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的记忆就像一张被狗啃过的地图,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很多事我记得,很多事我又不记得,就像一堆零散的碎片。
他看了眼门外面,对我说:“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我说:“哦。”
然后他就走了,过了一会儿之前那个长头发的女人就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地进门来,她指着我一脸兴奋地说:“我哥活过来了!”
穿白大褂的医生扶扶眼镜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然后他们几个人突然过来把我乱折腾了一遍,最后转头对那女人说:“严小姐,你哥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具体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那个严小姐抽出一张面巾纸抹了抹眼泪说:“没死就好。”
等那群医生护士都走了,那个严小姐又把凳子搬回床边坐着,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特别真诚地说:“哥,你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之前他们都给你下了两回病危通知书了,简直是庸医,我之前还想着过两天你要还不活过来就直接叫辆车拉你去火葬场,咱爸妈连墓地都给你选好了,昨天还在商量用什么款式的骨灰盒……咳,总之你没事就好。”
然后她又一脸哀愁地看着我看了十几分钟,眼眶一红眼泪又叭嗒叭嗒落下来,我有点尴尬,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拉着我的手对着我哭,我该怎么反应?
行动快过思想,我反手握紧她的手沉痛地说:“节哀。”
果然她愣了一愣,接着就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
我坦然的接受她的目光洗礼,然后请她帮我剥了一只火龙果,我一边吃着火龙果一边认真地告诉她:“我不认识你。”
她瞪着我说:“哦,你不认识我,你想说什么?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忘了你自己是谁?”
我点了点头,我说你真聪明,我真的忘了我是谁。
她冷笑了一阵,那头长发又散了下来,披头散发加上那阴森森跟女巫一样的笑声终于让我想起来她像谁了。
“车祸?嗯哼?”她看着我,眼神特别邪恶,像在看一个品相极佳的裸男,“失忆?嗯哼?”
我说:“你嗓子是不是不舒服?”
她好像被噎住了,继续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我,半天才说:“失忆是吧,好啊,我陪你玩,你说你不认识我?很好,你现在听清楚了,我是你妹,你亲妹妹,你貌美如花柔情似水风华绝代的亲妹子严小花!你是谁你知道吗?你是我哥,你是严大草,从今天起我就叫你大草!”
我瞥了眼她脖子上挂的工作牌,说:“你明明叫严姗姗。”
她翻了个白眼,突然恶毒地笑了起来,掏出手里点了几下,然后把一张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嘴的照片拿给我看,说:“什么感想?”
我皱了皱眉头,语重心长地教育她说:“现在你们这些小孩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啊,这种不健康的东西也往手机里塞,实在太龌龊了。”
Chapter。47 日记》》
然后我看到她嘴角很破坏形象地抽了抽,最后瞪圆了眼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这张照片的主角之一就是你。”
我立刻说不可能,我很不以为然地告诉她:“我不长这样,除非你告诉我我在住院期间你们嫌我长得不好看给我全身都动刀子整了一遍。”
我虽然失忆了,嗯,我也觉得失忆这事挺扯淡,但我确确实实是失忆了,也不是全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的那种,我之前说过我的记忆就像被狗啃过一样动缺一块西缺一块,我是不记得我是谁,也不记得我有一个妹妹,可我记得我长什么模样。
那张照片里正在亲嘴的两个人虽然只照到侧脸,可我确定哪个都不是我。
可是我说了这些话之后那个自称是我妹妹的叫严姗姗的女人却用一种充满了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说:“现在我相信你是撞坏脑子了,可我还是觉得你是装失忆,这种伪装最没有技术含量了,不过我觉得我该跟医生商量商量送你去精神科看看,你放心,就算你真变成神经病了你也是我哥。”
她说完这些话就从自己的手袋里掏出一个小圆镜递给我,我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看到镜子里的人之后却一下子愣住了。
一个脑袋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包得跟个沙特阿拉伯人似的家伙正在惊讶地瞪着我,我问严姗姗,我现在还没法把这个陌生人当成我妹妹,我问她:“这家伙真的是我?”
严姗姗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说:“哥,你要看开点儿,虽然头发没了但以后还是能再长的,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看如果你不剃头发人家切开你脑袋再缝上的话不小心把你头发留在你脑壳里了怎么办,那就是医疗事故了。你应该庆幸这刀口不是开在你的脑门上,否则你以后脸上顶那么难看一条疤出去人家还以为你是黑社会……光头其实挺好的,现在光头多时髦啊,你还可以在你后脑勺上面让人给你纹一道彩虹,或者骷髅什么的……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哥。”
我翻了个白眼,我说:“有安眠药吗?”
她问我:“你要安眠药干什么?哦我可以问护士有没有,或者出去找药店给你买两片。”
我绝望地说:“两片不够,买一整瓶吧,听说400片才能吃死人,我要自杀。”
之后的三四天里我从我那位妹妹和一对自称是我爸妈的五十来岁的夫妇那里勉强得知了我的一些情况,他们始终不相信我失忆了,但是却很乐意陪我“玩”这个失忆的游戏,虽然他们都觉得这个游戏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而且很没意义。
我叫严和,男,二十七岁,老爸是什么建设公司老董,我就是一挺有钱的小开,妹妹严姗姗是一家大超市的经理……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人是我。
我现在最常干的事就是拿一面镜子使劲照,然后告诉他们诸如我的鼻子没这么高、我的嘴唇比这薄、我的眼窝没这么深之类的“废话”,他们则一边点头附和一边怜悯地看着我。
我那妹妹一有空就往我这边跑,穿着职业装脖子挂着工作牌坐在床边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的脑袋,时不时的长吁短叹一番。
她说我是在晚上买夜宵过马路的时候让一辆闯红灯的车给撞了,重伤,送进医院里抢救了几十个小时勉强算是把命保住了,却一直昏迷着没醒,医生说是凶多吉少撑不了几天,爸妈都在考虑给我准备后事了,结果我又突然醒了过来,比诈尸还邪乎。
“我告诉你一件更邪乎的事儿。”我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给人说鬼故事的时候那种故弄玄虚的口气说:“我真不是你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确定我不是你哥,你说你哥是学金融的,可我是学广告的,我高中在城南中学念了一阵后来转学去了另一个学校,你哥念的是一中……还有你哥是大公司高管我就一破广告公司的小职员啊。”
我指着我这张英伟不凡的脸说:“而且我不长这样,真的,我没这么帅,我是Gay没错,可是你觉得长了这么一张脸的家伙像是做下面的吗?”
严姗姗惊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说:“原来你是被上的那个!就秦央那个白斩鸡一样的小身板居然压得了你?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我突然觉得他一点儿也不讨人厌了。”
“秦央是谁?”我扭曲着脸说:“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好吧!这不是我的身体,我不是你哥,我不认识你,我怀疑我是什么孤魂野鬼附了你哥的身,至于他本人很可能已经挂了……咳,死了,当然也可能是我上班路上掉窖井里所以穿越到你哥身上了。”
她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你拉倒吧,你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害不害臊啊你,你不说你失忆了吗,哦,你失忆了你还记得自己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啊?瞎扯也不编得圆一点儿,你脑袋真的让车撞撞就成蠢蛋了?你这智商真的是我哥吗?还穿越呢,骗三岁小孩呢吧,你怎么不说你是外星人侵略地球你就是那异形趁机寄宿在我哥身体里啊。”
说完她就从我枕头底下抽走那本穿越小说,轻蔑地看着我说:“这是二表妹给你的吧,哼,荼毒青少年的垃圾读物,必须销毁。”
我很委屈,我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不记得我是谁,可别的东西我还记得一点,你信我啊!信我啊!”
她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