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枕秋咬了咬牙,“可你却一定能帮助我。”
“你比当年更刻薄了。”他轻描淡写地讥消,“我好歹也是府衙里的幕宾,多少给 我留点面子。”即使心里有数,她也不能这么没技巧地把他说得就像个工具。
他满不在乎的笑语却扎得她心生疼,可她只能硬下心肠,“你说过会接受我的改变 。”
原来是他自己作茧自缚,看来他要更加努力才能寻回梦里的彼此。于是他将他所知 道的和盘托出,“遇到你那天我是去接赈粮,几万石赈粮确实一斤不少,可我却发现这 些明明是长途运来的赈粮非但一点没受潮,而且下面还夹杂著许多新打下来的谷壳。”
“莫非……是被人换了?”
“我想是的。”
“那真正的赈粮呢?”
“大概已经被上游的官吏们给私卖了吧。”他凉凉地笑著,“他们将谷打成了米卖 出,所以才会残留下这许多的谷壳。”
“你怀疑是名家填上了赈粮?”
“不然哪家能有如此大的能力,一时之间弄来几万石的粮食?”他顿了顿,“不过 ,名家在这其中到底是怎样的角色——究竟是赈粮的下家,还是帮人填补亏空?这要查 证以后才能知晓,而这就是我留在你府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样,这一定是名兆□于的!”她心大跃然起来,“他向来与官府里的人交 好,名家外面的事也大多由他料理。”
他却没有她的激动,只笑问:“这下,我们扯平了?”声音在晚风里飘荡,听来竟 有些虚浮。
“暂时是的。”贪恋地埋进他的背心,她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我们是合作者了。 ”
“是啊。”他的轻叹被吹散在风里,空寂的世界里拉出两抹深黑的影子,重叠交错 ,离得很近,又差得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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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秋心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秋月无痕,照尽愁情一路。心思重重中,二人都不知是怎样回到的名府。
名枕秋藉著矿之云的帮助再次翻越院墙,刚一落地,便觉腕上少了什么,她下意识 地四下找寻,却听上面——“是不是这个?”
“还我!”她扬首道,眼眸里冰封雪藏。
“不过是个丝镯。”用得著这么大的火气吗?他只不过是无意间橹了下来而已。高 踞在墙头,他藉著月光将手中的东西又打量了一番,这镊子里究竟藏了她什么秘密?
旁人哪知这丝镯的意义?它是她们姐妹情意的见证,无论情仇悲喜。她下意识地护 紧了剩下的那只,又强调一遍,“还我!”
月光太暗,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慵懒的声音,“你我既已答允合作,还 有什么不能分享的?”
她就知道他是在报复!他用得著把她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左掂右量、斤斤计较吗? 还是……她确实伤他太深?不愿深想,她强迫自己只将注意力放到丝镯之上。
“是在想怎么抢回来吗?”话音里,他已从墙头跃下。
“是!”边说,她边抓住他持镯的手。
他轻笑著将丝镯套上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然后转守为攻地将她的纤手包进了双掌之 内,口中还不忘赞叹:“你的手可真快!”
她陷在他掌中,感到一股热意又悄悄地从指尖传到了心房,耳边则是他低低的笑语 ,“你就不能给我点好处?”说来真孬,他都已经甘心被她利用了,她却还是不肯将心 事与他分享,宁愿将芳心系于丝镯九曲盘绕,也不愿交付于他共解玲拢。
“好处?”她重复著他的话,看向他凝视于她的瞳心,却看不透其中真意。她身上 到底有著什么要费他如此多的心思去探求?相反地,她却只看到了一颗女儿心正因他的 调笑而忐忑,被他的魅影所迷惑,纠纠缠缠。到底是他迷失了她的理智,到底是他占了 上风……“那……这样行不行?”她忽然闭上了眼睛,下决心似的对他说。
“嘎?”还没等他回答,她已经踮足够上了他的俊颜,以柔软的唇瓣碰触著他的双 唇,也扣击著他的心扉。
她的第一次主动却只换来他眼底的一抹灰色,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勉强她停止,只 是一味沉默。
他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因为即使这样得不到回应的亲吻也足以掀起 她的情迷,因为对她来说他本身便是个陷阱,她怎能放任自己深陷进去?他哪里知道她 的身不由己?
离开他的唇,心房有些刺痛,良久才听他的声音响起,极轻,“你就不能分我一些 ?”她为何不懂?他要的不是她应付似的一时缠绵,他没有那么肤浅,更不愿她如此轻 贱。
“到底要分你什么?”她都已经这样放纵自己向他表达了,他还想要什么?心里一 阵恼,更一阵苦,她终于忍不住转身而去,逃离这纠缠不清的迷局。
只剩他还在原地,对著终于“夺”过来的丝镯喃喃自语:“我只想你分我一半心… …”一向轻扬的嘴角有一抹淡淡苦笑跃然,“谁让我已将我的整颗心都给了你。”
匆匆逃回自己的闺房,名枕秋却依然按不下狂乱的心潮。只得满怀心事地坐在床沿 ,看著屋内灯火灼灼,恍如她冷不下的心跳。
“笃笃”的敲门声起,她忙起身开门,却见——“怎么是你?”她冷冷地开口,掩 不住满心的失望厌恶,顺手就要关门。
名兆□抵住了房门,“不是你的旷先生,你失望了?”
她白他一眼,闻到他一身的酒味,不禁皱起了眉,“你醉了。”
“我没醉!”名兆□不客气地跨进房内,堵住了房门。
“你想干什么?”名枕秋盯著他,难免有些心慌“你要是敢无理,我便叫外公了! ”
名兆□丝毫无惧,冷笑道:“叫得还真亲热!他是你外公吗?”
眸光一跳,她反进了一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我心里清楚。”名兆□看著逼近的她,眼中难掩贪婪。真是天仙般的女子,让 他还真狠不下心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名枕秋多少猜到了他的企图,冷睨了他一眼,“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银子。”
想起赈粮的事,她多了个心眼,“要银子要到我这里来了?你是不是又亏空了什么 ?”
名兆□避而不答,他已借酒浇愁了一晚,悔不当初听信张师爷等人的花言巧语,说 能帮他将粮食高价卖到受灾的邻县,谁知等他当真私挪了大批粮食,却被张师爷扣在了 官仓里冒充赈粮,让他钱粮两失,而这头名老爷又正巧要借捐粮的机会查账,弄得他只 好拆了东墙补西墙。
就算是他铤而走险吧,名兆□恨恨地想著,忍不住伸手想揽住名枕秋的纤腰,“你 到底给不给?”
她灵巧地避过,冷笑他的痴心妄想,“你想呢?”
扑空的名兆□逼近几步,“我想你会——如果我会说出你的秘密。”
她更加不屑,烟眉轻扬,“看来你当真醉得不轻!”大家彼此彼此,他不会醉到连 他自己的把柄也摆在她手里的事都忘了吧?
“我才不会闹到老爷子那里与你同归于尽。”名兆□露出了阴毒笑容,“我会告诉 ‘他’的——也不知你的旷先生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想?”
“啪”的一记耳光已落在了他的脸颊。名兆□恼羞成怒,一把抓住那只纤手,“怎 么?你心慌了,害怕了?”
虽竭力平复著思潮,却未料冲动的手掌已经泄露了她的在意和心虚,名枕秋极力挣 扎著,试图摆脱腕上那只脏手以及脑中无数折磨人的念头,却逐渐感到了绝望,只能任 凭命运的巨掌将她拖进无尽的深渊里。
渐渐地,她放弃了挣扎,“你要多少?”
名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酒气扑向她的颜面,“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