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顶着一张妖媚的脸的人要唱老生就来气,"看看你这嗓子……还没养好呢怎么唱?老生本来就不适合你的嗓音,很吃力,而且明天那一出戏有很大一段都是老生的独唱,那一身行头也非常重,不是所有人都撑得起来的。"他压着怒气仔仔细细的说,他不信他不懂这些,不知这儿会儿又是怎么了。
"我撑的起来!咳咳……嗓子我可以忍得住,今天也没事。"他梗着脖颈,完全没有放弃的打算。
"你……别这样好吗?别逞强,明天那场还是压轴……"
"你觉得我做不到?我哪一次不是压轴?你觉得我做不到?"他说着就又高声起来,嗓子尖尖细细的。
似乎有人听出来他们在吵架,有人影好奇的在门口探头探脑。他却没心思去管他们,这边已经足够头疼,"行云……"他看着他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干脆俯□要去亲吻他,清楚的听到了门口有抽气的声音。
然而他才一低头,就被行云一把推开,他自己则站了起来,嘴角绷成一条线,"你,还以为我在开玩笑?闹脾气?"
说着一把推开他就要走,却听到身后响起声音,"好,你不是开玩笑,但是我绝对不会同意。"行云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却没有停止他的话语,"你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除了拿整个戏班的安危来成全你一个人的任性。"
他怔了怔,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哦,这样。"
然后他走了,穿着身上祝英台的戏服,径直走了出去。
他跑的真的很快,等他后悔一路追出去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而等他追到他的二层小楼时,他看到了敞开的房门和屋内的他。
他在等他,他也知道他在等他。
他穿着白色的柔软的袍子,就像戏服,丝绸的光华闪进他的眼睛,他缩在椅子上抱着膝坐,那脸谱下带着不知名的表情。
他径直走进去拥抱他,他没有躲闪。
他的身子带着冰凉,他用力的温暖他,却不知道能有多少作用。
"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想那么狠的跟你说话,只是担心你。"
行云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他说下去,"我不想让你再唱了,我希望你能够收手。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好,等我能脱开手,我们就离开这儿好不好?别再唱了。"
"你……"行云忽然轻声的开口,声音真的很轻,他把耳朵凑在他唇边才听到他的声音,"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我还不够为你想吗?"他皱眉看着他,"我恨不能把所有捧到你面前。"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知道。你能忍受我包容我纵容我宽恕我宠爱我……这些,咳咳,我都知道。"行云说着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很平静也很漂亮,"但是,你真的认为这就是为我想吗?咳咳,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他忽然有些发怔的看着行云脸上的脸谱,他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为什么……不肯让我看看你的脸。"
"你总是这样,咳咳。你从来没有明白过我,你只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看真实的我。"他侧过头去,"你了解……咳……你了解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不了解。"他在他身侧蹲下来,"我现在了解,来得及吗?"
行云笑了笑,或者说是弯了弯嘴角,"我曾经一直都认为,我是生在台上的,我就是为了这个舞台才出生,当然,最后也要死在这上面才是终点。"他眼神飘渺透着空,却如此勾人,映衬着他斑驳的面孔,没人会怀疑他是为了这个舞台才出生的。
"可是我那时候没想过能与你……这么深。"他看着他笑了,笑的很好看,眼神好柔软,"你说愿意陪我一起走我很高兴,我也真的想和你一起走。但是要走,不能这样走。"
"行云不能这样走。行云是个传奇,所有人都在说着曾经的行云居然唱什么都可以。行云的一生都是为了唱戏,他就是要让那些听戏的人毫无顾忌的笑出来哭出来,那个时候他最是高兴。"他仰起头,说着他自己,宛如整个灵魂都漂浮在空中,"所以啊……行云要消失,也是要消失在最灿烂里,他要达到巅峰,让所有人满意,不会让日后真的有人提起他时带着任何的遗憾。"
"你看。"他说着,扯过自己的发丝,捻起其中的一根头发,那发丝银色若雪,"我是真的不年轻了啊……我是真的没有机会了。我看了,再往后的老生要等到下个月,我怕我……连下个月都等不到了,咳咳咳咳……"他忍了半天终于咳起来,却仰头那样看着他,"行云必须唱老生。"
"……好,好。"他心疼的抱过他,抚摸他的发丝,"我让行云唱老生。"
行云在他的怀里笑起来。
他紧紧拥抱他,眼眶酸涩,一叠声的叫着,"行云行云,我的行云。"
☆、四>
没人知道为什么班主又同意了行云来演老生,只是第二日一早他就来修改了单子,把那个本来要演老生的人气得不轻,直喊他不负责任。然而班主什么都不解释,他的脸上摆出一副我就是宠着他别的什么也不想说的神情,弄得别人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而他现在在给行云画脸谱,老生的脸谱远不如花旦那么好看,但是却宛如在他指下生了花,那一笔一描都特别用心。他手执着眉笔勾画他的脸,他们近的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交叠出彼此的生命。
想来也认识了近十年了,彼此看着对方眼中的神采渐渐变得没有日落月升,相处从激情羞涩,变得自然习惯。都相信着谁也丢不下谁了。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行云想着想着就笑了,温婉的像个女子,伸手就去摸他的脸,他笑笑,手上动作不停,继续为他铺展着深深浅浅的颜色。
而那之后更久的时间,却是两人相对无言,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彼此,看着那双眼睛。
恍如已经花了一生的时间,但是否足够用来彼此凝刻呢?
想要用我所有的时光,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生命,只是为了记住你。
他上台之前他握了他的手,坚定有力量。
他上台,他听到众人的呼声。
他直到他唱到第三幕独唱的时候才绕到台下去看,正看到他在台上挑起一个漂亮的花枪起手式。
老生的那一身行头是真的很沉重,他不仅撑了起来,还绕着圈有着漂亮的身段,老生的声音浑厚深沉,他带着隐隐的吃力,更多的是用心,那样用心。他唱着那英雄的故事的故事……
他含笑看着他,直到他唱出第一个破音。
那一声没有唱上去,伴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