动,有点恍惚。

——你抽烟这么狠,小心得肺癌啊警察叔叔。

软软糯糯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

他笑了笑:“回来了?有没有吃晚饭?”

“吃了,”叶雪打开行李箱,“我在仰光给你买了件新衬衫,后天岳家婚礼上可以穿。”

“我有衬衫。”程立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色的吗?你以为参加葬礼啊,小心岳雷记恨你。”叶雪奚落。

“他本来就不喜欢我。”程立挑眉。

“去试试。”叶雪拆开包装,把衣服递给他。

程立走到浴室,脱了身上原本穿着的外套和t恤,换上白衬衫。他刚洗过澡,镜中的自己头发仍是湿漉漉的。

他突然有点失神。

上一次穿白衬衫是什么时候?是那晚他回到家,一个小傻瓜为他做了饭菜,在灯下等他等到睡着。

“怎么了?”叶雪的声音在浴室门口响起。

他回过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似浸在雾里。明黄色的灯光勾勒出他高大轮廓和英俊容颜,白衫黑裤,磊落迷人。

叶雪看得也有些痴了。

她上前两步,踮起脚,轻吻他唇角,抬起手臂勾住他颈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抬头时却看见他的眼里藏着一丝清冷,仿佛思绪陷落在某处。

她主动退开:“你穿这件很好看。”

他点头:“谢谢。”

他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上半身,又迅速套上t恤。

叶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动作:“魏叔说,希望我们尽快成婚。是你的意思?”

他看向她:“四年前我就求过婚。”

“隔了那么久,你当初说过什么我都忘了,”叶雪盯着他的神情,“你不打算再求一次吗?”

程立正在拉t恤下摆的手停滞了一下。

“自从我们重逢后,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你爱我。”叶雪拿起他挂在门把上的衬衫,低头系扣子,“你只是说,我现在这样是你的责任。所以,你陪我在这里,只是因为歉疚,只是想赎罪?你告诉我,你的心呢?你的心真的在我身上吗?”

“你不要多想。”程立僵直了背,看向她,“四年前我说过一句想娶你,现在仍然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雪没说话,专心系完剩下的纽扣,走到房间把衬衫挂在衣橱。

程立走到窗台边,又点了一根烟。

月光笼着烟雾,烟雾里藏着他的表情。叶雪觉得自己像着了魔,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她举着枪对准了他。

“三哥,我们已经认识了那么久啊,”她声音凄惶,“你让我怎么甘心?”

冰冷的枪口顶在额头,那一丝凉意直直地渗进了心底。程立突然觉得心里陷入一片沉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或者,一切都停止在此刻也好。

“我可以接受你不爱我,但是,我接受不了你爱上别人。”

“是,我已经爱上别人。”

他看着她良久,终于讲出这一句,语气平静利落,仿佛天经地义,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你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像是瞬间失去了力气,叶雪握枪的手有点颤抖。

“我知道。”他轻声答,眉毛都没动一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再也见不到,他也觉得足够了。

一霎情动,却要赔上一生,观众都在笑,不划算啊。不划算又怎样?局中人心甘情愿扑火。是因为,当年在海德公园里,小小的她靠在他身边,奶声奶气地叫他不要哭;是因为,景清的那一晚,她要求过,无论祸福贫富,伤病死亡,他要做她丈夫。

谁能猜得到呢?他和沈寻相识得那么早,早得根本就不该再相遇。而在她求婚时,即使他很想答应,也没有资格答应。

“其实你何必来?”叶雪发出一声嘲讽的笑,缓缓放下枪,面如死灰,“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汽车引擎声刺破夜色逐渐远去,程立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红色尾灯,眸光沉郁。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条河边,怎么都动弹不了。而那条河,是血红色的。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仿佛另一个深沉无边的梦境。

卧底连牺牲都是见不得光的。他到云南的第二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他父亲当年牺牲的地方。那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河。不过当地的老人说,有一年河里被扔进了两个人,好像一对夫妻,那女的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当时河水都被染红了,把村子里洗衣服的女人们都吓得够呛。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蹊跷。他只是早生了两年,就这么衣食无忧地活了三十多岁,到了今天,而他那个弟弟或者妹妹,却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已经永远消逝,毫无痕迹。

他拧开台灯,看了下床头的手机,12点35分。这个时间,习惯熬夜的那个人应该还没有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鬼使神差,他起身下了床,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那张手机卡换上。手指按下数字,完全没有迟疑,那个号码,已经熟记于心。

寂静的深夜里,绵长的嘀声,仿佛比一夜还长。程立屏住呼吸,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

响到第七声的时候,他摁断了电话,盯着仍亮着的手机屏幕发呆。那光亮终于暗了下去,他眼里的光也黯淡了。黑漆漆的屏幕映着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他冲着那人一笑,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程立,你想什么呢?你还有什么资格?

沈寻在浴室擦头发的时候,听到卧室柜子上手机振动的声音。她想着这个点应该是李萌,或者就是喜欢夜生活的杨威,就没有急着接,想吹完头发再打回去。

等她回到卧室拿起手机,却看到一个陌生号码,95开头,像是国外打来的。她放下手机拿睡衣,打开衣柜门的瞬间,一个念头蹿进心里,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她重新拿起手机,上百度搜国家代码,一行一行地扫过去,手都有点颤抖。终于,她的视线冻住——95,缅甸的代码。

——缅甸这么点地方,装得下程队的雄心壮志吗?

那晚,她嘲笑他的那句话,顿时在脑海里响起。

是他吗?会是他吗?在这样的深夜里,忽然想要给她打个电话,还是,他遇上了什么事?

一时间,思绪如麻,心跳也乱了节奏。她急急地拨了回去,没人接听。枯燥的嘀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起,让她等得心焦。

那头的程立,握着手机,看着那个号码一直闪烁着。他一动不动,像座雕像。仿佛一场拉锯战,她不依不饶,他死死坚守。终于,他有了动作,却是将手机放在了胸口,感受着那振动,就像感受着她在远方的呼唤。一声,又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记得她拉着他的手,按在她心脏之上,那样的震动,就像在唤着那个刻在她肌肤上的名字,morpheus,morpheus。

终于,一切安静。而他的心,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重量。

他垂眸,坐起身,准备关机。

电话就在那霎突然又打进来,他猝不及防,手指正好按到接听。他整个人都僵住,感觉后颈都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你敢挂。”明明低柔的声音,却透着一股狠劲,威胁着他。

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说话。”她蛮横地催促。

“是我。”他轻声开口。

那边沉默了几秒。

程立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拼命忍住眼泪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为什么不睡觉?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终于开口,问出的话却像寻常聊天。

“不小心碰到电话。”他答。

“哦,这样啊,”她配合他的谎话,“那我睡了。”

“嗯,晚安。”他说。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在程立以为她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她突然开口:“我很想你。”

声音涩涩的。

“嗯,我知道了。”他答,声音温柔。

我知道,因为我也很想你。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时光里,在每一个偷听你声音的深夜里,在看到每一条新闻标题下方的记者署名时。

“我给乔敏在798找了一份工作,在我一个朋友的油画工作室,她要从打杂做起,并不轻松,但她做得很开心。”

“谢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聊起你,建议你早点结婚,否则到40岁还光棍,会被人笑话。”

“知道了。”他轻应。

“程立,你要不要回来娶我,一个易拉罐拉环就可以求婚。”

他没敢接话,鼻中酸涩,独自收藏胸中泪水。

“我上周买了一台一样的咖啡机。我有间小公寓,墙壁刷的是浅灰色,衬着很好看。”她继续汇报,仿佛认真做功课的孩子。

“餐桌呢?”他问。

“嗯?”

“餐桌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的。”她答,“现在用的床单是深蓝色的,窗帘也是白色的。还有个小阳台,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坐在外面喝咖啡。”

他静静地听,想象着那画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哥。”她突然唤他。

“嗯?”

“你是在另一个时空跟我通话吗?”她问。

他愣住,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有时候觉得,我和你的故事,好像发生在另一个平行空间一样,我因为什么时空扭曲的原因,被震出来了。我好担心,我永远也没法跨越回去了。”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茫然。

他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

“或者,我等你回来找我吧。你信不信,我做饭水平有进步?”

“我信。”他低声回应,因为她这一句,眼眶发热。

窗外,一弯明月,悄然偷听相隔几千里的心声。千万年间,亘古不变的月光,已经映照无数悲欢离合,隐秘心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岳雷女儿的婚礼办得很是热闹。新娘金装玉饰,虽然不是什么大美人,但眉眼也是耐看的。新郎好像是个会计师,文质彬彬,在老丈人面前毕恭毕敬。岳雷大概是心情很好,喝了不少酒,等魏启峰要离开的时候,他说话舌头都有点打结了。

“行了,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魏启峰拍拍他肩膀。

“魏叔,这、这些年你怎么待我的,我、我都记得,”岳雷凑近他,一身酒气,“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行了,我知道了。”魏启峰摆摆手,转身上了车。

岳雷站在车窗外,微红的脸上挂着笑。

“您怎么了?”车至半程,叶雪看了一下上车后就闭目养神的魏启峰,忍不住问。

“没事,有点累了,”魏启峰睁开眼,“你和阿立早点把婚事办了吧。”

叶雪轻应了一声,没说话。

车速这时突然放缓,司机看了一眼外面汇报:“三哥的车停下了。”

魏启峰示意他停在程立的车旁,按下车窗:“阿立,怎么回事?”

程立坐在车里,脸色不大好:“胃突然有点不舒服,没留神撞路边石墩子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叶雪推开车门下车,走到他那一侧,“我看这车也没法开了,要不你坐我们车吧?”

“是啊,阿立,你跟我们一起吧,先送你去趟医院。”魏启峰示意司机,“去扶下他。”

一百米开外,副驾驶座上的岳雷盯着前方那三辆黑色轿车,眼神凝重,完全没有刚才的醉意。

“他们改道了,不是回去的路。”他拿起电话汇报。

“你先跟着,”电话那头的人淡声吩咐,“我把疤温他们从埋伏点调过来。”

“但是马上就要进镇上了,再不动手可能没机会了。”岳雷的额头沁出一层汗。

“那你就瞅准点,嗯?”那人冷笑一下。

“知道了。”岳雷挂断电话,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车,深吸了一口气。

程立瞥了一眼后视镜,面色深沉,朝司机低声道:“再快点。”

司机有些为难。魏启峰平日出行,都是五辆车,他的车行在中间,前面两辆,后面两辆,坐的是随从,方便保护他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东,超过他们吧,尽快去医院。”魏启峰吩咐。

就在他们超过前车,到最前面的位置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叶雪脸色一变,扭头望向后方,只见最后那辆车已经失控,撞到路边树上,几声枪响后骤然爆炸,腾起一团浓重的烟火,车内人想必已没有生还的可能。

又有几辆车穿过烟雾紧紧跟随,那熟悉的车身让她眉心一蹙。

她掏出手枪:“好像是岳雷他们。”

她讲出这一句,目光落在魏启峰脸上,却见他神色淡漠,似乎是笑了笑。

这时程立按下车窗,探身在外,凝神瞄准,两记枪声后,远远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

他们的车也晃了晃。

程立坐回位置:“阿东,你专心开车,不要分神。”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沉静得近乎冷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雪忍不住看向他,阳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为他的眉眼描上了一层光晕。远处是即将坠落的夕阳,燃烧着红火的光亮,近处是他浸在阴影里的侧颜,一低首就是电影画面。这样的男人,任谁遇到都愿意与他上演一场人生故事,无论结局是喜是悲。

冰冷的枪管握在手中,是避无可避的现实,也是他那晚平静却坚定的一句——我已经爱上别人。

既然他义无反顾,她便亲手写就彼此这结局,输也要输得好看。

“阿立,你还好吗?”魏启峰居然还有心情问他的情况。

程立微微侧首:“我没事。”

“我记得前面左转靠山脚有座寺庙,阿东你叫上屠光的车,以最快的速度跟我们一起开过去,其他的人继续往前走。”

阿东点头,拿起对讲机。

到了路口,两辆车迅速转了方向,向山脚驶去。

一条蜿蜒的小河,自山涧缓缓而下。湖边缀满绿草鲜花,姹紫嫣红,在夕阳的余晖里,映着寺庙的白墙金顶,交融出一幅安静美丽的景象。

魏启峰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不知想着什么,听到身后纷乱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叔你寻了个好帮手,叫我损兵折将,”岳雷走到他身边,语气有些不耐烦,“人呢?”

“谁?”魏启峰抽着雪茄,“这些年我身边来来去去,不就是你们这几张面孔?”

“程立和叶雪呢?”岳雷又问。

“你知道大丽花有什么寓意吗?”魏启峰却像没听见他的话,指了指手边一朵紫色的花,“除了大吉大利,还有个意思——背叛。你挑女儿婚礼闹事,也不怕血光污损了喜气。是有多大的惠利,让你连小英的幸福都不在乎了?”

“婚礼好,大家喝得酩酊大醉,少一些人捣乱啊。魏叔你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怎么现在开始扮慈父,也难怪我们出生入死跟了你这么多年,现在要给你女儿、女婿做白工。”

魏启峰抬眼看了看他,笑了笑,眼底满是讥讽。

他脚下走的是条什么路,他清楚得很。今天是他魏启峰,明天也会是其他人,当初他不也是把别人踩到泥里才上位的?只是眼前这后生脑子不够用,到哪里都是替别人数钱卖命的货色。

“把东西交出来。”岳雷有些恼了,举枪对着他。

“什么东西?”魏启峰冷笑,“谁要?谁想要就自己来拿。”

“魏叔说得没错,”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江际恒缓步走到他俩面前,按下了岳雷的枪口,“是我想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际恒,我自认待你不薄。”魏启峰盯着他。

“魏叔看到我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看来早就防着我了,嗯?黄伟强父子真是不中用,老子搞不定你,包儿子不想着为父报仇不说,还吓得跑到中国去,给人逮了个正着,也是,他们不蠢的话,也不会中我的计。”江际恒蹲下身,姿态十分恭敬,“您是对我不薄,所以我想报答您的恩情,让您早点休息。您看,我们做个交易,您把我想要的东西交给我,我就让您安心过晚年,海岛深山,您想去哪里都行。”

“际恒你这么有本事,还需要抢我的东西?我是老了,但还没有老糊涂。我给了你,我对你还有什么价值?”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江际恒站起来,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岳雷的肩膀,“送魏叔上路。”

岳雷的枪口刚抵上魏启峰太阳穴,江际恒却又叫住:“这里是寺庙,还是清静点好,疤温,你喜欢用刀,就用刀吧。”

他转身朝魏启峰微笑:“魏叔,可能有点疼,你忍忍。”

魏启峰终于变了脸色:“江际恒你这个——”

他没能发出声音。因为疤温捂住了他的嘴,而他的喉咙一松,有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洒在脚下的大丽花丛,黄的、紫的、粉的花瓣,瞬间都变成了红的。

入夜的山林,越发深沉。偶尔有禽类发出凄厉鸣叫,越显惊悚。月光之下,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在树木间穿梭。

程立听到一声轻哼,停下脚步:“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什么东西划了下,”叶雪答,“没事,继续走吧。”

“我看下。”程立拉住她,就着调到最低的手机屏光亮,检查她右腿的伤口。

“有点深,需要处理下。”他蹙眉——伤口有将近两厘米,还有血不断渗出来。

“没有关系。”叶雪挡住他。

“听话,”程立的声音温和却坚决,“你先坐下来,我来包扎。”

“离中缅边境已经不远了,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程立低头仔细检视,“要是失血过多或者感染才麻烦。”

“命都可能会丢了,还操心这个?”叶雪忍不住嘲笑。

“你不会死。”程立抬起头,缓缓出声,夜色里一双眼如寒星般明亮。

叶雪怔住。

她看着月光下他英俊的轮廓,忽然觉得鼻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哥。”

“嗯?”

“你记不记得,上学时有一次我要参加对战演习,我有点紧张,你怎么叮嘱我的吗?”

“我说什么了?”

“你说,不要为倒下的人停住你的脚步,因为那样可能会让更多的人倒下。”她微微一笑,“我希望你也一直可以这样。”

程立手上的动作一滞,抬眼看向她。

“今天魏叔让我们离开的时候,你有些犹豫,为什么?”叶雪迎向他的视线,“是有什么想问他的,还是有什么东西让你挂念?”

程立没说话。

“祖安留给你的证据还不够吧,”瞅见他因为自己的话眸光一动,叶雪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摊开手,“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那是魏启峰一直带着的一块怀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开看看。”叶雪把表递到他眼前。

程立沉默了数秒,拿起表打开,里面是空的。

他看向叶雪,目光越发深沉。

“这里面,原本有个u盘,记载着他所有洗钱交易的信息,所有的合作伙伴名单。”

“u盘呢?”程立问得直接。

“我已经交给廖生,他去瓦城找我弟弟了。”

“你信他?”

“凭我救过他,凭他喜欢我,”叶雪看着他,笑容有些寥落,“我信他,就像我信你一样。我知道你来这里,不光是为了我。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有条件,第一,必须你本人去见廖生,他才会给你;第二,确保我弟弟的安全,我希望他这辈子可以过简单平静的生活。”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程立盯着她,语气低沉。

“那晚和你不欢而散,是真伤心,也是演一场戏。”她缓缓出声,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当初我杀了吴昆?其实吴昆不是我杀的,是江际恒,那几十刀,都是他动的手,只有最后一刀,是他握着我的手捅的。际恒早就不是当初的他,我也不是当初的我,只有你,始终没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包扎好了,可以走了。”程立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要拉她起身。

“不着急,你听我说完。”叶雪抽回手,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走,他们已经追上来了。”程立蹙眉催促,不远处的树林里,已经有几簇亮光,正在慢慢逼近。

“我这样走不远的,我也累了。”叶雪语气轻柔,没有半分慌张,“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程立看着她,神色微沉。

“三哥,我已经在谷底,本不该让你也陷进来。可是当我听说你与沈寻的种种,我真的嫉妒得发狂。我希望你能幸福,又不希望你忘记我。我希望你离开,又希望你留下。现在的我,就是怀着这样矛盾的心情,一天天生活着。但我也越来越清楚,我们等了彼此这三年,互相不亏不欠。在我们最美好的年纪里,我们遇见并且相爱,已经足够。但我回不去了,回不到从前的我,更回不到你身边,”夜风里,她的声音显得格外苍凉,“我和际恒从小玩到大,我比谁都更了解他。如果我活着,他一定会杀了你。如果我死了,他不会杀你,因为他会让你生不如死。可是你要答应我,不管多么痛苦,都要活下去。就像你曾经叮嘱过我的,你也一样,不要为我停下,也不要为祖安或者任何人停下,你要一直坚持下去,只要你活下去,我们就都不会白死。”

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山林的寂静,栖息的鸟被惊动,纷纷展翅逃向夜空。

程立站在原地,仿佛瞬间成了一尊雕像。

一切发生得太快,却又像慢镜头,一遍一遍在他脑海里回放。

——你要答应我,不管多么痛苦,都要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柔的声音,仍然还在耳畔萦绕。就像那一年,她站在篮球架下,腼腆地给他递上一瓶水,轻声说,怎么办,程立,我喜欢你。

她躺在那里,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裙子,像睡着了一样,笑容温柔安静。

——不要为我停下,也不要为祖安或者任何人停下。

——只要你活下去,我们就都不会白死。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举枪对准自己的动作可以这么迅速、这么坚定。枪响的那刻,他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迅速抽离,而心脏却还在剧烈跳动,裹挟着灼热的、撕裂的疼痛,要冲出胸口。这种感觉,和他之前看到祖安的照片时,是一样的。

他们都离开得这么决绝,连一个让他挽救的机会也不给。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喑哑的笑声。

程立缓缓转身,看到江际恒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他径自经过程立,直愣愣地望着叶雪,蹲下来轻轻抚摸她的脸,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真是到死也要跟着你啊……”他笑着笑着,缓缓抬起头看向程立,目光阴冷,“可我,偏偏不让你们相聚。”

“刚才叶教授跟我们分享了威尼斯画派的一些作品,他也提到自己最喜欢的画家是提香,沈寻你呢?”晓乐看向坐在一旁的女人,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就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提香,我很喜欢他画的《西西弗斯》。”沈寻回答。

“是吗?第一次听到女孩子说喜欢这幅画,”叶教授好奇地接腔,“西西弗斯毕竟是个悲剧且有点绝望的角色呢。”

“其实我是因为看了加缪的《西西弗斯的神话》,才对这幅画印象更深的,”沈寻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在别人眼里,巨石是一种重负,一次又一次往山上推,是很绝望的事情。但西西弗斯未必会这样想吧,这个巨石,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命运。为了要爬上山顶,不断地斗争,或许让他觉得很充实。向着高处挣扎,本身足以填满一个人的心灵,就像置身阴影,去寻找光亮。”

她说这些话时,脸上笼着录音室里暖色系的灯光,有种动人的温柔,连晓乐都看得微微失神。

“嗯,一切都还没有也从没有被穷尽过。”叶教授也忍不住引述了加缪的一句话。

沈寻抬眼看向他,微微颔首。

“今天的节目效果还是很棒,你真是什么话题都能驾驭,什么嘉宾都能搭配啊,”分别的时候,晓乐一边刷听友评论一边称赞,看沈寻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你是不是有心事?感觉您今天做节目时候说的那些话也是意有所指。”

沈寻摇摇头:“就是有点累了。”

出了一楼大门,李萌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副驾驶座探出一个脑袋,是杨威,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沈寻了然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家伙自从见了李萌,魂就跑她到身上了,只是以往追姑娘从无败绩的他这回偏偏栽了跟头,索性使出千年缠功,恨不得天天找由头相见,从此沈寻见李萌时也必然见到他。

“说说吧,怎么了,”开上车,李萌从后视镜瞅了她一眼,“我们刚听完你的节目,你可是话里有话啊。”

沈寻低头看着手机不作声。

那个缅甸的号码,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电。他不先打过来,她也不敢打过去。

“想三哥了?”杨威转身看向她,她抬头望向窗外闪过的高楼大厦,仍是沉默。

杨威摸了摸鼻子,瞅了一眼李萌,又欢快地喊起来:“郭德纲的相声听不听?”

“你给我消停点儿,要听你滚去天津听。”李萌从cd切换成电台,低柔的女声缓缓在车厢内扬起。

有一段走过的路我不会忘

有一个爱过的人放在心上

过去的那一场美好时光我选择收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勉强要我遗忘

…………

“喜欢有期限吗?”沈寻突然出声。

李萌没听清,调低了音量:“你说什么?”

她摇头:“没什么。”

她真想把她对程立的喜欢,藏到一个罐子里,可以封起来,埋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因为一直装在心里的话,她的心要闷坏了。

闭上眼,她靠在后座上,想象着他的模样,感觉到深深的疲倦。

程立,我多么想念你。可是,我却没有机会对你说。

我多少次梦里,都梦见你穿着黑色衬衫,坐在黑暗里,可是,你的脸上,有温柔的光。我还要等多久呢?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

11月末,北京已是深秋景色。何与心在上班的车流里,接到林聿的来电,他很少在白天给她打电话。当天晚上,她安排完手头的工作,飞到了昆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林聿亲自开车带她到景清戒毒所。

“所里我都打好招呼了,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找接我们的小许,”下了车,他一边领着她往前走一边叮嘱,“他还没有过生理脱毒期,但我担心他的心理状态,你帮我好好看看。”

“知道了,我会尽力的,”何与心抬眼看向他,“也是为了寻寻。”

“程队,有人来看你了。”小许带她走到一个房间前,礼貌地敲了敲开着的门。

“你进去聊吧,我就在门口等着。”小许压低声音和她讲。

何与心颔首,走进房间,但在走进去的刹那,她的脚步一滞。

她看到了整整一面墙的字母——s。

“程立,您好。”她打招呼,看向背对着她的男人。他很高,但也很瘦。她见过他的档案照片,但当他转过身来时,她发现他本人要比照片上清减很多。她并不意外,因为能够从非人的折磨中活下来,本身就是个奇迹。

怎样击溃一个正常人?连续一个月,给他注射海洛因,控制剂量,是为了让他活着,却让他成瘾,再饱受毒瘾的折磨。林聿说,他被救回来的时候,昔日的几位年轻下属看到他的样子,都忍不住号啕大哭。

“您好,”程立看着她,神色淡然,“您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是何与心,心理医生,”她自我介绍,又补充,“林聿的爱人,沈寻的小舅妈。”

她说这句话时,仔细盯着他的表情,发现他眉心微蹙了一下。

“林局费心了,”他抬了抬手,“请坐。”

“你写的吗?”何与心指了指墙上的字母。

“嗯。”

“每一次想自杀的时候,就会在墙上写一个她的姓?”

“她的英文名,也有s,sara。”

“为什么写英文字母不是中文?”

“因为控制不住手,写中文太费劲。”

“只写了一面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医生。”她犀利的提问方式,让小许忍不住打断他们。

“没事,”开口的是程立,他淡淡一笑,“让她问吧。”

“有一次差点拿笔自杀,被他们没收了。”他继续回答问题,指了指小许,后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哦,这样,”何与心低头记笔记,“我从前在加州读书,每次去旧金山金门大桥,都忍不住停留一会儿,那里的海水、峭壁、天空,都营造着一种壮烈的气氛。尽管桥上有巡警,想自杀的人们还是会想尽各种办法,偷偷地跳下去。金门大桥的停车场常年停留着无人认领的汽车。你说,活着到底有多么难过,才会让他们那样坚决地选择离世?”

“活着是人类的本能,但对有些人来说,活着的痛苦大于对活着的渴望,所以会想要跨过那条界线。”

“这是你的状态吗?”何与心看向他,阳光洒在他身上,半是光明,半是阴影,因为清瘦显得越发鲜明的轮廓,勾勒出造物主的偏爱。这个男人,即使在如此境地,也有种落拓的迷人。

“我还没去过旧金山,”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不过我去过英国的多佛白崖,听说那里也是自杀胜地。但二战的时候,英国海军每次回国,看到那个白崖,都会很高兴,因为那意味着看到了家。那时有首歌叫thewhitecliffsofdover。”

“好听吗?”

“好听,”他轻声念出几句歌词,发音标准,声线动人,“抱歉,记不全了。”

“不如现在听听看。”何与心打开音乐应用,搜到了歌,点开播放。一时间,婉转优雅的歌声在房间里扬起,带着那个年代独有的节奏,有种沧桑的温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勇敢面对暴风骤雨的人,他们眼里的希望之光。即使我已远去,仍可以听到他们在说,太阳升起来了。当黎明来临的时候,等着瞧吧,明天,蓝色知更鸟将翱翔在多佛的白色悬崖上。从此以后,会有爱与欢笑,还有和平。

音乐声停止的时候,程立低声开口:“谢谢你,何医生。”

“不,谢谢你,让我听到了一首很美的歌,”何与心看着他,“我想,我可以和林聿说,他应该对你放心。”

这个男人的坚强和他内心藏着的光与热,超乎他人的想象。

“有件事也需要拜托你,”程立顿了几秒,像是犹豫,但仍是开口,“不要告诉沈寻我的情况,等我好了,我自己会去见她。”

“你知道她在等你就行。”

“我一直都知道。”

她说她买了和他同款的咖啡机,还说她做饭有进步。他是真的想去她那个小公寓看看,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吃顿饭。

“那么,欢迎早点回来。”何与心同他握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霎间,她清晰地看见,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起了波澜。

一个月后,在江北的陪伴下,程立去了趟瓦城。在魏启峰提到的那座小寺庙里,他见到了廖生和叶雪同父异母的弟弟。小僧人朝他恭敬地行礼。

程立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说了声抱歉。

小僧人抬头看着他,眼神清澈:“您不用歉疚。她的母亲、外婆、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父亲都不在了。而曾经爱过她的男人,心里也有了别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让她留恋的理由,死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程立微怔:“那你呢?她将你托付给我。”

“托付?此生谁可以托付谁?怎样又算安宁?我在这里很好,也没有人可以打扰我,”小僧人微笑,脸上是成年人都难有的淡定,“红尘风景,均是隔世浮光。于她,于你,我都是过客。”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廖生哥哥,你把东西给他吧。你也该走了。我们就此别过。”

廖生交给程立的信封里,有一个u盘,还有叶雪写给他的信。

他在湖边坐下,静静地读。

三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时候读过一首古诗:“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那时候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懂了。

对我而言,沈寻,就是那件衣服。

我怕我把她给你了,你就不属于我了。可是如果我不给,我又怕你难过。原谅我,自私地把这一切交给命运。当然,当你看到这封信,一定历经了许多苦痛,但也必然有能力去找回她。

而其实,无论寄或不寄这件衣服,我都已经永远失去你了。

仍要说句,我爱你。

为你在岁月中始终不变的赤子之心。

——叶雪

程立把信纸折成一只小船,放上湖面。一阵轻风拂来,纸船晃悠悠的,渐行渐远。寺庙里钟声忽而扬起,深远绵长。洁白的水鸟从湖畔跃起,掠过金塔白墙,飞向蔚蓝的远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又是一年除夕。

沈寻这天并没有特意装扮,穿了一身运动装,套了件羽绒服就去吃饭。宋倩向来不爱沾油烟气,平时家里有阿姨做饭,年夜饭也是在餐厅订了一桌,也就是三个人,包厢却是十二人的大包,反而显得有些冷清。但毕竟是主持人出身,最会应付的就是冷场,宋倩一见到她,各类话题就不停。

“你看你,有身材有脸蛋,怎么穿得像个男孩子,我前段时间去意大利刚买了两件maxmara羊绒大衣,白色那件回头拿给你,特别好看。”她蹙眉打量沈寻的运动装,“lululemon的设计是简洁,但这样穿还是差点女人味啊。”

“白色我穿不了,出去跑采访,也不禁脏。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您穿白的才好看呢。”沈寻微笑摆手。

“现在还跑采访?我上次就跟你爸说,把你调到台里来,先做出镜记者,然后再上节目。我听过你做的那档音频栏目,还不错,上电视一定也没问题。”宋倩一边给她建议,一边给沈晋生搛菜,“你少喝点酒哦。”

沈寻乖巧地点头,以防引出她更多话题。

“我听说成亚的程成在追你?”宋倩喝了一口汤,又想起另一茬事。

沈晋生闻言看向女儿:“有这回事?”

“没有,就是吃过几次饭。”沈寻答。

“他风评还不错,也很有能力,就是离过婚,”宋倩看向丈夫,“这点上,咱们寻寻会吃亏点。”

“要找还是尽量别找离异人士吧。”沈晋生微微蹙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低头喝汤,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瞧他们这架势,仿佛她和程成真的已经谈上了恋爱似的。

“嗯,郭台长他儿子过年从深圳回来了,我见过。小伙子单身,一表人才,名校出身,自己创业拿到c轮,听说正要准备上市,要不我和郭台长说下,初七前安排个日子让他和咱们寻寻见见?”宋倩拿起手机翻朋友圈,递到沈晋生面前,“你看,正巧郭台长下午发了张家庭合影,怎么样,这男生看着挺精神吧?”

沈晋生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点了点头:“嗯,是挺端正。”

沈寻扶额:“爸,宋姨,咱们先好好吃饭吧。”

“寻寻,你不要嫌我烦哦,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不操心结婚的事,一心工作,后来就耽误了,还好后来遇上你爸爸……”

沈寻放下汤匙,清脆的磕击声响起,房间顿时陷入安静。

“我知道了,谢谢您提醒,”她抬头,语气礼貌,眼里却没有笑意,“抱歉,我吃饱了,先回去了。新年快乐。”

她站起身,穿上外套往外走。

到了走廊,身后传来门响,沈晋生追了过来:“寻寻。”

她转身,看着表情有点尴尬的父亲。

他拎着一只纸袋,递给她:“这两瓶红酒很好,别人送给你宋倩阿姨的,她说让你带上,可以和朋友一起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接过来:“哦,对,她不让您多喝酒,那我就不客气了,替我跟她说声谢谢。”

春节期间的北京城,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马路畅通无阻,平时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也变得暗淡,只有红绿灯寂寥地闪烁。

在斑马线前等待的时候,手机播放器切到下一首歌,熟悉的旋律顿时在车厢里萦绕。

记忆会模糊

心却更清楚

哪怕说相遇

是离别开始

如果有如果

也有这样过

如果没有你

何必要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寻握着方向盘,觉得浑身发软。

——小寻寻,我好像突然有些后悔。做个普通的人多好,娶个像你这样的老婆,每天三餐吃饱,舒舒服服晒太阳。

——小寻寻,祝你和心上人能白头偕老。

在远处的夜空里,她仿佛再次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那里,有阳光,有笑意,有她的影子。

不知哪里传来的喇叭声,惊了她一下。

她慌忙踩下油门转弯,下一秒听到外面有刹车声,接着砰的一声,她整辆车都震了下。红蓝色的灯光在车窗外不断闪烁,她抬手遮了下眼睛,脑子还是蒙的。然后就听到有人敲她窗玻璃。

她按下车窗,一位有点娃娃脸的警察瞪着她:“姑娘您怎么回事啊?灯还没变呢,就瞎转弯?警车你也敢撞,您这算不算袭警啊?”

“灯没变吗?”沈寻迟疑地重复,抬头看了眼前方,果然,这时候灯才刚绿。

“您是不是喝酒了?”警察狐疑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打量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哎,是喝酒了吧,车里这么严重的酒味儿。”

“没,我没喝酒。”沈寻连忙辩解,转头看见原本放在副驾驶座上装酒的纸袋已经栽到了座位下面,她拎起来,两瓶酒碎了一瓶,大概是刚才撞车的时候磕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看,是酒瓶摔了。”她指了指湿透的袋子。

“那您眼睛怎么那么红呢?”警察不依不饶。

“我眼睛——”沈寻怔了下,“刚才想起点事儿,有点难过。”

“哎哟,哭了啊,失恋?”警察睨着她,“您就编吧,可劲儿编,你看你杯托上,这不还放着啤酒罐呢?你是看我不是交警,没有酒精测量仪就想蒙混过关是吧?”

“什么啤酒罐?”沈寻扭头一看,恨不得当场打电话把杨威骂个狗血淋头,“这是昨天我朋友喝剩下的,我忘扔了。”

“行了,我没那工夫陪您在这儿编故事,跟我回派出所吧,”警察指了指他的车,“您自己看,您说您这大过年的,我好好执着勤,您给我整出这么大一个坑。”

沈寻瞅着那个坑,有些心虚:“我赔您钱行吗?”

“钱?钱是重点吗?”警察又瞪她,“我告诉您,喝酒开车才是大事,赶紧的,跟我去派出所清醒清醒。”

沈寻自认理亏,也实在说不过这位,乖乖跟他回派出所做笔录。

“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下。”娃娃脸警察命令。

她为难地抬起头:“我没带,要不,我回去取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叫你家里人来接你,证明下你的身份。”警察头疼地揉揉眉心。

沈寻叹了口气,给林聿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却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有点嘈杂。

她一脸委屈地和林聿汇报完事情始末,他却在那头不厚道地笑了:“你可真行啊丫头,大过年的把自己弄进去了。”

“是不是亲舅舅啊,”沈寻无语,“赶紧来救我,我闺密、朋友都回老家的回老家,出国的出国了。”

“我在十渡陪我媳妇和儿子放烟火呢。”林聿答。

“您可真够浪漫的,放个烟火跑那么远干吗?”沈寻扶额,这个宠妻宠娃狂魔真是让她醉了。

“这不城里不让放烟火吗?”林聿的声音在烟火响声里有些模糊,“你等着,我找人去接你。”

“这大过节的,你找谁接我啊,麻烦别人不好吧。”

“人家不嫌麻烦,你就等着吧。”没等沈寻再开口,林聿已经挂了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情况啊,美女?”警察瞅着她打趣。

“一会儿有人来接我。”沈寻闷闷地开口。

“行吧,那你去那边坐着等吧。”警察指了指走廊上的长椅。

沈寻不敢违令,乖乖走到那里坐着玩手机打发时间。

玩着玩着,手机只剩20%的电了,发出低电量提醒。走廊里没暖气,也有些冷。她有点急了,给林聿发语音:“你找的人怎么还没来啊?”

“来了。”

这一声,不是来自手机,而是来自几步远的地方。

沈寻整个人都僵住——那样熟悉的声音,带着千山万水的遥远,却又那么清晰。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走廊那头,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那人戴着顶黑色鸭舌帽,脸庞陷在阴影里,只有淡淡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描出一层朦胧的金边。

沈寻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眼前是镜花水月,她一个不小心,那道影子就散了,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缓缓走过来,光影明暗,掠过他的脸,直到英俊的眉目渐渐清晰。他俯身看着她,轻轻一笑:“沈老师,我又来救你了。大过年的,犯什么事了?”

她喉咙哽住,深呼吸才发出声音:“我撞了警车。”

“哦,看来袭警的毛病一直没改。”他弯起嘴角,眼里是深浓笑意,还有小小的她。

“哎,你谁啊?”娃娃脸警察走了过来。

“冬瓜,是我。”程立摘下帽子。

“三哥?”被叫了小名的刘冬瞪大眼小跑过来,“怎么是你啊,这都好几年没见了啊,你不是在云南吗?这姑娘什么人啊,让你大晚上跑来拯救?”

程立顺着刘冬手指的方向,看向坐在长椅上的小人儿,淡淡一笑:“我媳妇。”

沈寻愕然抬头,却见他转头从容地和刘冬解释:“本来今年没打算回来过年,临时决定回来,家里也没备什么酒菜,她说出来买,我等啊等,也没见她回来,原来是被你逮这儿来了。”

“抱歉抱歉,”刘冬尴尬地挠挠头,走到沈寻跟前,“嫂子,你早说你是三哥的媳妇啊,他当初还辅导过我呢。”

沈寻的脸颊和耳根都因为他一声“嫂子”发烫泛红:“是我不好意思,我一定会赔偿的,但我真的没喝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是是,嫂子怎么会喝酒,三哥肯定管着呢,”刘冬哈哈一笑,“行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车子的事今天不急。”

“好,给你添麻烦了,过两天我来处理。”程立拍拍他的肩,拉起沈寻,“走吧,我们回家。”

他的手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肌肤相触的那一霎,他掌心的温度让沈寻眼眶发热。

“钥匙给我吧,我来开。”走到车前,程立淡声吩咐。

沈寻点头,坐到后座。

程立自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坐前面?怕我吃了你?”

“前面……酒瓶摔碎了,湿了。”她解释。

“地址?”他打开导航。

沈寻报给他听,又想起他方才那句“我们回家”,心跳失速。

空荡荡的城,一路飞驰。车厢静寂,只有窗外的风掠过,试图偷听两人心事。彼此都没有言语,仿佛一场一别经年的暗战,竟不知如何开局。想道一声别来无恙,可又怎会无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拉高了运动服拉链,几乎将半个脑袋都埋了进去,低着头,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他会来,真不该穿得这么随便,宋倩说得没错啊,完全没点女人味儿。别说口红了,连润唇膏也没有抹,脸色会不会太苍白。应该光鲜靓丽地出现在他面前的,结果完全像个自暴自弃、灰头土脸的怨妇。

唉,算了,反正她狼狈的样子他见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再抬起头,却撞见后视镜里他貌似漫不经心的目光,那双眼眸黑漆漆的,意味不明。

一条长安街走过无数遍,今夜却有完全不同的感觉。端庄的路灯都有旖旎气氛,肃穆红墙都添了几分浪漫。

沈寻深呼吸,肆无忌惮打量他的侧颜,看见那一道疤痕,终是忍不住,倾身伸手去摸。

他早已察觉她的动作,不躲不避,任她指尖温柔流连。

“三叔。”她唤他。

天南地北,这一声轻轻的呼唤,像羽毛一样落入他心湖,却掀起惊涛骇浪。

“嗯。”他压下情绪,语气平静。

“你怎么才回来啊?”她问。

“不是说要等我三年嘛,这不一年都还没到呢。”他缓缓开口,嗓音低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怎么回来了?”她又问。

“有人说要让我尝尝她做的饭,参观下她的小公寓。”

“我没说是年夜饭啊。”

“年夜饭也不麻烦,有饺子吗?”

“有的。”

“我还是第一次年夜饭吃速冻饺子,”厨房里,程立看着沈寻从冰箱里掏出来的食品袋,微微蹙眉,“沈老师,你涉嫌虚假宣传,被市场监督管理局发现是要罚款的。”

“还好公安条线管不到这个。我看到了,你这表情叫嫌弃,”沈寻从地上纸袋里取出幸存的那瓶酒,“配一瓶奔富葛兰许,不算寒酸了吧。”

“好吧,”程立摊摊手,“我来烧水。”

等到一盘乏善可陈的速冻白菜猪肉水饺摆上餐桌,沈寻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就让你吃这个。”

“没事,还有别的菜。”他喝了口酒,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寒星似的黑眸,似笑非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她问。

“sara。”他轻念,嗓音微哑,格外性感。

沈寻怔住,含在口中的酒液刚咽下,双颊就已经烫得通红。

她起身往厨房走,嘴里念叨:“你要醋吗?还有蒜,要不要蒜泥?”

他跟了进来,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身后:“要醋,不要蒜。”

“啊,我还是弄点蒜泥吧。”她手下的动作慌慌张张,试图找点事情做。

“平常我会蘸点蒜泥,今天不用了,因为……”他按下她忙碌的手,转过她的身体,将她牢牢锁在灶台和他之间,“这么久没见,不要吻一下吗?至少,我很想。”

她抬头,撞见他浅浅的笑。

他一笑,便温暖了整个除夕夜。

她并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勇敢迎接他的挑衅,抬起头,仰着一张明媚诱人的面孔,带着点酒香的呼吸,轻轻地、转而霸道地吻上他的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寻宝……”他满足地叹息,辗转承接着她的吻,而后反客为主。纠缠的唇舌间,藏着无尽思念和灵魂深处的渴望。细细碎碎的吻又烙上她的眉眼,她的鬓发,她的脸颊,最终仍是那双嫣红柔软的唇,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所在。这一刻,万丈红尘落尽,漂泊多日的身心终于归位,他终于回来,回到这明亮世间,回到这温暖灯火处,回到她身边。

2016年的春晚打破了空间格局,在北京之外还设了分会场,要“东西南北中,全民大联欢”。山河万里,是数不尽的合家团圆,欢声笑语,繁华烟火。电视里登台晚会的明星们嗓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而在程立怀里的沈寻却哑了嗓。

这一夜,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玉。久别重逢,他像是发现了她更迷人的地方,铁了心地探究、钻研,要她绽放更绮丽的风情。而她是蛰伏许久、破茧而出的飞蛾,一心扑向属于她的火,心甘情愿地燃烧。

当整座城终于渐渐安静,天色也透出微蓝色的亮光,他才饶过了她,却仍把她娇小的身躯紧紧地锁在怀里,不肯放手。

“寻宝?”他轻声唤。

她迷迷糊糊地应着,努力想睁开眼,却又慵懒地闭上了。

他失笑,吻了吻她的眉心,关了台灯。

早上八点半,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程立拿起来看了下屏幕,下床到客厅接电话。

“哥。”乍一开口,他的声音有点哑。

“刚醒?你昨晚饭吃了一半去哪儿了?害得我被妈念叨了一晚上,你也知道,麻将三缺一,她当然不爽,程亚又不能顶上。”程成在那头数落,“我餐厅刚空运来一些生蚝,你中午过来一起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生蚝啊,”程立看了一眼卧室,嘴角弯起,“生蚝好啊,不过我不过去了,要不你送到我朋友家来?”

“什么朋友啊,你是在哪儿过夜呢,”程成蹙眉,“行吧,难得你回来一趟,你哥我就兄弟友爱下,送货上门。”

“好嘞,谢谢程总,地址我发你。”程立挂掉电话,瞅见电视屏幕上映着自己的笑容。

回到卧室,被窝里的人还酣然梦中,羽扇般的睫毛,秀气的鼻尖,粉艳的唇。他忍不住低头,火热的舌探了进去,寻着了她的,勾出她一声无意识的娇吟,摄人心魂,什么动人的曲儿也比不过。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恣意采撷她呼吸里的甜。直到她备受其扰地睁开蒙眬的眼,忍无可忍地控诉:“程立!”

“小的在。”他轻笑,声音里带着点痞气。

她羞愤地抬头,却迎向他温柔如水的眼眸。那一霎,她看痴了,几乎要叹息——一个经历了那么多腥风血雨的人,竟然拥有这样清澈的眼神。

“寻宝,你再这么看我,会出事的。”他一本正经地提醒。

“出什么事?”她挑眉,“有事我就报警。”

“嗯,收到,这就来。”他捉住她的手,按住了一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掌心的灼热让沈寻脸上发烫:“流氓。”

一踢腿,想要把他踹下床,谁知他动作更快,轻松捉住她的脚丫,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家里暖气很足啊,怎么脚这么凉。”他皱眉。

“我从小冬天脚就凉,穿多少衣服也不管用。”她答。

“哦,云南天气暖和,我没发现,”他像是自说自话,“我没发现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沈寻听出他语气里的暧昧,想要收回脚,他却不让,她只好起身去推他的手臂,掌心却感觉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盯着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痕迹,心里一沉。

“没事,都过去了。”他松开手,语气轻淡。

“你不说我也可以问小舅。”她不依不饶。

“叶雪自杀了之后,江际恒关了我一个月,让人给我注射了些东西,”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用担心,已经戒得差不多了,现在在巩固期,我哥给我在北京找了个不错的康复中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完全好,是吗?”沈寻声音僵硬。

“嗯,还需要些时间,所以不能天天和你见面,也要定时打卡。”他笑,捏捏她的脸,“放轻松,不要绷着个小脸。”

她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抱住他的腰,紧紧地搂着,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三哥。”

“嗯?”

“你要是再丢下我,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她威胁,语气软软的。

“好。”他轻应,低头吻她的发。

这时门铃响起,沈寻连忙退开身,一边穿上睡衣一边叮嘱他:“可能是我爸,你先躲屋里别出来。”

没等程立说话,她已经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门一打开,面面相觑的两个人都愣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你怎么在这里?”程成到底年长见得多,先恢复镇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这是我家,”沈寻答,脑袋有点蒙,“你怎么知道地址的?”

“我告诉他的。”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程立走到门口,把她拉到身后,接过程成手里的保温箱,“谢谢哥,你要不要一起?”

程成打量了一下他随意系了两颗扣子的衬衫,心里了然,半笑不笑地眯起眼:“难怪程亚说那天吃饭的时候觉得你俩不对劲,原来在这儿等着给我下马威呢。”

程立微微颔首致意,姿态优雅。

“沈寻,”程成朝站在程立身后手足无措的人打招呼,又指了指眼前的程立,“我提醒你下,此人爱吃醋,小心眼,建议慎重考虑。”

沈寻下意识点点头。

“瞅见没,人家点头了。”程成拍拍弟弟肩膀,“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门还没合上,他就听见一句羞恼的话:“程立,你幼不幼稚?!”

他按下电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可不是,幼稚!嘚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批评“幼稚”的男人完全不以为意,抱着肩吩咐:“你说过要请我喝咖啡。”

沈寻笑了笑:“好啊,正好新买了一包咖啡豆,有点酸。”

言罢,她指指卫生间:“去刷牙。”

身高一米八五的幼稚鬼乖乖走到卫生间,一会儿又探出头:“寻宝,为什么你会有两个刷牙杯?”

“许泽宁在欧洲买的,”沈寻认真对待锅里荷包蛋,顺口就答,“死贵,他有钱烧的。”

她还没放下锅铲,一张英俊面孔已经在眼前:“他住过这里?”

他语气严肃,目光锋利,似审问犯人。

沈寻忍住笑:“是啊。”

程立抿唇不说话,径自往回走。

“哎,”她连忙拉住他,“骗你的,他向来喜欢送成双成对的东西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臆想症,”他淡淡吐出三个字,“把那小子送的东西都丢掉。”

“他好歹也算我半个哥哥。”沈寻无语。

“你从今往后只有一个哥,”他答,“叫‘三哥’。”

沈寻举着锅铲投降。

刚煮好的咖啡,捧在掌间还有点烫手。

“是云南的咖啡豆。”沈寻开口。

程立点点头,杯中白雾升腾,让他的一双黑眸显得有些蒙眬。

彩云之南,对他们彼此都有着深刻的回忆和特殊的意义。对他而言,尤其是。灿烂的青春,澎湃的热情,血与泪,爱与恨,都交织在那片土地里。

“当时,是不是很痛?”沈寻伸手,轻轻按住他胸口,掌心之下,是他枪伤的疤痕。昨夜她亲眼看见,这道伤离心脏有多近。

“是痛,但更怕这么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他的眸光,深深锁住她的容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昨天开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祖安。他最后跟我说,祝我和心上人白头偕老。在蒲甘的时候,他始终没有说出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他说的人就是你。”沈寻喝了口咖啡,靠在阳台栏杆上,望向远方的天际线。

北方冬日的阳光,没有南国那么热烈。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繁华夺目,而她却突然怀念瑞山陀塔宁静的清晨。

“我答应他一起去北极圈外,还有去景清南山看他姐姐。”

“好,开春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程立低沉出声,将她揽到怀里,“也去看看他,让他会一会你的心上人。”

沈寻眼里一酸,嘴上却硬着:“谁说你是我的心上人?”

“你婚都求过,这会儿不认账了?”他轻笑,静静看着她绯红的侧颜,又想起了什么,眉心微蹙。

“怎么了?”她问,没有错过他的表情。

“没事,忘了个东西,”他低头吻她眼睫,唇角微扬,“下次带给你。”

多么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她,也多么幸运,来日方长。

正月十四,年快要过完。程立在康复中心度过了一个惯常的上午,在吃午饭的时候接到了林聿的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下手机,他慢慢喝完一杯茶,拨通了程成的电话。程成原本在天津开会,当时就赶了回来。

下午六点。

路对面,程立坐在黑色商务车里,看着川流不息的大厦门口,终于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她似乎被外面的气温冻到,缩了缩脖子,把围巾系紧了一些。他凝眸,瞬间恍惚。所有人都面目模糊,只剩下她,仿佛一朵小小的玫瑰,静静绽放在这喧闹拥挤的世界里。

原来等这些岁月,就为了等这远远一眼。

多么想将这一朵摘下,放在胸口,从此永不分离。

忽然间,久违的疼痛似乎又开始侵袭,噬咬骨头,他难受得弯起腰,视线开始模糊,那朵红艳的玫瑰渐渐褪色、消失。

他深呼吸,等着自己慢慢平复。他知道,这只是心理反应。

手机里收到一条微信语音,点开是她温柔的声音,带着愉悦笑意:“不是说要来接我吃晚饭吗,人呢?”

有点事,明天好不好?他缓缓打下一行字,发出去。

“好吧,那我自己安排,晚上打电话哦。”软糯的声音又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立收起手机,淡淡出声:“走吧。”

绿灯亮起,沈寻跟着人群往对面走,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车调了个头,迅速驶离。闻到尾气味,她蹙眉捂住了鼻子。

车厢里,程成的表情难得有点烦躁。

“你确定要回云南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嗯,”程立低应,脸色有些苍白,“该了断了。”

“非你不可吗?那个江际恒就是个神经病,你都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够吗?好不容易被救出来,好不容易恢复点了,还要回去?”程成再也压不住火气。

“有人质在他手里,他指明要找我。”程立语气平静。

“他就是要你——”一个“死”字哽在程成喉头,他又咽了下去。

“你现在远远看人家一眼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去找她啊,告诉她你要去干什么,让她好好等着你回来,”程成抬手指着窗外远去的大厦,“送死你倒是勇敢的,找她你怎么就了?”

“哥,”程立轻声开口,“没有人不怕痛,也没有人真的不怕死,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使命。祖安是,叶雪是,我爸妈……也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成愣住,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了。”程立答,他瞅着程成僵硬的脸色,微微一笑,“放心,你永远是我亲哥,我永远爱你。”

“滚蛋,少肉麻!”程成呵斥一句,转过头望向窗外,眼眶有点红。

他想起当初爸妈把程立领回家时,他还是两岁的小娃娃,黑亮的眼珠,特别讨喜。不到一星期,就已经会冲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腿连声喊哥哥。这一晃,他就变成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铮铮铁汉了。

“哥,你不会感动哭了吧?”程立笑了笑。

“你小子是皮痒了,很久没尝过我拳头的滋味了吧?”程成瞪着他。

“嗯,还真是怀念了,”程立又笑,眉眼清俊,“等我回来,随便你怎么收拾。”

元宵节当天,程立失约,他的手机像是去了外太空,怎么都打不通。沈寻参加家庭聚餐,席间宋倩再度提起郭台长的儿子,她无视沈晋生不悦的脸色,专心扮演失聪。

吃过饭,她匆匆告别,但也不想回家,躲到酒店六十三层喝咖啡。

电话仍是打不通,她沉默地刷手机。眼前跳出当前最热新闻,是某当红明星出轨的丑闻。纤指轻滑,下方有几条关联新闻,一条是女白领深夜乘车被奸杀,一条是昨夜边境破获重大毒品和洗钱案,警方虽有伤亡,但胜利收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给林聿发了条短信,摁灭手机,继续喝咖啡。

“寻寻。”不知过了多久,林聿在她对面坐下,大概是奔波劳累,样子有些憔悴。

“小舅,”她轻应,“刚给你点了一杯他们新发明的鸡尾酒,你要不要试试?”

“他回不来了。”林聿推开她递来的酒杯。

“谁?”

“程立。”

“哦。”她淡应,仿佛听见陌生名字。

林聿将一个绒布盒子推到她面前。

“他说,那次你喝醉说要他娶你,他答应了。但他欠你一枚戒指,因为求婚的事,应该是男人来做。如果他活着,他会亲手给你戴。如果他死了,就当没有这回事,不必告诉你。但我想,还是给你比较好。”

沈寻只沉默了一秒,就抬手把戒指盒打掉,冷笑:“他脑子有毛病吧,他算老几?就算他回来,我就一定会嫁给他?这种浑蛋我会稀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聿看着她,眼里是震惊和担心:“寻寻?”

“小舅你很无聊,浪费我时间。”丢下这一句,她转身就走,不理会林聿,也不理会那枚从绒布盒子里滚出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戒指。

“小姐,你有没有事?怎么一直在发抖?”电梯里,有人关切地问。

还没有等到回应,就见她缓缓滑倒在地。

“医生说,是情绪太激动,休息一下就好。”

“我们都先出去吧,让她静一静。”

终于安静下来了。

又有人敲门,一声接一声,很烦人。

沈寻不情不愿地下了床,拉开房门。

眼前是熟悉的眉眼,程立穿着和初见时一样的黑衬衫,高大英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你没有死?”她捶他胸膛,“人渣,浑蛋,骗子!”

他笑着看她:“我想回来看看你。”

“我很好。”

“嗯,你要一直很好,乖乖地生活。”

“我错了,”沈寻紧紧抱住他的腰,“我不应该骂你,也不应该扔掉你的戒指,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笑了,摸摸她头发:“寻宝,你喜不喜欢我送你的戒指?”

“喜欢。我会问小舅要回来,毕竟那么大一颗钻石。”

“我媳妇比较金贵,钻石当然要大颗的。”

“什么金贵,听起来好土。”

“因为是闪闪发光的寻宝啊,”他笑,“答应我,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做一个漂亮的、开开心心的、闪闪发光的寻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她点头,“也要有你照着才发光啊。”

“嗯。”

他摸着她的头发,笑得那么温柔。

然后,他的笑容渐渐淡去,整个人也像陷在了云雾里。

“三哥?”她傻傻地喊,“你要去哪里?”

回答她的,是满室寂静。

她猛地睁开眼。

门牢牢关着,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三……”声音骤然哽在喉咙中,泪水失控,瞬间模糊了视线。

蒙眬中,仿佛又听见他叹气,不要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那头是程成的声音:“沈寻,我今天下午飞昆明。我想,你不用去了。可能是我们程家和你没缘分,你以后好好生活。”

她轻声答:“我知道,他刚才来找过我,他说让我好好的,我会听话。”

电话那头的程成似乎一时失了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和她道别。

两年后。

维港的夜流光溢彩。灯光旖旎的酒吧里,是醉生梦死众生相。

“不好意思,lee路上堵车,耽搁了,刚进电梯,让我先跟大家说一声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

“是啦,怎会有关系。新一轮融资还等着lee出手,要是bp能入他眼,等到天亮都可以。”

“切,听说那位有灰色案底,但是家底厚,有父兄照拂,一转身就变成知名投资人,还是命好会投胎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寻看着旁人的八卦嘴脸,只觉无趣。管他李先生还是黎先生,都是所谓衣冠楚楚的商界才俊,发蜡抹得头发根根竖起,皮鞋锃亮,名表袖扣,千篇一律,想想都乏味。她更想回到酒店,早点洗洗睡。只等李萌从洗手间回来,她便离开。

她低头玩手机,没注意有人过来和众人一一打招呼。待发觉时果然看到一双擦得极亮的手工皮鞋,一路向上,无趣的羊毛西裤、黑衬衫……视线蓦然冻住。

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年的云之南,边境小客栈的房间里,男人穿着黑色衬衫,整个人都坐在黑暗里,一双冰冷锐利的黑眸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他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到这里做什么?

此刻,来人看着她,一手伸过来,淡淡地笑,同她讲粤语:“幸会,我是morpheuslee。”

她看着他,说话不客气:“这位先生你迟了太久,不要罚酒吗?”

“实在抱歉,”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历经万水千山的温柔,“没想到路这么远。”

她点点头,替他斟了酒:“大家都在等你,慢慢喝,失陪。”

等他喝完,她已经悄然离去。

他追出门,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寻到那道美丽背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姐,你也在等人吗?”他问。

“是。”

“等了很久?”

“差一个月就三年,你说久不久?”她轻轻一笑,眼神迷离,“你知不知道,全世界的机场我最喜欢香港赤腊角。云雾之下,有山有水,让人看不清,却特别迷人,就像我爱过的一个人。去年生日的时候搭夜机,雨珠滑过舷窗,映着暗夜里的灯光,像许多流星划过。”

“你有没有许愿?”

“许了。”

“什么愿望?”

“希望他爱上我。”

“我想,他一定爱你。”

“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值得。”

她轻轻一笑:“晚安。”

转身那一霎,却被捉住手腕。

“对不起,冒昧了,但能不能让我知道你的号码?”英俊容颜表露的真诚能够轻易摧毁女人的心防。

她递了名片,却未再停留。

深夜,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有陌生号码发短信过来。

hi,sara,如果你还没有男友,可否考虑我?morpheus。

她没有回复。

这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有人轻轻唤她,寻宝。他的怀抱,那么温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年8月,沈家嫁女。

时值盛夏,阳光灿烂,一路繁花。沈寻身披样式简单的白纱,那样漂亮。新郎穿黑色西装,高大英俊,温柔地吻她。

人群中有女生看到花童捧来的戒指,羡慕地惊呼:“哇,好大一颗钻石。”

沈寻低头微笑,镜头定格她的笑容,那么开心,整个人闪闪发光。

没有人捕捉到她垂眸间眼角那一闪而过的晶莹。

——我媳妇比较金贵,钻石当然要大颗的。

——什么金贵,听起来好土。

——因为是闪闪发光的寻宝啊。

——答应我,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做一个漂亮的、开开心心的、闪闪发光的寻宝。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要有你照着才发光啊。

——嗯。

也许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没办法在一起的人。那种强烈的感情,令你无法抗拒、无法自拔,到最后,却必须经历撕心裂肺的分离。你选择将之弃于身后,以为可以让你继续好好往前走,但你会发现,那种始终耿耿于怀的痛,才是支撑你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嘘,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我只要一个你。

我是这浩瀚星球上的渺小,也知这漫长时光里的孤寂,而令我坚强的,是记忆深处的你。

无论岁月变迁,无论物是人非。

你,在我心里。

“寻宝?”

“我愿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番外

给你的信

三哥:

一年零两个月不见了。你好吗?

今天我在景清街上闲逛,看到有个老伯在卖字。有意思的是,每幅字都是卷着的,买家不知道自己会买到什么。我像抽签一样拿了一幅,打开一看,上面是句诗——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我把这幅字带到了南山祖安的坟前,烧给了他。我想,像他这样潇洒不羁的性格,应该会喜欢这样的诗句。如今他和他姐姐相邻,也一定很开心。

而我呢,一见到“梦”这个字,就忍不住会想起你。就像有些人固执地爱喝某些年份的酒,我想我会终生怀念某一年春天,沉醉在一个永远也不会醒的梦里。

你前年说过,开春会陪我来见祖安,让他会一会我的心上人。去年你忘记了,今年你仍然没有来。

你好像总是在失约。我向来讨厌不守信用的人,唯独对你,我一忍再忍。

上周我参加了许泽宁的婚礼,新娘非常漂亮。过年的时候,李萌也被杨威这痞子娶回家了。她经常会和我抱怨婚后生活不如当初想象,而我总是笑着听听。我们一起泡吧时,遇到我被人搭讪,杨威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拦住对方,说我是他嫂子。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没有再想过结婚这件事。因为我想象不出来,如果和我结婚的那个人不是你,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因为心里对此毫无概念,所以我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有时我会想,如果你永远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又或者,有一天你回来了,但那时我已经老了,没有现在这样年轻、漂亮,我还要不要见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甚至我也会想,是不是我的名字起得不够好。寻寻觅觅,却始终找不到你,找不回你。

抱歉,我又像个怨妇一样开始碎碎念了。

其实,因为工作很忙,所以我也不曾全神贯注地想念过你。或许你也一样,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我明白的,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过往和责任前行。有些事情只能独自背负和解决,就算拥有一个再相爱的人,也未必能一起分担。

你先忙。

飞机要起飞了。虽然晚点至半夜,但正好够我在这云之南,给你写下这封信。

邻座没有人,如果我闭上眼,可以假装你在身边。

晚安,三哥。

虽然你没有说过再见的时间和地点,但我会一直这样等。

你的寻宝

2018年4月5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后记

致敬

如明日好景忽远忽近

仍愿抱着这份情没疑问

…………

任未来存在哪个可能

和你亦是最后那对变更

唯愿在剩余光线面前

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唯愿会及时拥抱入眠

留住这世上最暖一面

茫茫人海取暖度过最冷一天

——张国荣《最冷一天》

编辑看完最后一章,问我:“没有番外、后记什么的吗?程队才刚回来,最后看得我意犹未尽啊。”

我反问:“你觉得他回来了?”

她大惊,拒绝再和我讨论结局。

我也没有再多说。我想,还是让大家各自解读吧。就像《边城》里最后那一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这就是几个年轻人的故事。程立、沈寻、叶雪、祖安、江际恒、廖生、张子宁、王小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境遇,各自的选择。善与恶,清醒与沉沦,都只在一念之间。有人在命运的曲折中迷失,步步深陷。有人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仍不忘心底深藏的良知与责任。

作为写故事的人,我知道现实远比残酷,生命中不可能只有美好。所以,当程立和沈寻在客栈里剑拔弩张地相逢时,当他们第一次亲吻时,当车里响起bobdyn那首sara时,当程立温柔地唤出一声“寻宝”时,当沈寻在身上文下“morpheus”这个词时……我就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费尽千辛万苦却成往日烟尘,没有人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但故事里的人,也许未必在乎。就像程立从来没有希望谁了解真正的他,了解他从年少得知自己身世后就一直深藏的信念。但总有一天,他会遇见一个人,那个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滴泪水,就可以解封他所有的心事。

就像瑞山陀塔上,沈寻对祖安说的——结果是输是赢,不重要。是生是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起战斗的人。为了同样的目标、同样的理想而挣扎、奋斗。

而她能做的,就是在远方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他,支持和他一样在用自己的青春、热血默默奉献、牺牲的那群人,致敬他们的理想和心愿。

或许,有人会问,那些拥有过却又失去的经历真的有意义吗?我想,那一年云南春天的雨知道答案,那一晚听到沈寻求婚的星空知道答案,程立宿舍里那台咖啡机知道答案,玉河镇卫生院那间老旧的病房知道答案,瑞山陀塔上日出时的朝霞知道答案,程立用生命抢下的那台相机知道答案,戒毒所里写满“s”的那面墙知道答案……

程立曾问沈寻,你见过那么多故事,很多并不美好,可曾对人生失望?

她答,也许只有见到了人性的最坏处,才能真正懂得为什么要好好活着,努力去做对别人、对这个世界有益的事情。

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与欲望。有人渴望金钱,却为富贵所累;有人渴望爱情,却不知珍惜;有人渴望温暖,才更懂风霜。

人生从来不易。若你觉得容易,定是有人在承担着那份不易。世界也不是全然光明,而是有人在黑暗的边缘坚守。

就像沈寻与程立那段对话。

“我已经习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习惯什么?”

“死亡与分离。”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

“为了更多的‘活着’和相聚。”

因为他,沈寻变成一个闪闪发光的寻宝。因为她,程立的人生也像钻石一般璀璨。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那些心动,那些缠绵,都已随风去。但总会有人记得,在这云之南,她遇见过他。

而你也只需要看见你想看的结局。

最后,谨以此文致敬所有为禁毒事业默默奉献、牺牲的人们。生命可贵,也愿所有人都能珍惜人生路上的光明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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