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大奖不过是空欢喜一场,无奈贴膜哥死活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
“刮刮乐做的挺规范的,上面还有写中奖地址,”贴膜哥拿着个放大镜研究了半天,连蒙带猜记下那一行字,“我们等下去那儿看看,说不定能够兑到奖呢?”
“别开玩笑了,五百万啊!人家不会给你钱的。”阿彪垂头丧气。
“我就去问问,不给的话我们走就是了。”贴膜哥不死心的吐着烟圈,“毕竟是五百万啊,我们得贴多少张膜。”
“也是。”阿彪有些动心了,“我们去看看就回来。
阿乐背着个大包走出门去的时候,碰巧康叔正举着个“神机妙算”的小旗子晃晃悠悠的收了摊往回赶,两人在楼梯间里撞了面。
“怎么又要出去了?”康叔露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嘴里也抱怨连连,“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真够死没良心的,就留我一个孤寡老人留守在家饿肚子,也不给洗衣做饭。”
受过师父传统教育因此特别尊重长辈的阿乐,见到康叔如此凄惨的境遇也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小声道歉:“因为今天刚好要去工作的缘故,你知道……我的工作时间点有些不固定。不过我已经把饭菜做好放在冰箱里了,热一热就可以吃。不然……我回来给您带鸭脖吧!要辣不要辣?”
“要的,要的!”康叔捻着胡须连连点头,痛心疾首的拍了拍阿乐的肩膀:“阿乐啊,康叔不怪你。现在的钱都不好赚,康叔也知道你和阿彪的难处,一切为了工作,去吧,去吧!”
阿乐挥泪与康叔告别,逐渐融入城市夜晚的阴影中。
而同一时刻的城市那一头,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典型小市民代表——阿彪和贴膜哥,交握着那张五百万刮刮乐,连生意都无心再去做,等到天一黑就提早收了摊,撅着个屁股直奔兑奖地点而去。
兑奖地点在XX区XX路XX号,这种隐晦到极致的坐标,就算是经验丰富出租车司机一下子也反映不出来该怎么走。两个臭皮匠谷歌地图了很久,终于将这坐标换算成了熟知的地点,其实很好找,就在阿彪家旁边那条酒吧街后面的一片破楼房里。
那边破楼房建的有够久了,但是因为地段好的缘故,坚定不移抗强拆的钉子户猖獗,当时也闹上过微博和当地报纸,政府就怂了,不敢强制拆迁。不光抗强拆,钉子户们还要和政府投资创办的酒吧一条街竞争、抢生意,目的是减少他们的客流量。于是,风风火火的灾后重建工作在破楼房展开,楼层承重结构还是那么豆腐渣,但是外表花俏了不少,一时间大跃进一般翻新了不少桑拿洗浴中心以及其他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娱乐场所,甚至连“新巴克”这种台式咖啡屋都强势入驻,每到夜晚就是一片莺声燕语、歌舞升平。
至于为什么传说中的郭四爷福利彩票的兑奖地点要放在这里呢?
那是因为这一片破楼房都是郭四爷旗下的产业,而那些坚定不移抗强拆的钉子户们,都是伪装而成的郭四爷的手下。
——因此当年号称“锦衣卫”的御前强拆部队开进破楼房之时,见到家家户户都是人山人海提着砍刀的壮汉这种壮丽景象,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再次将聚焦的目光放到阿彪与贴膜哥头上,两人此刻正走下地铁站,探头探脑的来到酒吧街门前,东张张西望望。
标示地点的路牌已然破旧不堪、东倒西歪的挂在石灰和水泥表面斑驳、涂鸦凌乱的墙面上。
“是这里没错吧?”贴膜哥眯着眼研究了半天,长期的精密作业让他的视力有些劳损。
“没错,没错。”阿彪对着手机里的谷歌地图一阵摸索,蓝色的小点此刻正镶嵌在岔路口之中。
“太好了!那还不赶快过去。”贴膜哥喜不自胜,路指前方。
“对对对,我们赶紧走!”阿彪连连应和,横刀立马。
但是终究四下一片沉寂,没有一个人愿意向前一步,只有北风呼呼的刮,灰尘飘飘洒洒,扑簌簌的,风中飞来一个拆封的杜蕾斯说明书。
究其原因,这里毕竟是本市最最脏乱差、黑帮分子最集中、贩毒吸毒嫖娼卖淫行为最为猖獗、雄性荷尔蒙最为旺盛的一片区域。在这边的彩票公司……天哪!该不会是地下钱庄吧?
两人咬着牙,你看我我看你,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正想着谁先打退堂鼓呢,却见两个穿着隔壁高中校服的小情侣搂抱着从两人中间擦身而过,消失在了歪斜的霓虹灯朦胧的光彩里。已经提前成熟的小女孩,用暧昧不明的疑惑眼神打量着两个软脚的壮男。
不想被嘲笑懦弱,两人连忙迈步跟上。
30
酒吧街再向里走、破楼房改造的那条后巷,和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二十一世纪的繁盛景象迥然不同,充满着八十年代香港的颓废气息。电线杆子上贴着有效根治淋病梅毒广告抑或是人初油让你四十分钟金枪不倒,如果看得仔细点,还能找到一些真情求偶的征婚启事,画中人无不浓妆艳抹,在夜晚里从专治包皮过长的男科诊所广告里探出两只黑魆魆的眼睛,涂得煞白的脸女鬼一般凝视着路过的行人。
因为是在高低不平的丘陵地区建筑的老式房屋,第一层有一半是建在地面下面的,中间由半突出的台阶隔开,以至于只能看得见一半的门面。家家店都开门营业着,霓虹灯压着路面闪烁着,因为电压不够,光线却很暗淡,四周围就好像鬼城一样。
阿彪掏出手机自备的手电筒功能,照着路面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贴膜哥缩着脖子、紧紧跟在阿彪身后,两人每走一步都要张望好一阵子,心脏顶在嗓子眼处狂跳不止。
远远地,手电筒照见一个身材瘦长、穿着白衣的吊死鬼。
“啊!有鬼!!!”阿彪狂叫一声,转头就往后跑,与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贴膜哥撞了个照面,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两人挣扎着爬起来,面对面看见对方煞白的脸,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手舞足蹈的再次摔倒在地。
“阿——彪!”贴膜哥声泪俱下的呼唤阿彪。
“膜——哥!”阿彪胆子大一些,惊吓完之后恢复了神智,装起胆子用手机又照了一遍,这才发现是二楼人家挂的一件土耳其浴专用的白袍,这才长舒一口气,“膜哥,起来,没事儿。”阿彪提起贴膜哥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看,这是件挂着的白色浴袍。”
贴膜哥心惊胆寒的站起来,双腿还有点哆嗦,首先粗着嗓子振振有词的指责了一番这边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与素质问题,继而抨击了乱挂衣物对市容市貌的损害,最后攥紧了阿彪的衣服,催促阿彪大步向前。
还没迈出第一步,却见旁边又一件浴袍发出“科科科”的森森笑声。
两人吓得抱在一块儿,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却见浴袍上露出一张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脸,只有两只眼仁子白白的、滴溜溜的转。
两只眼睛正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阿彪与贴膜哥两人,青红的嘴唇张开,露出细长的蛇一般长的舌头,又是一阵“科科科”的笑声。
“你……你是什么东西!”阿彪扯着嗓子吼,脑子里都是一些康叔在家教育他的话:看到鬼的时候一定要凶一点,厉鬼怕恶人,千万不要让鬼知道你很害怕。自己的表情够凶神恶煞么?不然再把牙咧开?然后眼睛再努力爆突一下?
没想到对方竟然很诚实,并没有迂回:“我?科科科,我是……吊死鬼啊。”
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贴膜哥又一次倒地不起。
却没想到吊死鬼见到贴膜哥这副惨样,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哇咔咔咔,喂,那个中看不中用的胡子大叔,拜托你醒醒啊!”真是奇怪,女鬼说话的方式好像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可没故意要吓唬你哦,中风了可不关我的事。再说装鬼也不犯法吧?”
原来是个装神弄鬼的。
阿彪拿手电筒在女鬼脸上扫了又扫,这才扫到女鬼吊在窗户上的那根钢筋和脖子上的护脖,这些奇怪的东西似乎是一个一体的装备,目的是为了保护人类的颈椎健康。阿彪又声色俱厉的追问:“你究竟是谁!”
女鬼这才解释:“其实我是这家洗浴中心的土耳其浴女郎,因为惹老板生气被打歪了脖子,在这里吊一吊,矫正一下。”
被打歪脖子、吊着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