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朝袍上缀满了珠宝,金绸镶边的褂上各绣立龙戏珠与万福万寿的花纹,下幅为平水江牙,对襟圆领的朝褂领后均垂着明黄色绦,她胸前挂着彩帨,颈间挂着东珠朝珠,肩胛两侧挂着珊瑚朝珠,头上金凤衔珠的朝冠光芒万丈,末缀金石,贯珠下垂,镂金云片贴着冠帽檐儿,上上下下无一处不彰显着皇后的凤态。
静娴的面上无太多的表情,稍稍上扬的娇唇粉嫩莹润,纤长的睫毛遮着满是心事的双眼,远山黛眉似柳叶袭面,粉腮如芙蓉泣露,隆起的发髻处只留下两绺乌黑的鬓角。她踏着这条被万千人羡慕嫉妒的青石路,脑中不断浮现空云大师的话“凤舞九天,大成之时,亦是大失之时。”她终于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一路走来,她目光所及之处,那些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令人百感交集,她就踏着丹陛走进了太和殿,受万众瞩目的眼光刺在她身体的每一处,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但她还是习惯性的锁在了弘轩身上,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穿着那身亲王的朝服,像是一束日光温暖了大殿。一刹那,她目光又无可奈何的跳跃到了弘历身上,只见他正襟危坐,唯我独尊的霸气让人望而生畏。
傅恒展开手中的册文,大声宣读:“朕惟赞化宫闱。外治恒资于内职。家邦之化斯隆。惟中宫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兹有皇贵妃那拉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可统六宫而摄职,恭奉崇庆慈宣康惠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只承懿训。表正掖庭。钦哉。”
“谢皇上恩典,谢太后娘娘恩典。”静娴跪地接过那道圣旨后,只觉得肩上重了好几斤。孝贤皇后的弟弟亲自为她宣读圣旨,不知他是何种心情。人生真有趣儿,你永远都不知下一幕还有什么新奇事儿在等着自己。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的呼喊声回荡在太和殿,如巨浪般回响在耳边。弘轩的眼中含着千言万语,只能用目光深深“吻”着她的清眸,他望着他们和谐的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圣眷不是每个人都不稀罕,可她的娴儿,眼里尽是满满的不屑一顾。
“主子,有人送来了这个。”溪薇递给静娴一个红匣子。
静娴好奇打开,“啊”她吓得扔的老远,一只死老鼠从盒中滚落到地上,正巧要迈入殿中的令妃也吓得失了礼仪,跟着大叫了一声。
“令妃?你怎么来了?”
“臣妾特意来恭喜娘娘,只是不知谁在大喜的日子竟这样毫无顾忌?”
“这是谁送来的?”静娴问。
“今日送贺礼的太多,奴婢还未来得及一一清点,只是送东西的人特意告知奴婢交到主子手中。”溪薇一副委屈的神情,别有深意说着,她以为这是荣亲王让人送来的,所以才没有打开看,谁知竟然闹成了这样。
令妃仔细看了看盒子,说:“这梨花木可是前几日太后赏赐的,只有纯贵妃、臣妾和愉妃那里有。”
静娴细细打量了下,令妃既然这样说,当然不会是她所为,而柔儿……她直接忽略了过去,锁定在了愉妃的身上,但她深知令妃与愉妃相交甚好,便大方的说:“妹妹们的为人本宫都是信得过的,说不定是被哪个有心人掉了包,故意让咱们窝里斗儿,咱们啊,只坐视不理便好。”
“还不赶快收拾了?”织锦对一旁的奴才说道。
“皇后娘娘果真是气度非凡。娘娘既已执掌凤印,为何不继体坤宁呢?”
静娴膝下无子,荣登后座已属破例为之,若是迁移到了坤宁宫,她总觉得心中有愧,“孝贤皇后在世时亦是长居长春宫,现下想起,坤宁宫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只不过一座宫殿而已,本宫在这里也无妨。”
令妃赞同的点了点头说:“想必娘娘今日也累了,臣妾便先告退了,娘娘尚可小憩一会儿。”
令妃边走边对芯湘说:“坤宁宫的确有些陈旧不堪,哪里比得上翻修不足一年的永寿宫金碧辉煌。”
“皇上大可以将坤宁宫翻修一遍。”芯湘说。
“哪里有那么多的银两这样糟蹋?她刚登后位便如此奢靡,岂不是被百官……”话锋一转,她眉尾轻扬,像是有了好主意般冲芯湘饱含深意的一笑。
芯湘眼睛转了一圈,也忽然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她要做一个强者,她要让弘轩知晓,他们并肩而立时,她永远不会输给乌拉那拉静娴。
静娴看着令妃走了出去,才对织锦说:“我也以为是弘轩送来的,所以不假思索便打开了,着实被吓了一跳。”
“王爷哪里能那样不小心,主子看这是什么?”织锦从袖里拿出了一张信笺,抿笑看着静娴。
静娴迫不及待的伸手夺来,弯弯的眼睛像是一勾新月,只是顷刻之间,却没有了刚刚的笑容,她只是捏着这封信不忍放手,像是拽着他的衣襟般亲切。不自觉间眼泪便凝在了眼角,相聚总是这样短暂,只有思念如影随行。
“他这一走,怕是三年五载都无法回宫了。”
“现下想着,这日子总是很长,回过头看看,主子回宫亦是一年有余了,主子进宫已有十多个春秋了。”
“是啊,本宫第一次进宫时,那天空就像今日一样晴朗,可本宫的心却再不如以往纯净。那些原本认为可以走到最后的人都消失在了半途中,只余下了本宫自己摸索着前行。”
“主子别胡思乱想了。歇一会儿吧!”
“本宫是想歇会儿,只是看这样子,是无法歇息了。”
织锦随着静娴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纯贵妃皱着眉,牵着永璋的手,几乎踏着小信子禀报的声音急急走进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璋儿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柔儿并未起身,而是跪地满脸歉意说:“今日,臣妾的孽子做了错事,还望娘娘恕罪。”
“柔儿你快起来,本宫一向疼爱璋儿,有什么事情你大可跟本宫说。”
柔儿瞥了眼低头的永璋,思忖了下,还是张了口:“今日娘娘收到的……收到的一个……死老鼠,是璋儿……臣妾管教无方,还请娘娘看在他年幼无知,从轻责罚。”
静娴惊讶问:“是你?”这样的手段她的确未放在心上,未想到竟然是永璋,她立马问道:“为什么?”
永璋吞吞吐吐,揉着衣角,不敢直望着静娴,“旁人都说,额娘应该做皇后,额娘做了皇后,就可以立我为太子了。”
“你……”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永璋的脸颊,永璋不服气的昂着头:“我说的是实话,皇阿玛从来都不喜欢我,她宁可教五弟射箭也不教我,我不想像大哥那样死去。”
柔儿气的直发抖,她用一生拼命保护的孩子,竟然怨她的与世无争,她抖着手指责骂着永璋:“你,你,你还不给皇后娘娘认错。”
“璋儿,所以你怨恨本宫当了皇后?所以你故意吓本宫?”
“娘娘,这绝对不是臣妾教唆的,璋儿一时间鬼迷心窍了。”
“柔儿,你我昔年情同姐妹,何故今日一口一个‘娘娘’,这权位真的会淡了彼此的关系吗?现下你们是在永寿宫,说话无须顾忌。本宫不怪你们,宫中从来不乏流言蜚语,璋儿一时受人教唆做错了事情,情有可原。”
她望着永璋倔强的捂着侧脸,和颜悦色说:“璋儿,你可记得二阿哥和七阿哥?他们都是皇上立下的太子,你且看看他们小时是如何多灾多难的,你若熟读古书,也可知晓自古以来有多少太子即使成人了,也难继承大典。你额娘从小把你捧在手心,本宫又是你的姨娘,怎能将你至于水深火热中,将来皇上若为你封王赐府,你自成门户,那样的日子是何等逍遥自在,神仙都要羡慕,更何况是帝王呢?”
永璋沉着脸,像是思考问题,“那旁人成为了皇上,会如何待额娘?”
“皇上春秋鼎盛,有他在,有本宫在,你额娘便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贵妃娘娘。本宫不会让旁人欺负你们。”
柔儿感激的目光凝固在静娴坚定的面庞上,她待她一直是这样,不参着任何利益的帮助,像是初入府时那般纯洁。
永璋伏地磕了个头,“儿臣错了,皇后娘娘恕罪。”
静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