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文静深深一叹,望着湛蓝筝的目光,夹杂了难以置信和惋惜美好逝去的悲凉,又慢慢为清明的理性所取代,“在你的婚礼后,她会离开对吧?甚至会很快离开?”贾文静问。
湛蓝筝将红盖头轻轻放下,静默于红绸后。
贾文静道:“我明白了。”
转瞬——婚礼前夜。
经过一周紧锣密鼓的筹备,婚宴各项事宜已基本妥当,大家便都早早去休息,养足精神好去迎接第二天的盛大婚礼——总不好一脸倦容去面对各方来宾。身为新嫁娘的湛蓝筝也尽量降低紧张感,还主动讲起笑话,又和江宜月,程澄一并回忆念书时代的趣事,似要将众人对这场婚礼的猜忌与不安都给驱逐开——只是旁者看着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堆同龄好友,而今只剩的三两个,不免在心中生出了与婚礼气氛完全相反的感慨。
强颜欢笑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不到十点,程澄就从湛蓝筝房内离开,准备回去休息。拐了几个弯,看到孙桥静静地靠墙而站。
“……”程澄做了个深呼吸,“还不休息?”
“又不是我嫁人。”孙桥拽拽地说。
程澄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该笑,拼命歪嘴,笑不出来。
“哦……那我睡去了。明天还要帮湛蓝和月亮看小孩呢。”她喃喃着,要绕过孙桥,一把被捉住手腕。
心跳加速。
闭上双眼,发现前方早已——也唯有一片黑暗。
“晚安了。”她闭着眼,说。
孙桥握紧她的手,沉默。
程澄感觉到他在紧盯着自己。
“你……有什么事?”她先开了口,话音刚落,身子一歪,她轻呼一下,倒在孙桥的怀里,对方将她扣紧,一个吻印在唇上,连绵不绝。
程澄仰起头,尽量避开,泪水也如愿地倒灌回去。
反常的是,孙桥并不勉强她,而是小心地放正她的身子。他久久凝望着程澄,程澄只是研究走廊天花板上的五彩灯池,让那灯泡的亮度刺得眼睛疼,泪水一粒接着一粒,幸好是仰着头,没流出半点。
“对不起。”孙桥说。
程澄,“有个P用。”
孙桥,“……”
“我走了。”程澄猛擦一把眼睛,要摆脱孙桥,却又被捉回去,“你他妈要做什么——”
孙桥再次贴上她,脸颊温暖着脸颊。
“对不起……”他连串地说着,仿若梦呓。程澄感到视线都模糊了,“孙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现在的感觉真的很淡,很淡了。火焰太过炽热,真的好过瘾,好浓烈,让人刻骨铭心,可是,这样的火焰,总是会过早地消耗干净。在不经意间,也许前一刻还在吞吐火舌,下一刻就成为冷灰。”
她努力甩干眼泪,“孙桥,这是最后一次,也是真的……晚安了……”
孙桥并不放开她,而是握紧她的肩膀,又一次俯□,程澄无奈地闭上双眼——她挣脱不过,也失去了几个月前还存在的那股大喊“捉流氓”的斗志,看了太多悲剧的她,只是一个幸存的破布娃娃,任人摆弄了。
“明天……”
细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程澄赫然瞪眼。
孙桥正一面吻着她,一面轻声说,“明天的婚礼……”——他吻在她的额头,“我和晓白……”——挪到了左脸颊,摩挲,“会打个配合……”——亲吻着耳廓,“把孩子……”——吻上耳垂,“给丁小剪。”
程澄,“……”
“她会主动过来……你冷静……她要怎样,就怎样……记住……别给她捣乱……”孙桥呢喃,紧紧贴着程澄的脸,身体在暧 昧地扭 动,“无论发现什么,发生什么……不要问,不要说,不要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他停止扭 动,深深吻着程澄的头发,“切记,你只是观礼的来宾。”
程澄,“……”
难以置信而迷茫的目光。
孙桥松开她,苦笑。
“程澄,我保证,这是真的,也是最后一次……对不起了。”
他用最诚恳的态度,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要解决一个角色…………就可以说是结局了三分之一了……
☆、第八章 战果只是谢幕
黄道吉日;晴空万里。
玄黄界湛宗两家掌门,将于今日正式完婚。
盛世下的盛事,本该办得盛大。但湛家连遭丧事;一切也就从简。再者,玄黄界的各种仪式大都保持低调传统;以免招惹外界人士的围观,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这场堪称玄黄界最重要的婚礼,所邀请的除了新娘本家族人外,基本也就是界内各家人士了。
金红厅堂内;新郎宗锦正在湛垚陪同下;于前厅应酬早早赶来贺喜——或者说早早过来试探的宾客。宗锦身着量体订做的华贵传统男士婚服,儒雅俊逸,笑容满面,进退得仪,使得众人连连点头。一会儿,门厅起了小骚 动,半晌还未平静,引得宗锦侧目。湛垚陪着宗锦不过是为了维持婚礼的风光与秩序,心中早已不耐,见有不同寻常的热闹,便三步并作两步赶去,听到一片贺喜之声,他分开人群一看,不由微怔,来的是湛明儒夫妇。
其实这本没什么不对。儿女成亲,父母自然出席。宗锦之母宗堰早逝,其父雍寂是断然不能请,也请不来的。而湛蓝筝的父母却都健在。只不过玄黄界这几个月一直传说湛家掌门与父母为权力而失和,情断意绝。小道消息踊跃,真实性有待考量——这也是这回宾客们“试探”的主要内容。原先各家老者们还一本正经地猜测,道那湛蓝筝准已软禁父母,湛明儒夫妇不会出席;或是说湛明儒夫妇将在傀儡们的严密监视下被迫出席——他们的衣饰妆容,必会因潦草而露出破绽,脸上的神情也会道明父女、母女间,亲情已绝的真相。
但湛明儒和齐音然准时出现在婚宴上。湛明儒步伐沉稳,齐音然仪态优雅,身旁既无湛家族人紧跟,也没半只傀儡监视。再打量——夫妇俩都着了传统吉服,衣衫崭新华美,穿戴平整,看不出凌乱之态。齐音然还略施淡妆,饰品精美,看那搭配,便知是精心思考过,绝非被迫下的潦草敷衍。
只不过齐音然的情绪并不高涨,仅仅维持一线微笑。可似乎也不足以说明问题,因为湛明儒的笑容十分正常。和所有嫁女儿的父亲一样,他感慨而感激地与每个前来贺喜的人握手、敬酒、道谢、寒暄。熟络自然,绝非作假。
“明儒老弟,”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薄家人附耳轻问,“今日是你那宝贝女儿的大喜之日,可弟妹的心情似乎——”
湛明儒伤感一叹,“老哥,你得体谅。毕竟……我们刚刚没了个女儿,儿子也远在海外……”
这薄家人连忙道歉,又鼓足勇气道:“可是二老爷夫妇,还有老爷子的义女一家,都是这一个多月内没的。老爷子如今也卧床昏迷,这婚礼竟选在此时举行……你和弟妹就没给孩子提点建议?”
湛明儒淡淡道:“我们夫妇俩含辛茹苦大半辈子,到头来却给心爱的小女儿送了终,唯一的儿子也不孝顺,身边就剩下掌门这个女儿了,养老还得指望她。可怜天下父母心,若换了你,不顺着她,还能顺着谁?她大了,又是掌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做砸了,求到我这里……难道我还真能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的亲闺女,惨兮兮的抹眼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