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旁的男人──季思礼抬起头来，打量著周围，只需要几秒，他就足够得出一个结论──无路可逃，眼前这个男人这回下了血本来布置这场围堵。
之前他多次逃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虽然追捕力度大，但是却很少有人会为一个死人投入全部的精力，而这次叶则却是倾尽了全力，甚至自己亲自登场，自己的逃脱的几率小到了极致。
“你很敏锐，我本来以为那场爆炸不会让你这麽快就调查出来，有什麽事情不妨直说。”
“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也了解我们之间的过节，在还没有造成其它什麽损失之间，我希望你离开弈秋，在那之後再做什麽，那就是你和我组织之间的事了，与弈秋无关。”
“我对弈秋从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而且也不打算对你们组织特地去做什麽。”
“哪又如何？”叶则语气平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不信任你，这就足够了，我不可能忍受有任何潜在的风险的情况下，让弈秋和你相处。”
季思礼沈默，脸上没有了以往那种懒散的神态，整个人似乎黯淡了下去，不过这只持续了几秒，他又恢复了常态。
“我拒绝。”
“那你也明白我会怎麽做。”似乎也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回答，叶则看了一眼手上的表，根据汇报，自己弟弟还在两个街区外的店铺里，杀掉对方後，伪装现场的时间绝对够了。
“那你打算告诉他一个怎麽样的故事？”
“他回来会看到你在房间里留了一份信，信里你告诉他，你有其它需要去做的事，更远大的理想，你的暗杀活动还会持续一两年，随後在某次事故出事，别人会发现你的尸体，彻底确认你的死亡，季思礼也会从此消失。”
“我明白了，”季思礼微笑，“你还是舍不得让他难过，谢谢。”
叶则皱了皱眉，他原本平静的心突然因为最後一句“谢谢”生出了惶恐的情绪，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早已经不会惧怕，为什麽会感觉如此不安。
季思礼闭上了眼睛，三个小时前的交谈似乎还耳边。
对不起。
这样麽……的确如此，这麽短的时间的确无法让对方心动，尽管预料到了结果，但是失望的情绪还是抵抗不住，内心这种虚弱的感觉让他感觉十分陌生。
不过并不是拒绝，我不想只是玩玩的态度和你来交往，如果答应了你，我一定会对你负责，我不希望做一个差劲、伤害别人感情的人。
少年的面孔带著十二分的认真，语气中和他年龄不符的坚定和责任感。
虽然我一开始认为未来的对象会是个女孩子，但是如今我却也不反感和你相处，也不讨厌你碰触我，所以我会仔细考虑的。
你也知道哥哥和父亲那里会有问题的，但如果答应了我也会努力说服他们，我必须和他们谈谈，毕竟恋爱长远看来，并不是两个人的事这麽简单。
有必要的话，我也会考虑和你一起走，但是真的需要时间想一想。
我先出去一个人呆一会，买点东西之类的，待会见。
待会见……
男人睁开了眼睛，看著已经抵至自己额头的枪口，他的头不方便动弹，但是他斜过眼睛看著叶则，嘴唇动了动。
通过唇语辨别出的内容让叶则愣了愣。
☆、78、回忆篇16
严弈秋在图书馆的书桌上看了半个小时的书了，神态动作十分安定，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
可是监控者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少年看书太专注了，严弈秋很少有这麽失去警觉性的时候，而且的确一直没有看到对方的脸。
想到这里，监控者急忙冲上了上去，扯下少年的帽子，兜帽下是另一张陌生受到了惊吓的面孔。
“喂，你们在搞什麽？！”
监控者来不及解释，他直接联系上了叶则。
“先生，我们跟丢人了。”
“我知道了。”叶则掐掉了通话。
原本以为季思礼已经放弃了抵抗，但是最後关头，居然还是反击了，但是也只能逃到窗户边了，这种情况是打算跳下去麽？
季思礼也的确跳了下去，但仍旧不可能活下来，在跳下去之前，叶则就击中了季思礼的头部，这样清理起来又多了一层麻烦，必须赶快，否则弈秋赶回来就不好办了……
叶则往楼下扫了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到了严弈秋，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一点，甚至眼睛都看不清楚，但是视线却对接了，在那一瞬间，他就确定了他是自己的弟弟。
在所有人都向坠楼的尸体聚拢时，只有那个少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著什麽。
叶则冲下了楼，甚至等不及自己的人跟来，疯狂地按著电梯的按键。
终於到了楼下……尽管知道自己能够找到弈秋，但是看到少年还站在原地时，他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几乎是本能地牢牢抓住了自己的弟弟。
“你杀了他？”严弈秋没有挣开，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他的手上还沾著血，显然在叶则冲下楼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叶则暗暗咬了咬牙，也平静地回答：“我开了一枪正中头，然後他摔了下去。”
严弈秋沈默了片刻，周围明明是嘈杂的人群，然而却两人之间却寂静得诡异，似乎空气也停止了流通。
“那我没什麽好跟你说的。”严弈秋果断转身。
“我等你回来。”叶则另一个拳头攥得死紧，然而抓著少年的手却慢慢松了开来。
严弈秋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头也没有回地离开了。
两个小时後，严弈秋确定已经没有人跟踪自己了，在确认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力气几乎流逝殆尽，几乎没有支持自己身体的力量。
但是他还有事情要做，至少要把这件事告诉皮尔斯，这件事因为自己而起，也应该由自己结束，还不能让负面的情绪控制自己，或者永远都不该这麽做，那是软弱的表现。
他找到了之前季思礼带他来的酒吧，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零散的顾客都没有，之前那个叫蒂娜的女子也不在。
严弈秋愣在原地，这才发现自己对季思礼了解的仅仅限於资料，皮尔斯更是不多，如果酒吧联络不上皮尔斯，其它的途径目前还找不到。
“你来找我麽？”就在这时，皮尔斯却推门从酒吧後台走了出来。
严弈秋呼吸滞了一下，他努力平静说道：“他死了，季思礼死了，我哥哥杀的。”这个信息说起来如此不真实，五个小时之前男人的呼吸仿佛还停滞在唇间，暧昧得让他不知所措。
出於严弈秋的意料，皮尔斯看上去并不悲愤，甚至没有痛苦的感情流露出来，他的语气也非常平静：“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麽办？”
接下来打算怎麽办……严弈秋恍惚，他打算先离开叶则自己冷静一下，这之外的却从来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是麽？”皮尔斯冷笑，“你最终还是会原谅你的哥哥，并且乖乖回家对麽？”
严弈秋无法反驳，尽管自己现在非常痛苦，甚至有些恨著叶则，但是皮尔斯说的却是他无法否定的事实，他回答：“对不起，但是血缘关系是无法切断的纽带，无论他做了什麽，我最终都会原谅他，你如果恨我，我能够理解，你如果想报复，我也等著，不过超出我该付出的代价的话，我也不会束手待毙。”
皮尔斯的笑容凝固了，然而却渐渐扩大为另一个更大的笑容，诡异得骇人：“是啊，血缘关系是无法切断的纽带，如果叶则不是你的亲哥哥，你还会这麽想麽？”
这是什麽假设……严弈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张卡纸朝他的脸摔来，他及时地躲了过去，皱眉看了笑得几乎疯狂的皮尔斯一眼，他弯腰捡起了那张纸。
那是一幅画，上面画著一个人的半身像，这个人的脸……十分熟悉，那是镜子中的自己，这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这是谁画的？严弈秋皱眉，季思礼麽？
然而视线移到右下角时，他的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绘画的落款人是严衍──这是他们父亲的名字，而落款日期是二十年前……
似乎有恐惧压制著他的思考，空白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形成一个答案，他的下巴就被皮尔斯牢牢掐住，被逼迫和皮尔斯对视。
皮尔斯抢过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