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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娴心中难受,弘历看自己的眼神明明带着怀疑与探究,她如此待他,他终究无法信任她。当日武后为争宠上位,不昔将亲生女儿扼杀,看来虎毒不食子终究敌不过最毒妇人心,富察墨心竟然可以害的沁雪不能生育,又何尝不会害的永璜送掉性命,若是永璜死去,最大的获益者当然是永琏,如此便不用费尽心思谋划“立嫡不立长”之事,静娴心中虽有些吃味,但更多的是气愤,弘历怎可如此相信富察墨心。而此事富察雪媛定也脱不了干系,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费尽心思害众人进圈套。静娴心中恨极富察氏的人,她心中怒气横生,富察氏二人两虎相争,何必托旁人当冤死鬼。一旁的沁雪看出静娴面色不善,偷偷拉了拉静娴的袖口,示意不要出声。
缓儿,弘历扣动着食指轻敲着镂雕木槿花楠木桌,低沉的声音响起:“都回房吧。”众人诧异,只见弘历起身向墨心房间走去。
沁雪拉着静娴走出房门,余光看了眼还未跟上来的凝斓和心兰,悄悄对静娴道:“此事甚有蹊跷。”
静娴微微点头。
入夜时分,皓月亭中一道人影闪过。
湖边的垂柳已发出嫩芽,春光明媚,万物复苏。静娴在湖边站着,远远的望见皓月亭,几日前,也是这样的日子……如今,永璜与福晋已经好转,可弘历除了福晋房中,便再未踏入别人房中,甚至于对永璜,也只是让太医稍加照料,众人都疑惑弘历竟未透露半点查询投毒之人的事情,但静娴了解,平静的湖面下都暗藏汹涌。
雍正九年四月,皇后凤体违和,静娴奉旨进宫侍奉皇后。
天色刚蒙蒙亮,静娴便与宝月去了花园中采集晨露,宝月手捧竹筒,疑惑问静娴:“主子今日便要进宫了,宫中什么珍馐美馔没有,主子偏偏受累采集晨露?
静娴轻抖了下叶子,露珠便顺势滑落到竹筒,她对着宝月一笑:“春冬二水,春胜于冬,皆以和风甘雨为天地之正,泡茶最宜。吴淞江水现下已是难得,怕是扬子的江南零水千金也难求,姑母身在宫中,稀世珍宝,应有尽有,若是不喜用晨露泡茶,便可用来煮茶壶。”
宝月紧跟在静娴身后,眼神充满疑惑。静娴望之,笑着说:“依姑母的性子,常喜用新物,但泡茶若使用新茶壶便会遗失了原有的味道,如此,将晨露与茶叶用来煮崭新的茶壶,茶壶易吸附茶气,如此茶壶本身的味道才能与茶相得益彰。”
宝月明白的点了点头,歪头道:“奴婢若学得主子一半才情,便是前世积福。”
静娴的裙摆早已被晨露淋湿,她鞋底打着滑,慢慢挪动着往前走,她听着宝月的话,嗤笑了一声:“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语未毕,静娴便被脚下之物滑的险些摔倒,她将手中的竹筒交给宝月,低头拾起地上之物,用丝帕擦干净后才发现,这是一枚雕琢着莲花的白玉,玉身通体浑白,并无瑕疵。静娴看着此物甚是眼熟,她突然想起皓月亭中陈心兰唱着西洲曲时,脖间隐约露出的白莲玉坠。她小心翼翼的往前方走去,两旁的草丛歪歪斜斜,有被人践踏过的痕迹。两人依旧浅步前行,已经走出草丛中,并未发现异常,朝阳初露,湖水波光粼粼,静娴思量着是自己想多了,她刚欲转身,便被宝月的惊叫声吓得魂飞魄散,她忙用手捂住了宝月的嘴,顺着宝月手指的方向,靠近湖边的位置,一袭华美的红裙在湖中展开,像一朵妖娆的玫瑰宛然盛开,一丝丝如墨般的娟发漂浮在湖面遮盖着女人的脸庞。静娴胆战心惊,拉起傻傻愣着的宝月急步奔回房中。
静娴坐在桌旁大口喘息,宝月犹是惊魂未定。静娴小心翼翼道:“今日之事,不可告知旁人,否则必将有杀身之祸。”
宝月点了点头,脸色发青,忙出去备早膳。
卯时一刻,急速的步伐伴着敲门声将本就惶惶不安的静娴吓了一跳。宝月开门见是沁雪,沁雪发髻松垮,眉目紧皱,她望了一眼静娴,沉了口气道:“心兰……殁了,今儿一早被一个奴才发现在湖中溺死。”
静娴示意宝月关了房门,将袖中之物取出,沁雪讶异:“妹妹从何得来?”静娴镇定的将今早之事娓娓道来。
沁雪听罢,忙让静娴收起此玉:“那依妹妹之言,她便不是溺水身亡。”
静娴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陈心兰虽然偶尔口无遮拦,但如此性子直爽的人,倒是让人看得透彻,不必费尽心思猜想。静娴宛然还能看见昔日待嫁的心兰撑蒿南塘,清歌采莲,若不是富察雪媛向弘历引见,想必她仍活的悠然自得。
溪薇颔首在一旁悄声说:“奴婢去打井水的时候,听着捞庶福晋上来的奴才们小声说着,庶福晋脖间有一道浅色的瘀痕。若不是那些奴才离得近,看得清,旁人当真不知。”
静娴轻拍了一下桌子,又忙吃痛的收回手:“如此,便是成了旁人的替死鬼了。”
三人说话间,便看见门前一阵脚步声,两人立即噤声,宝月忙去开门,却见柔儿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外,两人齐齐拉着柔儿进房坐下,又吩咐宝月准备定惊茶,柔儿轻拍了拍胸脯道:“我细心想着,反倒后怕,那日未去皓月亭的便只有我与其他几位庶福晋,该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吧。”
静娴拍了拍柔儿的手:“妹妹放心吧,爷是知晓明理的人。”静娴自己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都没有底气,今儿便是她去宫中的日子,偏巧又出了这档子事,皓月亭一事,永璜在自己怀中吐血,她已是被人怀疑,如今,她去宫中,会不会有人认为她故意避嫌,若真如此,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宝月端着定惊茶步入,浅道:“刚刚听人说在庶福晋房中搜到了一些葫蔓藤。”
沁雪悠悠道:“此人顾虑周全,心兰当真成了替死鬼。”
静娴愤愤:“当日心兰只在唱曲。又哪里投得了毒?她投毒后又会有怎样的好处?如此总总,当真认为我们明眼人看不出来吗?”
柔儿抿了口定惊茶,道:“怕是死无对证了。”
沁雪冥想,柔道:“若是说她投毒也未必不可,关于好处嘛!若是替人为之,待到那人得了好处,自然少不了她的好处。”
静娴与柔儿眼神交合,暗暗点头,静娴凝重道:“若真如此,此人心计颇深,我到宫中之后,你二人定要小心行事。”
沁雪知晓静娴也并不好过,这个时候去宫内侍奉,若是遇上了乱嚼舌根的人,必定认为皇后娘娘袒护静娴,相对而来,嫌疑倒会更大。沁雪攥着静娴的手,眸光露出一丝担忧:“你且放心,我二人自会见机行事,倒是妹妹……”
静娴勉强一笑,道:“一切自有姑母庇护,你二人大可安心。”
沁雪一口将定惊茶喝下,心内总是隐隐不安,宝月已催着静娴前往宫中,沁雪与柔儿不敢耽搁,忙说了些体己话后依依不舍的惜别。
体顺堂外,织锦在门前来回踱步,看着静娴走来,眉梢一喜,忙上前一步道:“给娴福晋请安。”
静娴一身鸭黄的斜襟散花双碟丝缎裙,几缕青丝垂至鬓角处,她虚扶一把,望着织锦道:“姑姑怎的在外侍候?”
织锦又蹙了蹙眉:“皇上差人送了一盆春兰,奴婢瞧着娘娘的脸色有些不高兴,今儿的药也未喝下。”织锦在前引着静娴向内殿走去,殿中依旧飘散着浓浓的草药味,贵妃榻前的镂空青鸾紫檀木案几上一盆春兰含苞待放,皇后身上盖着银白攒金丝的古纹凤飞九天外褂,静娴还未走近,便看见皇后无力的睁开眼睛,她微微一笑,对着静娴道:“娴儿犹如待字闺中的少女,楚楚可人。”
静娴福了福身,羞涩一笑:“姑母惯是会取笑娴儿。”
皇后微露倦容,看着静娴鬓若堆鸦,她望了望案几上的一盆春兰,缓言:“娴儿可知它的别名?”
静娴宛然一笑:“一箭两花者,又名双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