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自己家里为学生开万圣节狂欢晚会的教授就让人喜欢!”我断言。
我万万没想到美国的校规这么严。
第九章 万圣节狂欢(1)
万圣节那天,我们提前来到了教授家。整个住宅小区变成了坟冢鬼蜮,有人竟在自己家的花园里放了一口假棺材,有的门口的草地里的泥土里露出来一具白骨骷髅,还有人家里的音响发出的鬼哭狼嚎般恐怖的声音。美国人对死亡的幽默感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们在一个大门前放着两只大南瓜的两层小楼前停下车。南瓜籽已经掏尽,镂空雕刻着恐怖的花纹图案,里面还放着两只闪闪的蜡烛,如地狱里的鬼火。与邻居门前的鬼怪相比,虽然镂空的南瓜不够刺激,但是比较令我接受。
丽莎跳上台阶按响了门铃。一个装扮成哈姆雷特的人给我们开了门。丽莎给我们作介绍:“这是我的新朋友——Jane。这是我的教授亨利。”
没见到教授亨利之前,听丽莎说他已经很老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头。他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个子又瘦又高,有点习惯性的驼背。他对我注视了片刻,突然冒了一句中文,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是中国人吗?”
“是啊!”我的吃惊的表情惹得他笑了起来。
“欢迎欢迎,请进请进。”他用中文热情地招呼着。
我们经过客厅直接到了厨房。有三个男生早已经到了,他们打扮成三剑客。他们见了丽莎,高兴地大声用西班牙语打招呼,三个人轮流在她的左右面颊上很响地亲了两下。
“这是何塞,阿尔弗莱多,迪亚戈。”丽莎高兴地向我介绍他们。
他们热情地过来和我握握手。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的名字叫Jane 。我听说你们每年的万圣节都开一次狂欢晚会,这样的‘传统’历时多久了?”我好奇地问他们。
他们互相看看,“自从我来了美国那一年,有四年了吧。”阿尔弗莱多挠了挠卷曲的黑发。
“你们是丽莎的同学?”
“哦,不。何塞在微软工作,我在墨西哥领事馆工作,迪亚戈是生化系的博士生。”
“我听你们刚才说西班牙语。”
何塞笑着说:“我从阿根廷来,阿尔弗莱多从墨西哥来,迪亚戈从哥伦比亚来。”
“锦从中国来。”教授亨利说。
“你怎么会说中文?”我转过身问教授亨利。
“哦,他什么话都会说。”丽莎看上去对教授亨利无比推崇。
“我的母亲是加拿大人,所以我有美国和加拿大双重国籍。在一九七八年,中美建交之前,我以加拿大留学生的身份去南京大学留学。”听了他的回答,我明白了。我记得小时候学校组织去南京春游的时候,我曾看到的那些留学生。
“小时候,我的父母下放到安徽和江苏交界的小县城,我们就住在离南京不远的地方。你知道采石矶吗?”
他的只想了两秒钟;就恍然大悟地说:“知道,知道!我去过采石矶。长江有三大矶——采石矶、城陵矶和燕子矶,采石矶为三矶之首。”他用中文继续说:“那里有个太白祠,李白晚年被朝廷发配到那里,写下了《牛渚矶》和《望天门山》脍炙人口的不朽的诗篇,为世人留下了‘醉酒捉月,骑鲸升天’的传说。”
“小时候,父母在周末常带我到那去野餐,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对那风月江天中的太白楼,三元洞,江边巨崖上的大脚印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传说中李白醉酒乘兴,就是从那里跳到江里的。”
“我在采石拍了很多照片。”他换成英语:“如果你们感兴趣,以后我用幻灯放给你们看我在中国拍的照片。”
“二十年来,中国变了很多,你又回去过吗?”我问他。
第九章 万圣节狂欢(2)
“我们和中国的几所大学法律系有学术交流,我出差回去过几次。”
他的字正腔圆的汉语的确让我对他刮目相待。
这时, 丽莎熟门熟路地从厨房的餐柜里找到一个大玻璃盆,我们把带来的苹果,橙子,香蕉切成小方块,放到玻璃盆里,再掺入一盒廉价的红葡萄酒、一瓶七喜和一瓶果汁,迪亚戈又恶作剧地往盆里倒了大半瓶墨西哥烈酒Tequila,于是,一盆叫Sangria“香阁悦”的鸡尾酒就这样炮制而成了。
我们在嬉笑中,把颜色鲜艳的“香阁悦”倒进一个个透明的一次性使用的塑料杯里,把它们整齐地排列在餐桌上。
我们手忙脚乱地刚收拾完毕,客人们就三五成群陆续地到了。他们都穿戴着像剧中的角色一样,化的装也像在舞台上一样夸张。每人手里都拎着啤酒、饮料和薯片,和大家分享。
丽莎说就是典型的大学生派对,随意,无拘无束,目的就是玩,交朋友,松弛紧张的大脑神经。
人来得越来越多,他们一进门就先到厨房的餐桌上拿一杯“香阁悦”。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笑声越来越大。我们随着客人们从厨房转移到客厅,又蔓延到书房,家庭室。
大家吃饱喝足聊够了,阿尔弗莱多打开了音响,把一张光碟放了进去。奔放激昂的flamenco舞曲响起,有人随着音乐的节奏激烈地击掌,晚会的气氛高涨。有个高个子黑头发的穿着红色长裙装扮成吉普赛人的女孩慢慢地走到客厅的地板中央,她的一只手臂优美地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美丽的脸庞向一边微侧。保持着这个造型,她的红色高跟鞋和着音乐的节奏敲击着地板,发出嗒嗒的声响,她的鞋跟越敲越响,人群中发出一声喝彩,更多的人和着节奏拍起手掌。
她的五指像孔雀的尾巴那样张开,她的腰肢像蛇一样的扭动,浓密的长睫毛象西班牙扇子一样忽闪着她的眼风,美丽的面庞和肩膀像大理石的雕塑一样光洁。
“她是谁?”我向旁边的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打听。
“她是玛丽亚娜。”
“她跳的真好。”我赞叹。
“这是万圣节,你想怎样跳都可以,尤其你还带着副面具。”丽莎怂恿着我。
我下意识地摸摸只露出鼻子和嘴巴的彩色羽毛面具,心里想:反正今晚谁也不认识我。
一曲结束,大家向玛丽亚娜鼓掌叫好,有人兴奋地打起口哨。
当“吉普赛人”乐队的音乐响起,大家争先恐后地跳到客厅,他们跳的是当时九十年代后期在西雅图最流行的拉丁舞——“搔萨”。
我和丽莎也挤进人群里。一直跳到出汗,我仍不想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