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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霖?”弘轩重复道。
“是,安逸的逸,甘霖的霖。”
他知晓她有多希望这个孩子平安的成长,过着安逸的生活,就像久旱逢甘般珍惜他们以后的日子,他温柔一笑,点头称好。
弘轩在那边幸福甜蜜,秋娘在府中几乎望眼欲穿,不知不觉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让一个女人苍老最快的方法便是守着一份单相思,这几年内,她的话越来越少,有时竟也不予理睬勋达,她总认为这是勋达为了让她珍惜生命而撒的一个弥天谎言。
勋达也曾去过几次空灵寺,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道理子乔不是不知,他又怎会透漏半点风声?他和沁雪此生未完的梦,便交给弘轩和静娴去完成。
三年复三年,沁秀园的梅花开了好几次,朱红的宫门有些陈旧,就连鎏金的匾额都不如往日铮亮。皇上的鬓边新生了几丝微白的银发,娇俏漂亮的佳人也终是被岁月无情的刻下了印迹。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妃被封为令贵妃,庆嫔被封为庆妃,颖嫔被封为颖妃,令贵妃已诞育一儿一女,但是未想到龙子福薄,在乾隆二十五年早夭。好在老天有眼,有得必有失,一个天大的喜讯将她从悲痛中挽救出来——她又有了身孕。
这一年,真是大喜大悲的一年,永璋因纯贵妃将孝贤皇后的亲侄女许配给永瑆而耿耿于怀,他认为纯贵妃偏心,虽然他的长子早夭,奉皇命以永瑆与其嫡妃富察氏所生之子绵懿为嗣,但也难以扫除她与纯贵妃的隔膜。
柔儿护的永璋一生,到头来却遭他埋怨,不禁火气翻涌,一病数月,竟然撒手人寰。而永璋因为愧疚也郁郁寡欢,仅在三个月后便追随其母而去。
许多年后,在某个下雪的夜里,静娴想起了三人谈天说地,义结金兰的画面,可终是落得她一人对影举杯。柔儿这一生,小心翼翼的活着,谁也没有想到,她死在了自己织就的牢笼里。其谥号纯惠皇贵妃,正如其人,纯良贤惠,而那些曾经针锋相对的人,也越来越少。
紫禁城的后宫,只剩了令贵妃盛宠不衰,颖妃更是宠冠后宫。自打十四阿哥早夭后,令贵妃便极重视肚里的孩子,一日三餐,各位奴才都是小心侍奉。
初冬及至,内务府已备好了各宫的绫罗绸缎,织锦去内务府取熏香时正巧看见愉妃身旁的言碧鬼鬼祟祟从内殿走出,她躲在一旁,待她走远,才在殿门口瞟了眼桌上的锦缎,看着从回廊走过来的首领公公,笑道:“公公的手脚利索,初冬刚至,便备好了各宫的锦缎。”
首领公公谦虚的笑了笑,指着殿内桌上的锦缎说:“这是给令贵妃的,上好的苏绣锦缎,每个颜色只这么一匹。愉妃听闻令贵妃喜欢这烟青色,便选了旁的颜色。”
织锦心生怀疑,与他一同走进了殿内,轻轻的抚了抚,却感觉锦缎有些潮湿,“近日并未下雪,也不知锦缎怎会如此潮湿?”
“呀,的确是有些,待我让奴才们晒晒后再给娘娘送过去。”
“上好的锦缎,可别晒掉了颜色。”织锦提醒道,随后又说:“我便先去取熏香了。”
“好,姑姑慢走。”
织锦闻了闻手上,分明是南天竹的味道,她跟随在孝敬宪皇后身旁时,便有人以南天竹堕人腹中之胎,宫中妃子多用麝香与藏红花害人胎儿,如不是亲眼见过南天竹,她今日当真看不出蹊跷。
这样想着,那言碧来的目的便变得清楚明了。但她绝不会揭穿此事,愉妃和令贵妃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只要不有损十二阿哥性命,她倒是乐意看这场戏。
几日后,天气渐渐寒冷,飘起了几片清雪。内务府命人去延禧宫送锦缎,办事的奴才说了些吉祥话,令贵妃心情大好,叫人打赏了他们,便将锦缎放到了一旁。
织锦刚巧来禀报十二阿哥近日的情况,正巧途中碰上了颖妃,便一同向延禧宫走去。
“他们都说本宫与皇后有几分相像。”颖妃冷冷开口,像是等着答案,却又早知晓了答案。
织锦故意说道:“娘娘清丽典雅,孝贤皇后端庄贤淑,都别有一番不同。”
颖妃冷笑说:“你知道本宫说的不是孝贤皇后。”她指了指东方,又说:“是在寺庙里供奉的乌拉那拉氏。”
织锦紧绷着脸,望向前方,边走边说:“这是宫中的大忌,娘娘别口不择言惹了祸端。”
颖妃并不接话,她知道乌拉那拉氏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她曾看着他为她写的祭文,竟多过了给孝贤皇后的祭文,然而,他却一次次的埋在柜底,就像他们还未来得及大爱一场便被掩埋的感情。
她看着他一次次站在沁秀园中发呆,一次次观望自己抚琴的样子,又一次次盯着天边变化无常的云朵,也许他们之间的回忆不在坤宁宫,也不在永寿宫,而是那个几十年前的宝亲王府。
他在心里为她留了一块空地,别人走不进去,她也走不出来。
第125章 (一百二十四)等闲平地起波澜
令贵妃看着颖妃表情生疏,便故意找话说:“内务府新送来的锦缎不错,尤其是这个颜色,本宫很是喜欢。”
颖妃默不作答,只是微微勾了下唇,下意识凑近后轻轻摸了摸料子,面不改色的说道:“这锦缎……真是漂亮,只是娘娘有些不适合。”
芯湘瞪了瞪眼睛,愤愤开口:“请娘娘注意言词。”
令贵妃觉察出不对,忙问颖妃:“可是有何不妥?”
织锦思量后慢慢开口,看颖妃的样子,仿佛已经看出破绽,既然不能偷天换日,那便只能临时下一剂猛料,“前几日奴婢去内务府取熏香,看见言碧捧着这匹锦缎,奴婢还以为是愉妃娘娘的,后来才知晓每匹锦缎只有一个颜色。”
令贵妃的眼神横渡在两人中间,看着这匹锦缎,转头严肃对颖妃说:“本宫不喜欢说一半儿话的人。”
颖妃不假思索的开口说道:“这匹锦缎上有南天竹,怀有身孕之人忌用。”
“南天竹?”令贵妃狐疑念叨。
织锦偷偷望了眼颖妃,她竟然知晓南天竹?难道她真的与先帝的冯佳氏有瓜葛?昔日传闻冯佳氏勾引当今皇上,后身怀有孕,有人在其食物中发现了南天竹,这传言便越传越凶,先帝为顾颜面,只好杖毙了她。
令贵妃虽然没有听到过此物,但她知晓这是冲她腹中之胎来的,她留了个心眼,不想听信她们片面之词,便着人去内务府查,刚好查到此锦缎是愉妃让给自己的,这无疑于真相大白,她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垂拳在心里说:“你不仁我不义,不要怪我以牙还牙。”
寂静的夜笼罩着延禧宫,芯湘命人撤下了桌上的晚膳,担忧说:“主子今日没有胃口,奴婢这就让御膳房备些小点心,以免半夜主子会饿。”
“芯湘,你先别去御膳房,你拿着那匹锦缎,让人以最快的速度给五阿哥做一套衣服,命人送去时便说皇上让他回宫用膳。”令贵妃抚着额头,终于下定决心,说:“再多加些南天竹。”
“是,奴婢这就去办。”芯湘手脚麻利的出了殿门。
几日后,刚下过雪的天空格外晴朗,永琪和福晋一同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还未等到同用晚膳,便有奴才通传,说是五阿哥在御花园晕倒了。
床榻旁,愉妃看见五阿哥那身衣着,几乎难以相信。太医幽幽的说道:“五阿哥恐是误食了南天竹。”
“南天竹?它……它可会要人性命?”愉妃怯怯问道,她只知晓此物可以让孕人滑胎,却不知还能害人性命。
“五阿哥是中毒昏迷,微臣先去开药方。”
太医说话的功夫,令贵妃缓缓走进,禀退了旁人后,盯着愉妃难以形容的表情,说道:“姐姐,这便叫害人害己。”
“你?你早就知晓?”愉妃大吃一惊问道。
令贵妃缓缓说道:“是老天有眼,这个孩子定是吉人天相,我真不知姐姐如此狠心,你也身为人母,怎会这样对我?”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有这个孩子,并未想害你性命。”
“所以姐姐休怪妹妹无情了。你如此处心积虑不就为了让五阿哥一承大统?皇上虽然器重五阿哥,但却不会立这样一个病怏怏的皇子为帝,更何况,还有十二阿哥,现下你该死了这条心了。”
愉妃难以压制焦虑担忧的心情,大喊道:“你冲我来便是,为何要害他?他是我的命啊!”
“我若不是为了留你一命,大可让皇上知晓实情,你谋害龙子,罪无可赦,就算我会因五阿哥一事让人生疑,但顺藤摸瓜总会查出你。无论怎样,你终究是留不得这条命了。”令贵妃的气势将愉妃压的不敢接话,一瞬间,殿内清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愉妃没了主意,心里七上八下,有些害怕问道:“你……你究竟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