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1 / 2)

>八夫人失踪,儿子的变化,商老爷除了震惊别无它法。最后只能任儿子在西园修行,自己与其他几房夫人花天酒地,除了逢年过节父子二人见上一面,其余时间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商老爷后来想开了,自己还不如趁阳寿未尽及时行乐,死后把家产全部留给儿子,请信得过之人代为打理经营。至于织羽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他操心也没用。

仇人不见了,我待在商家也没意思。正想离开,四处打探凌飞霜的下落之时,商织羽却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红叶,我的母亲曾经杀过许多人吧?你的父亲也是死在她的剑下吧?”

我闻言大惊失色,我的身世从未向旁人道过,不冠本姓用的化名,连凌飞霜都不知道,少爷又从何处了解到那段往事?难道他在试探我?不会的,我望着少爷清丽的容颜,不再想什么后果,坦然道:“是的。我原想练成武功,有足够把握赢她之时,光明正大地向她挑战,以雪父耻。如今我正要离开这里探查她的下落。”

“你不用寻了,她已不在这个世上。如果你要报仇,就杀了我吧。”商织羽的声音平淡,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真的么?”我仔细思量了一下,郑重道,“我不能杀你。不是不忍,实在是你的母亲仇家太多,如今她没了踪迹,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我若杀了你,别人岂非报仇无门?”

其实我明白,我是根本无法对少爷下手。或许对凌飞霜也一样,我一直找各种理由逃避那个结局。我不愿让少爷明白我的真实情感,所以才那样说。如果我真想让别人找上门来报仇,十年前就把凌飞霜的藏身之处散布出去了,他们母子又怎会有安生日子过?

商织羽听了我的话神情更加落寞,只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继续活着为父亲母亲和我自己赎罪吧。”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父亲贪赃枉法十恶不赦,母亲杀人无数也难逃天理,但是商织羽又犯过什么错?他为父母赎罪人之常情,但是他为什么说还要为他自己赎罪呢?难道他生下来就是有罪的么?

在我眼中,他是我最痛恨的人的儿子,也应该是我最痛恨之人。

我父亲是商仲卿的好友,同赴科举,落地后就当了他的师爷。因为看不惯商仲卿徇私枉法,屡次规劝,本出于好心谁知引起他的猜忌。后来商仲卿担心我父亲会把他的丑事抖出去,就诬陷了他几条罪状,下到狱中,并且为了销毁证据,还抄没家产。父亲屈打成招悲愤交加,没多久就冤死狱中,临死时嘱托我母亲千万别让我只读圣贤书,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父亲死后我母亲带着年幼的我,四处求告无门,眼看就要饿死街头,幸被一武林侠士相救,带我投在桐山门下,习成一身武艺。二十岁艺成下山,参加武举,中了状元,获五品带刀侍卫官衔在刑部供职。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一叠厚厚的卷宗,详细的记载了商中卿大小百余条罪状及相关线索。我如获至宝,多方努力,终于将此卷宗承上朝堂,皇帝过目龙颜大怒,下旨命刑部侍郎张宗起任金陵巡案,彻底清查此案,从严处理。

“……商仲卿在任时贪赃枉法,经人告发百条罪状,一一查证属实。遂将其家产悉数充公,商仲卿本人凌迟处死,妻妾及直系血亲不论男女斩,即刻行刑。旁系五服之内,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充官妓。家丁仆役,交由刑部典卖,所获银钱,亦悉数充公……”站在金陵府大堂一侧听着张巡案念出判决,我心中说不出的快意。“……罪臣商仲卿之子商织羽,年十七,按律当斩,蒙太后盛恩,缓刑一年,暂押金陵府大牢。”

犯人们听完宣判,逐个画押,个个绝望沮丧。轮到商织羽画押时,我却见他神色坦然,紧闭的双目望向我这边,脸上竟隐隐显出释怀的笑意。他摸索着在罪状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没有丝毫犹豫与不甘心。

“你不恨么?”我忍不住问。

商织羽微微一笑:“因果报应,恨当恨己,勿怨旁人。”

我一愣,仔细地把他的这句话记在心中。我是武夫,说不出这么高深的道理,我只知一报还一报。商织羽能悟道,能看得那么超脱,是因为他就要死了吧,再等一年。十八年都等了,不多这一年,到时候我痛恨的人都死了,我应该会感觉快乐了吧?

清点抄没商家财产时,张巡案发现登记在册的一枚价值连城的蝶形玉佩不知所踪。这玉佩原是商仲卿最春风得意时,皇恩亲赐之物。此番获罪,圣上特别指出要收回此物,以正视听。如今丢失,岂非要当个失职之罪?查问过商府的管家,说此物一直放在商织羽那里。张巡案是个办事很仔细的人,决不会忽略蛛丝马迹,当晚便提了商织羽到刑房审问。我也随侍在侧,保护张大人安全。

“商织羽,圣上亲赐蝶形玉佩现在何处?抄没清点时怎不见踪迹。”张大人端坐在刑房中的太师椅上,严肃地问道。

商织羽手足均被镣铐紧紧锁住,身上穿一件肮脏破旧的囚服,赤足散发,跪于地上。他低着头,平淡地回答:“送人了。”

“说,送予何人?”

“家母随嫁小厮,红叶。”

一旁的师爷闻言急忙查阅卷宗,随后低声向张大人耳语了几句。张大人听后神色一变,厉声道:“在押犯人中并无红叶,他躲在何处?你老实交待。”

“三日前,我与他断了主仆情份,他当晚就离开我家,临别时我把蝶形玉佩送给他作纪念。”商织羽如实回答。

“圣上亲赐之物岂能随便转送他人?更何况一名身份低贱的小厮?简直是一派胡言!”张大人觉得受了愚弄,拍案而起,“本官念你年幼,又双目失明,本想好言相问。岂料你如此不识抬举,竟然谎话连篇,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招了。”

商织羽脸上毫无惧色,答道:“草民并无一句虚言。”

“还敢狡辩!来人,先杖脊三十。”

左右衙役领命,将商织羽摁倒在地,挥动手臂粗的木杖毫不留情的打在他清瘦的脊背上。虽是木杖,头上却包着铁皮,每一棍打在皮肉上都留下一道血印。才十几棍下来,商织羽背上的衣服就被打烂,皮开肉绽,鲜血飞溅。三十杖打完,他的脊背早已血肉模糊,人也昏死过去。一名衙役拎了一桶盐水,泼在商织羽身上。因为伤口被盐水刺激,商织羽痛醒过来。

“说,蝶形玉佩在哪里?”

“……唔……”商织羽的头发被人揪起,迫使他抬头,声音微弱,掺杂着呻吟,“……送给红叶了……”

“还敢嘴硬?”

正当张大人要继续对他用刑时,我出言道:“巡案大人,属下以为那玉佩确实在红叶身上。只是红叶应该不是一般的小厮,他可能是商织羽的亲信,商织羽才会以宝物相赠。据属下所知,商仲卿八夫人李氏,即商织羽生母,来历不明,却身负高强武功。五年前李氏失踪,下落不明。红叶以前是李氏小厮,这次突然离开商家,难道是事先听到什么对主人不利的风声,去找李氏搬救兵?”

“照你这样说,应该查出红叶下落,一方面可以寻回玉佩,另一方面可以绝后患。”

“大人英明。属下也这样认为。”我连忙附和道。

“那红叶的下落又当从何查起?”

“属下在江湖中有一些信得过的朋友,可以托他们广布眼线,一旦发现红叶行踪,就立即围捕;另一方面,恐怕要从商织羽入手。”

“那就依你之言。”张大人又抬眼看了看商织羽,问道,“商织羽,你可知红叶去往何处?”

“不知道。”声音微弱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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