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静娴温柔一笑,眼角的泪水像是秋露般滴下,“弘轩,来世若是能遇见,我便跟你走。”
弘轩激动的站起,时而双手合十,时而仰头大笑,他突然转身紧紧抱住静娴,她并没有挣脱,银白色的月光下,他们像是相会鹊桥的恋人,这样一句话,便成了弘轩日后的念想。
第91章 (九十)恨不相逢未嫁时
浅浅的溪水中漂浮着几片秋叶,微微露出的石尖被晒得有些泛白,马车慢悠悠的踏在石子路上,颠簸的让人犯呕,她是厌倦了那样尔虞我诈的日子,一旦又要踏进那座牢笼,便厌恶的想吐。
弘轩远远站在山上,久久不动,直到视野中的东西变成了一个黑点,才不舍的转身,踏着那干枯的枝叶,像是踏着那颗凋零干枯的心。
静娴回宫后,亲自去了养心殿请安,却听奴才说皇上去了长春宫看七阿哥,她一直避讳孩子这个话题,也曾怨恨过上天不公,她是有些嫉妒皇后,更不想对她讲出那些虚伪奉承的言词。
明亮的星星爬满了天空,闪闪烁烁像是他醉人的眼眸,怎么又想起了他?溪薇的一声轻唤竟吓了她一跳。
“奴婢可是吓到主子了?”
静娴面色微红,立即摇了摇头,问:“可是有事情?”
“奴婢只是告诉主子一声,今晚皇上留在了长春宫,主子舟车劳顿,早早歇息吧。”
“好。”静娴痛快的答应了一声,没有以往的失落,竟多了一丝轻松。
溪薇心里蹊跷,正遇上迎面走来的织锦,两人在院中耳语了几句。
“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呢。就你大惊小怪。”织锦点了下溪薇的头,抿笑说道。
“那姑姑便早些歇息,奴婢和子衿去服侍主子。”
“好。”月色下,织锦凝眉望月,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切,已经悄然的起了变化。
乾隆十一年十二月,皇上终于看不惯张党一枝独秀,以张廷玉年逾古稀为由,准他不必早朝,遇天热,或刮风下雨,可以不必入内,在家办公就可以了。张廷玉的内阁首辅位置由讷亲取而代之。
张廷玉在官场几十年,皇上的意图他不是不清楚,当他亲自上疏要辞去身兼职务时,皇上并没有同意,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张党再也不是他们的靠山了,一时间,人人避之不及,人情淡薄,世态炎凉,便是如此。
鄂党与张党的渐渐瓦解,足足表明了皇上用心颇深,且看康熙帝待明珠,雍正帝待遏必隆,他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这个九五至尊的深谋远虑一时间让朝中重臣心有余悸,也渐渐消除了他们心中植党结私的念头。
晌午的阳光暖意融融,静娴坐在廊下,问溪薇:“皇上可有去过承乾宫?”
溪薇摇了摇头,“自打上次落常在一事后,皇上倒是许久未去承乾宫了。”
“皇上也许久未来这里了。”她自嘲一笑,“本宫与嘉妃不过半斤八两。”
“主子哪里的话,皇上在长春宫多半儿也是去看七阿哥,皇后的身子骨儿大不如前,这宫中琐事若不是主子从旁协助,怕只怕早没了规矩。”溪薇站在一旁,边倒茶边说道。
静娴在心里一笑,又叹道:“本宫只不过无意说了一句话,你何必绞尽脑汁从旁安慰,若是真在意这些事儿,气也被气死了。叹只叹人家膝下多子,本宫倒不知是作了何孽,八成是要孤独终老了。”
“呸,呸”溪薇转头吐了几下,佯装皱眉责怪道:“主子竟说这些晦气话,倒让奴婢也打不起精神了。”
静娴忍俊不禁,扬起丝帕甩向溪薇,“好了好了,本宫不说就是。”
溪薇咧嘴一笑,“好事不怕晚嘛。”
“主子,这是内务府新呈上此月各宫的开销。”织锦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静娴。
“皇后可有过目?”
“皇后正在操办和敬公主的婚事,便让陈公公送来给娘娘过目。”
静娴犹豫了一下,慢慢翻开,她的眼眸凌厉的跳跃在字里行间,缓儿,轻轻合上折子,郑重说:“永和宫的开销竟超过了承乾宫,皇后竟然只字未提?”
“愉妃昔日救驾,有功在身,旁人自是不敢说些什么,她每日补身用的人参便是价值不菲,更何况殿中的檀丝香是回疆的良药。”
“织锦可去回了内务府,不必再给永和宫提供檀丝香,把这些个银子省着给愉妃做几套新衣,留着和敬公主大婚时用吧。”
织锦看见静娴胸有成竹,便颔首退了出去。
几日后,静娴在沁秀园望天发呆,却见令嫔与愉妃相挽走来,她坐在原地,明显感觉到了愉妃带着敌意的目光直直刺来。
“臣妾见过娴贵妃。”
“起来吧,两位妹妹真是好兴致。”
愉妃抚了抚胸口,故作无奈道:“臣妾心里透不过气儿,只好到处逛逛。”
“你这心口疼的毛病倒是难调理,天气凉些,便又容易复发。”
愉妃转着食指上的黑玛瑙戒指,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贵妃如此见多识广,倒也该知晓有何良药能缓和臣妾此病?省的臣妾浪费了宫中的银子以谋私利。”
令嫔尴尬一笑,解释道:“愉妃姐姐救驾有功,又深受旧病折磨,情急之下说出此话,娘娘勿怪。”
凉风扫着静娴的眼角,与生俱来的慧黠让人有些望而生畏,“愉妃的意思本宫是知晓的,檀丝香确是缓和此病的良药,可久而久之,大有折阳损精之弊,你且可以不顾五阿哥的安危,何不曾要落下伤及龙体的罪名?你今日的地位如何得来的,你我心知肚明。”
两人大吃一惊,互相望着对方。
愉妃惴惴不安,用迟疑的目光打量着静娴,“臣妾不明白,贵妃有话便直说吧。”
“本宫只是提醒些妹妹,她人有的,你都有,何必为她人做嫁衣呢?以你今日的功勋,地位自是不可动摇,你又何必以身犯险,接近那些日趋日下的人 ?'…87book'”
愉妃听闻此话,已经明白静娴指的是“嘉妃”,她大胆一笑,说道:“臣妾知晓皇上也是许久未宠幸娘娘了呢!”
落花点翠的凤钗流苏随风摇摆,柳叶纤眉轻轻扬起,静娴举杯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开口:“可本宫依旧有权利让内务府不给永和宫供香料。”
令嫔沉沉低头,不敢言语。
娴贵妃的手中有协理六宫之权,这是众人都忌讳的,愉妃细细想了想,自己已经稳坐妃位,又何必搅在她二人中间,以后的事情,若是可以渔翁得利当然是好,若不能,不受牵连便罢了,毕竟娴贵妃这个人不好对付。
愉妃笑颜如花,刚刚的怨气消散在风中,“臣妾身染旧疾,只求安度余生,哪里还有闲暇操心旁事呢。”
静娴满意一笑,“那是最好。”她看着令嫔一言不发,面色沉沉,便缓缓起身,说:“坐了一会儿,倒有些凉了,本宫先回去了。”
二人起身,“恭送娘娘。”
渐落的夕阳铺洒在幽深的宫道中,斜影折射在朱红的宫墙上,说不出的魑魅孤凉,织锦低头不言语,心里有些疑虑,只听静娴先开了口:“你是看不透本宫为何当着令嫔的面儿说这些话吧?”
织锦暗暗称赞她心思细腻,“什么都逃不过主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