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还想说什么,我才不管,摸了半天没摸到枕头,我就把头往他胸膛上靠,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去也。
本来以为靖扬出马,第二天找到我的意中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沿楚江搜了半天,差不多把洛城附近几百里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找到。
奇怪了,以方承宁的出色外貌,打听到这个人的下落应该不难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整个白天,我在家里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沿江五百里的舟船,除了几艘官船不好开口询问之外,其它的都打听过了。除非承宁他在这三天之内到了五百里之外,否则没道理找不到。
唉,难道是我上次吓坏他了,让他远远的躲了那么远出去?
真伤自尊……
就在自怨自艾的期间,天不知不觉的黑了。
侍女把房间里的灯全部点亮,吃过了晚饭,靖扬还没有回来。
我沉着脸不开口,那些侍女们也都不敢说话,越看她们越不顺眼,最后一怒之下把那几个都赶出去了,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闷坐著。
屋角的更漏沙沙的响个不停,外面的二更梆子都已经打过了,人却还是没有回来。
我有些不安。平日里如果没事我就是二更睡下,而在我临睡前,靖扬是一定会陪伴在身边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沙粒的计数中流逝,心中的烦躁越来越重。
难道是在江边遇险了?听说楚江下游最近有一伙盗匪流窜,相当的嚣张。前日我还刚发了个通缉令追捕这批人。
不对。这批盗匪的案底我都细细读过,凭武功谁也不是靖扬的对手。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双拳难敌四手……
我打了个寒颤,应该不会吧……
一阵夜风没有预兆的刮过庭院,没有插牢的窗户被吹得大敞开来。外面的夜色黑黝黝的,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的大口。
我腾的站起来,隔著窗户大喝道,「来人!点齐府里的护卫,备马,准备出府!」
无数声音从各处齐齐应道,「是。」
声音还没有落下来,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黑影在眼前闪过。
我吃惊的倒退两步,定睛望去,站在窗外的身影却不正是靖扬?
我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
「小侯爷,深夜出府,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吗?」他恭谨的问道。
「……」害得我整晚上不安宁,差点就要发动人手沿著江边去搜人了。他现在居然一脸若无其事的站在面前,还反问我有什么事!
我想也不想就从窗口跳出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破口大骂。
洋洋洒洒的骂完了,靖扬递过一杯水。我咕嘟咕嘟的灌下去大半杯。
这时候我才发现一件很糟糕的事。
周围黑压压的围了大片的侍卫——都是我刚才召集过来的。
在我发现的时候,他们全部目瞪口呆的望著我,大约是被我连著半个时辰,不停顿、不重复、不带脏字的骂人功夫镇住了。
完了,我的翩翩风度,我的浊世佳名。
脑筋急速转动,想要说点什么挽回我的风度,但很快就闭了嘴。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更为糟糕的事情。
在远处影影憧憧的火把下,站了个非常熟悉的人影——
刚才这个折腾,就连已经睡下的老爹也被吵醒了……
「小侯爷,请问召集我们去哪里?」等了很久很久,侯爵府的侍卫长韦震终于壮著胆子问我。
老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干涉的意思,只披了件褂子,眼睛眯了起来,隔著远远的看著我。
我无比清楚的知道,只要现在我说一句「没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他老人家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再赏我一顿家法。
这次说不定就不是跪了几天就能了事,而是屁股要挨板子了……
在这种危机时刻,电光火石的刹那,我的脑中倏然灵光一闪,「备马,我们去……我们去大将军府!」
我翻身上马,严肃的对老爹拱手道,「适才在房中,孩儿突然想起疏浚河槽的计划中有重大缺漏,所以想要立刻过府和叶少将军商议商议。」
「是吗?」老爹皮笑肉不笑的道,「只是过府商议事情,你带这么多侍卫做什么?是不是想顺便把他们将军府给拆了,把房梁当柴烧啊?」
「这、这个……最近盗贼猖獗,孩儿想多带点人手防备半路有人劫财劫色……」
「放屁!贪生怕死的臭小子!」
老爹骂了一句,挥挥手道,「韦震,你带十个人送小侯爷去将军府议事,其它人回去各就各位。」一边说著,一边伸著懒腰就往回路走了。
不过这一来……大将军府是非去不可了……
我打了呵欠,把衣服拢了拢,无精打采的道,「来人啊,把马牵走,换轿子,去大将军府。」
真倒霉,靖扬那种祸害当然会长命遗千年,要我操什么心。你看看,多此一举,还多出这么些事来。
这下可好,免不了又要被那个叶某人嘲笑了。
半个时辰后。
将军府。
我更加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勉强撑著上下打假的眼皮,对著穿著一身简单白袍的青年总管说。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不想领老爹的家法,就只好到你的将军府来逛逛了。你睡你的去,这张桌子借我睡几个时辰,好困~」
上眼皮一搭下眼皮,立刻昏睡过去。
「呃,这个房间都让给你,你慢慢睡,不客气,我出去。」青年文雅的执扇掩住口,斯文的告退,轻轻关上门。
片刻之后……
门外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我用手指勉强撑开眼皮,确定了一下方位,准备把桌子上的镇纸砸到门板上。
「叶添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
叶添大笑著在外面回敬道,「还好吧,我已经很够义气了,至少我没有把辰辰你掘地三尺找那位美人儿的事告诉你老爹——」
话没说完我就冲过去拉开门,「你怎么知道的!」
叶添眨了眨眼,「别忘了洛城的防卫在我手里。你的靖扬虽然做事很小心瞒过了你老爹,却还是瞒不过我。」
说到这份上,我也只能长长的叹气。假装没听见刚才的狂笑声,拉著他回房间面对面坐下。
「你说,这么大一个人,为什么就偏偏找不到呢?」我苦恼的说,「我都派了靖扬出去找了……」
叶添噗哧一笑,瞥了门外守卫的靖扬几眼,附耳过来悄声道,「派别人说不定就找到了。你派他去,那是肯定找不到的。」
「为什么?」我睁大眼睛,「你也知道,靖扬是我手下做事最得力的。」
叶添却不说话了。他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服上的灰尘,又仔细的抹了抹桌上书本的灰,这才慢悠悠的慨叹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
我不满意的打断他,「你打什么哑谜啊?不要以为你是我表哥就能耍我。」
「岂敢岂敢,小小一个定邦将军哪敢戏耍未来的定南侯呢?」话虽然这样说著,不过看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说不出的恼人。
真是的,那种笑法跟老爹一个德性,狐狸眼!
「有空在这里笑,就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把人找出来?」我哼道。
不说还好,我这么一说,叶添又笑了,「算起来都有七八天了吧,你对那位美人儿还没死心?」
「想了七八天,只见过他一面,摸过他一次手,当然不死心了。」
「啧啧,难道是你想弄上手了再甩掉?这个习惯不好哦。」
「本小侯爷有这么下流吗?就算倾慕不成,做个朋友也行啊,我还从来没有被人那么不客气的打过呢。」
「呵呵,原来是自尊心受伤了啊……」
「少罗嗦!」
「呵呵……」
渐渐的,耳边传来沙沙的细小声音,似乎是雨滴打在青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