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误了时辰,娴主子莫怪。”
静娴接过护手筒,瞧着两侧的裘毛丰满均匀,喜纹落花并蒂锦缎,内用兔毛做里儿,双手伸进去倍感温暖,她拉着沁雪的手,嘻皮笑脸:“还是姐姐心疼我。”
沁雪一仰头,坐视不理。静娴忙晃了晃沁雪的手,道:“我刚刚与姐姐开玩笑呢,刘备尚且三请孔明,我自当愿三请佳人。”
沁雪听见静娴把自己比作了足智多谋的孔明,不禁嗤笑一声,轻掩唇道:“得了,得了。妹妹再夸一夸我便成圣贤了。妹妹今日邀我来,可有事相商?”
静娴收起笑脸,望了望门口,小心翼翼道:“确实是有事情。三年前福晋与永璜中毒,心兰溺亡,姐姐平日里明察秋毫,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沁雪嘱咐着落微、溪薇去门口把守,她将声音压低对静娴说:“这事情甚是蹊跷,当日在花园的便有六人,而你我恰恰最后才去,这便不清楚在我们到那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单单从我们看见的分析,除了心兰,这酸梅汤每人都饮下了,而我们却无事,这说明此食物没有问题。敢问妹妹,可还记得在我们去之前,桌上还有什么食物?”
静娴食指放在唇畔,沉着的思考,忽然她眸光一闪,对沁雪道:“你我未食的便只有那芸豆卷,只是……不知凝斓与心兰是否食用?”
沁雪慢条斯理,道:“她们吃不吃这点心,都不会碍事。”她望着静娴有些疑惑的眼神道:“那日我潜溪微悄悄在花园中捡了些地上点心的渣滓,这芸豆卷中竟有胭脂红。”
静娴心中一抖,胭脂红她倒是听闻过,它本身无色无味,只是一种简单的调味剂,但若是与……她眼身惊异,抬头望着沁雪:“姐姐可是说那酸梅汤中有罂粟?”
沁雪点了点头,望着静娴,静娴沉思不语,许久才道:“此理不通,福晋说酸梅汤是雪媛备下的,若她在这酸梅汤中下手,无非于引火上身,纵使雪媛再愚笨,亦不会使用这般法子,姐姐可否记得,是雪媛频频说酸梅汤酸涩,墨心才取了冰糖?”
沁雪点了点头,眼神镇定:“平日食过冰糖后口中难免会有酸涩,胸中有痰滞,可那日使用后,并无此感觉,我曾偷偷让柔儿去问福晋要了些冰糖,细细查看后,发现冰糖中含有少量的罂粟,但并不会有碍身体,没有想到妹妹也猜到了罂粟。”
静娴沉静一笑,缓缓对沁雪说:“小时候阿玛肺虚久咳不止,郎中便常常用罂粟壳参入药中,以此敛肺止咳,当日酸梅汤的味道掩盖了一切,如此细细回忆,才恍然大悟。”
沁雪缓了口气,神色异常,她略微靠近了些静娴,复道:“妹妹可知胭脂红与罂粟两种无毒食物混淆在一起的后果?”
静娴想了想中毒的墨心、永璜、溺亡的陈心兰,她将断片的画面剪辑到一起,她眼神犀利,字字清晰道:“葫蔓藤。”
沁雪轻轻勾唇,目光露出赞许:“妹妹果真精明,这两种食物参在一起便会溶解为类似于葫蔓藤的毒药,寻常的太医都会误认为是葫蔓藤。但这种药物毒性不是很大,仅对免疫能力低的孩提们才奏效,所以永璜和身怀有孕的福晋才会中毒,以此类推,即使凝斓与心兰误食也不会碍事。”
“那……雪媛也是身怀有孕的人,为何她没有……哦,我记得她并未有喝下加了冰糖的酸梅汤。”静娴脑中灵光一闪,她机灵的忙问:“依姐姐此话,下毒之人倒是好深的计谋,若是雪媛为之,她便以永璜使了苦肉计躲避嫌疑,而若是福晋……”她稍稍犹豫,复道:“那日福晋倒是很被动,不似掌控全局的人,而且以她的宠爱,她的身份,已是荣宠至极,又有何原因去以身犯险?”
沁雪抿了口茶,食指缠着丝帕,淡淡道:“我倒是认为福晋不会以身犯险,以身犯险的定是……”
“雪媛”二人相视一笑,这两字便齐齐出口。沁雪惋惜的摇了摇头,小声道:“她与心兰平日里都是姐妹相称的,如今心兰却成了替死鬼,可见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如今只是你我猜想,一切都未有证据,不知会不会冤枉了她人。”
静娴起身,从锦盒中取出一样物件儿,转身,呈现在沁雪面前。她想起刚刚回府那日,弘历犹豫的眼神,她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她知道即使弘历相信自己,府中还有众人对自己疑心,若要还自己一个清白,只有自己动手了。她眸光坚定,冲着沁雪睿智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便试她一试。”
“妹妹可是有了好计谋?”沁雪望着静娴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计谋便是……想着如何应对除夕宴了。”她顽皮的逗弄着沁雪。
落微与溪薇在一旁抿嘴偷乐,织锦淡淡一语:“主子在寺中三年,今年的除夕家宴定是逃不过了,倒是柔主子可以躲懒了。”
静娴无奈一笑,对着织锦说:“如今甚是怀念在寺中清净的日子,诵经礼佛,抚琴下棋。”她握着沁雪的手,柔柔道:“寺中寒冷,我本是想着偷偷让人去送些暖衣给师父,可终是担心又着了别人的口舌。”
沁雪眼神黯然,勉强一笑:“妹妹放心,荣亲王与清寒乃八拜之交,你我不便做的事,清寒心中自是清楚,荣亲王是个仔细的人,想必一切都已安排妥善。”
“那你我便安心了。”她缓了缓心情,拉着沁雪的手,悄声说:“眼前的事儿是要过个好年,至于那些事情,等年后咱们再算算旧账。”
沁雪微微点头,看着静娴房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忍”字画,“忍字头上一把刀”,静娴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执拗冲动的小女人。
几日后,宝亲王府中张灯结彩,到出萦绕着喜气。静娴大清早便被织锦叫了起来,她睡眼惺忪的坐在铜镜前,看着织锦忙里忙外,而落微则小心翼翼的帮她挽发,静娴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便打了个哈欠,努力睁大了双眼,她起身,见落微从红木浅雕合欢倒福的衣柜中取出一袭桃红色的宫装,她轻轻一抖,衣身便显露出来,袖口绣着的小苍兰零星的延伸到胸前,裙摆一双金鹧鸪五彩斑斓,静娴缓缓换上宫装,转身看着镜中的自己,旗头上的流苏轻抚着耳鬓,鬓边一支流星异彩押发拢起鬓角处的碎头发,眉轻描微扬,腮不涂而红,唇轻染而娇,她外罩的貂裘毛刚好遮在脖低,犹显得面容娇小,她蹬上了花盆底,看着站在一旁的织锦不语。
“端庄不出挑,秀丽不妖艳,很好呢,主子。”织锦会意的说。
静娴腼腆一笑,织锦便搀扶着她向外走去。沁雪本也是要去宫里的,可因着柔儿怀有身孕不便坐马车颠簸,两人不忍独独留下柔儿除夕守岁,只好让沁雪留下。
年前下了几场雪,都说是瑞雪兆丰年,如今宫中倒是皑皑白雪覆顶,黛瓦红墙也失了颜色。弘历与墨心、静娴给皇上请安后便在景仁宫闲话家常了半天,直至申时宫宴开始的时候,静娴已经困乏的很。她看着熹贵妃坐在离皇上最近的位置,而裕妃只能遥遥观望,昔日最盛宠的三人,如今姑母已经远离喧嚣……
除夕家宴无异于平日的宴会般无趣,歌舞献艺,祝寿,守岁,静娴怕像上次般再被推上台,便悄悄出去透了透风。外面虽是寒风凛凛,倒清爽的很,她站在二层的回廊上伸头向下望着,“小心檐上的冰凌砸到头。”静娴回头,见弘轩风采依旧站在她身后,她又抬头看了看檐上快要断掉的冰凌,亏了他细心,否则这掉到头上定会戳伤。
“王爷还是神出鬼没,不过倒是心细如尘。”她福身一笑。
弘轩哈哈一笑:“福晋不在宴中赏歌舞,倒喜欢在这里吹寒风?”
“彼此彼此。”她扭转话题:“师父近来可好?”
“在寺中你问我四哥可好,如今你问我子乔可好,你何时能问我好不好呢?”弘轩故意道。
“你就站在这里,当然安好。”静娴脑袋一转,迅速回答。
弘轩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心中有些后悔,静娴用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堵住了自己现在的嘴,他仰头笑了笑,佩服道:“子乔教出来的徒弟不可小觑啊,他在寺中逍遥快活,又有佳人记挂,轩当真羡煞了。”
静娴抿嘴一笑,听着宴中已换了两首曲子,便对弘轩说:“静娴出来已是有些时候,便先行告退了。”她福了福身,织锦扶着她像内殿走去。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她未走几步,便转头对弘轩说:“夜里风大,王爷小心受凉。”
弘轩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暖流。许久,他悄悄回到宴中,见她面上两片酡红,正举杯小酌,她醉了。他情不自禁的举杯自饮,他亦是醉了。除夕家宴能与她共度,他之所幸。
第21章 (二十)巧用计引鱼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