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需得你怜悯呢?
话说昨日我气冲冲冲出客栈,怀里仍揣着那剑法,心中却好似六月飞雪回寒倒冷,满脑子都是魏石皓张张合合的薄唇,吐出的言语好似魔音贯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只那一句:“何必和叶清比呢”便像把锋利刀子一刀戳透我的心,血淋淋挖出血肉献宝一般呈给他看。
他怎么就看出来了呢!
我气呼呼停在路边,阳光正盛,晃得着实刺眼,挪动身子躲进一旁屋檐下,我掏出怀里剑法,扫了几眼又合上,内心情绪还未平复,此刻是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
深吸气,默念静心诀,才渐渐平复气血,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我不由得担心这原身走火入魔的情况,之前幸亏小吕赠净心茶和丹药,只是总不能一直靠丹药续命,以后还是要修炼心性,不可随意像今日这样失控。
我知道我是没法和叶清比的。
在魏石皓看来,我虽是叶清的堂弟,沈家的养子,龙须剑老的关门弟子,可我无父无母,身负魔教血海深仇,被沈家收养,但怕是在沈家也不被重视,若是重视我,也不会三年间都不来寻我。
龙须剑老虽待我极好,但瞒我许多,也从不教授我剑法刀法,只让我练些讨巧的外家功夫,就连真名也不曾告诉我。
我容貌比不过叶清,武功比不过叶清,身世比不过叶清,品行也比不过叶清。只是这些我本是不在意的,我本就是穿越而来,穿越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指望自己穿越而来就天赋异禀文武全才,就算来时以为自己要走上龙傲天起点征服之路,如今消磨了这段时日,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勉强能过平淡日常的料子。
只是每个人都要在我面前提叶清。
谷内三年听叶清的名字已让我厌烦,但那时只不过是耳朵被龙须剑老唠叨出了茧。谁知出谷,还是与叶清脱不了干系,说起来也是我嘴贱,何必在客栈提起叶清。可是原身又与叶清是堂兄弟,叶清失踪,原身无论出于什么情谊,总会是去寻他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我偏偏不想去找他。
魏石皓见到我第一面时,会不会就对我身份有所怀疑?
我本对魏石皓说的话半信不信,可我莫非真与叶清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在客栈说出叶清之名时便被认定是沈家养子叶清堂弟——他也是看我长得像叶清才留我下来吗?
若是要找叶清,大可现在就动身,为何魏石皓还要拖三个月把我留在客栈,魏石皓又是为何留在松花镇开这客栈——就在瘳谷附近。
他是因为怀疑叶清在瘳谷才来到松花镇的吗?叶清是龙须剑老得意弟子,魏石皓若是在叶清失踪后有找过他,那么来这松花镇寻人也是情有可原的,瘳谷别说外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他要是想进瘳谷,倒是有可能先在松花镇找个住处,再慢慢摸索。
想知道他为什么来松花镇,就得先知道他在这松花镇待了多久,这客栈又是怎么开起来的——下定决心打听明白,我转身迈步朝小吕的院落走去。
只是我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这念头一闪而过,我又停下脚步。
魏石皓和我无亲无故,我何必去打听他的过往,干嘛给自己添堵,若知道这人真是为了叶清来到松花镇,我心底只会更不好过。
为什么会不好过呢?
想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石皓怜悯的神情依旧在脑海中飘散不去,好似埋伏在一个阴险的角落,等着我什么时候松懈便出来咬我一口,留下深入骨髓的毒素,让我痛得满地打滚,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痛。
为什么要怜悯我?因为我可怜?因为我长得和叶清相似,却无父无母,武功低微,没有城府又有血仇要报,心性天真却爱上不该爱的人?
因为他看出我对他有意,可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我只能靠叶清堂弟的身份得他几分亲密。
因为我对他有意,他却对我无情,可他要找叶清,于是我们只能同行。
因为我甩不开他,被他强行绑在身边,得不到回应,又不能避开,日日痛苦折磨人心。
我对他有意?
我愣愣站在原地。
我只不过是一介穿越来的幽魂,机缘巧合走了狗屎运占了原身的肉体,谁知道哪天会不会一道晴天霹雳把我带回原来的世界,或是原身灵魂归来让我交出肉体,骂我这个鸠占鹊巢的狸猫不要脸。
我怎敢喜欢他?我又不是叶清,我连原身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无能的大学生,上了三年没有书本的体育课,莽莽撞撞就被师父一把推下江湖。三年里我活得像个无知婴童,三年后我活得依旧是个废物,我要去姑苏送剑,我要当大侠,我要找叶清,可我真的想吗?
我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对小吕说我要当盖世英雄,绝世大侠,可我现在失魂落魄站在路边,被赶马车的大爷骂我挡路不长眼,腰间的剑也是个装饰,肩上还搭着一条可笑的毛巾。
我不能喜欢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对自己的人生一点控制力也没有,走到现在,我总不能耍赖,大哭大闹说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做这些,没有人真正想知道我的想法。
所有人都在推着我走,但也算我自作自受,我当初扯谎说要去找叶清,如今谎言越滚越大,我怯于收回承诺,若我想当侠客,怎么能不守诺言?
若我不去找叶清,魏石皓还怎么会与我同行?
只是他若是知道我不是真心实意找叶清,甚至还卑劣地希望永远找不到——他怕是又要说叶清是个君子,而我与叶清一点也不像了。
我站在原地苦笑,手扶剑柄,不由得勾勒出他横眉怒目、大发雷霆的模样。
只要我行动上去找叶清,就算不是真情实意又如何。世间问事论迹不论心,只要我做了,我就问心无愧。
只要我不喜欢魏石皓,我自然也是问心无愧的。
若要喜欢他,我必定会掺杂许多私心,寻找叶清一事本就是原身的责任,我占了原身肉体,自然也该负责。我若想光明磊落做事情,问心无愧当大侠,就不能喜欢他。
我生命中不可控的因素已经够多了,再摊上魏石皓,我还要不要活?
谁说当穿越者好的——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母亲父亲,再也见不到家中可爱的马尔济斯,再也喝不到柠檬冰镇可乐,从此与前十九年的世界彻底断了联系。在这谁也不认识的世界,却好像谁都认识我,茫然装成另一个人,浑浑噩噩替那人行事,明知道自己长着另一张脸,有着另一个名字,却再也听不到有人这样唤自己。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檐下发呆半响,一个女声打破我万千思绪:“这不是尤少侠嘛?你站在那里晒太阳吗?”
我愕然抬头,瞧见梁予生一身青衫,笑嘻嘻从檐上翩然落下,仿若一只轻盈青鸟,带过一缕悠然香风。
见我不作声,她又笑着凑上来,声音清亮:“尤少侠怎么一脸不开心?是不是大掌柜又骂你啦?”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好气道:“梁少侠说笑了,魏掌柜一派君子风范,怎么会骂我,都是我自己作孽,惹了魏掌柜不开心,现在在这反省呢。”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话实在带刺,梁予生倒是脾气好,说:“哎呀,你不开心也别朝我发火嘛,我实在无聊,就来找你玩咯!你现在不开心,我带你逛逛市集如何?”
我被她揶揄的老脸一红,抱拳道:“刚刚失礼了,对不住,梁少侠心胸宽广,别往心里去。”
梁予生咯咯笑道:“你这人说话真好玩,居然说大掌柜一派君子风范。”
我也笑了:“这不是魏掌柜心心念念君子叶清,长年下来也沾染几分君子气嘛。”
梁予生笑了半天,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我一脸迷惑,不知说的话哪里戳中她的笑点。
笑了好久,她才擦擦眼角,收回笑容,正色道:“话是这样说,尤少侠可少在大掌柜面前提叶清,他听了会不高兴的。”
照她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触了多少次魏石皓的霉头。心中咋舌,又满面春风道:“梁少侠刚刚不是说要带我寻开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呀是呀,我实在无聊,阿哥要编修书目,友人又出镇办事,没人陪我逛街,我就想到你啦!”梁予生信誓旦旦道。
我顿感寒舍蓬荜生辉,谁能想到穿越后还有女生主动约我逛街,于是摆出一副慎重姿态,端出汹汹气势,偏要展现出自己的社交才能来。
只不过我实在不擅社交,一路都是梁予生滔滔不绝,从松花镇镇西的亭子讲到镇北的大井,从豆腐西施的豆腐十年不涨价讲到封老铁的铁匠铺今日关了门。她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得我头晕目眩,见我体力不支,还扯着我的衣袖在众摊铺中游龙一般穿过,手下挑挑拣拣,口中言语不断。
今日镇上集市颇为热闹,摊上都打着花花绿绿的伞,伞下人们揣着荷包挑拣货品,和摊主讨价还价。那边是卖药的摊子,药材大包小包随意摆落在地上,传来阵阵中药的苦香。这边则卖些胭脂石黛,精美的小盒甚是精巧,盒面用蜡染了玲珑花纹,内里上了五色釉。梁予生对这些精巧盒子爱不释手,我也颇感兴趣,目光在这些妆品上扫视一圈,又瞥到一旁的簪钗。
“小兄弟可是想买簪子送心上人?这位女侠英姿飒爽,最适合这支灵芝竹节纹白玉簪,现在买一送一,还送你一张胭脂纸。”摊主见我感兴趣,便殷勤推销道。
我吓得连忙摆手,道:“我与这位少侠只是朋友。”
梁予生听了也不在意,她还在忙着试画眉黛,随口笑道:“他的心上人可不是我呐。”
我听梁予生话里有话,不敢多想,转眼看见一旁放了根雕了腊梅花的黑檀乌木簪,心念一动。
“这簪子多少钱?”
“少侠好眼光,这跟黑檀木簪可是取了上好的木料,找了广南的好匠人雕的,现在打折,只要三两银子。”摊主黑脸勾出一抹奸商特有的势在必得的笑容,我还未说话,梁予生倒是尖声凑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两银子!你抢钱呐,”梁予生指指点点,“这簪子这么素,明明是黑檀木却雕个阴柔的梅花,连个坠饰也没有,你看我大哥人傻单纯,想诓他不成?这样,你要是一两银子,再送盒石黛和两张胭脂纸,我们今日就把它买了。”
梁予生砍价功底深厚,三寸不烂之舌说的摊主难以招架,两人唇枪舌剑打了半响,最终以一两二钱银子送一个玉玛瑙坠子和三张胭脂纸告终。
我付了银子,将木簪收回怀里,又把玉玛瑙坠子和胭脂纸递给梁予生。
梁予生只收下胭脂纸,把玉玛瑙坠子塞给我:“这坠子本是挂簪子上的,你干嘛给我。”
我窘迫道:“这簪子吊了玉坠,太过女气,不大适合我。”
梁予生哈哈大笑:“簪子分什么女气不女气,你分明是想送人,觉得和那人气质不符,怕那人不收罢了。”
被她一语道破,我讪讪收好玉坠子:“你怎么知道我要送人?”
梁予生眼睛明亮,又笑嘻嘻说:“我就是知道呀,你要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就陪我喝酒!”
我确实想知道她为什么知道,来松花镇与梁予生没见过几面,若是连她都知道,岂不是全镇人都知道?
我实在丢不起那脸,于是我俩逛完市集,陪她买了些小巧暗器,我又没忍住买了条嵌玉革带。剁完手后,天色已晚,买完酒和卤牛肉,梁予生便嚷嚷着去客栈喝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心里挂念白日与魏石皓尴尬场面,死活不愿去客栈里喝,最后妥协去客栈屋顶,按梁予生的话来说——“饮酒对月,岂不乐哉!”
入夜,圆月高悬,映得屋顶好一片流光溢彩,照彻屋下屋外街道亮堂,把我喝得微红的脸照得恐怕也是敞亮,好在夜里转冷,冷风钻入衣袖,我喝的燥热的心也清醒几分。
喝着喝着,我又想起来梁予生白日所说,于是戳戳她的肩膀,带着醉意问:“你之前,你之前怎么知道我要送人?”
梁予生也喝了不少,此刻呈大字状躺在屋顶,头发早就散开,红着脸无言地望着天空那皎洁月影,慢悠悠说:“我就是知道呀,就你平常看大掌柜那眼神,谁看了不知道呢?”
我大概是醉了,听她这话,心中却没有白日的慌张,只是呆坐在原地,最后苦笑说:“我好热,你这话说的,我现在只想跳进河里凉快凉快。”
“你去呗。”梁予生依旧大剌剌躺着,眼神放空。
“我才不去丢人呢,我已经丢够人了,你知道我喜欢他,你们都知道我喜欢他,”我吃吃笑了,“我已经丢死人了,叫我死吧。”
梁予生翻了个身,面朝向我,眼神依旧清亮,居然一点醉意也无:“喜欢别人有什么丢人的?”
“我不能喜欢他。”我说,被她清明眼神逼出一些神智,“我已经够可怜啦,你还要我再可怜不成?”
我已经不知道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却见梁予生煞有介事点点头,说:“你是挺可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又翻回原地,脸上笑意不散,声音轻悠悠,好像能散在这夜色里:“有个事事都比你强的哥哥滋味真不好受吧。”
我顿了好一会儿,一字一句道:“不好受。”
梁予生轻笑一声,坐起身来,抱过酒坛,又摇摇晃晃站起身,道:“今日和你喝酒真开心,下次再把甄争叫过来喝呗。松花镇和我同龄的江湖人好少,能遇到你真好。”
我说:“甄争他不喝这酒的,他只喝米酒。”
“怪人,一群怪人。”她念叨着,“尤雍,下次喝酒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说罢她便如一只断翼的鸟,从檐上跌落,我听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便知道她使轻功走了。
我们买了太多酒,牛肉倒是被吃个精光。梁予生喝了一坛,抱走一坛,我喝了一坛,现在还剩两坛酒。
我喝啊喝啊,喝到嘴里泛苦,喝到圆月似乎变换了许多位置,融融月光拂过我的发丝,掠过我的脸颊,随着我的目光飘至后院。
那人现在在干嘛呢?
风吹得我心悄悄地晃荡,我折下檐边一片叶子,折了三折,放在掌心,运转内力,送一口气,便将它吹向魏石皓的屋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数一百下,如果他不来,就算了。
如果他来,就能喜欢他。
如果他不来呢?
我刚刚是不是说算了?
眯着眼睛在屋顶躺着,躺到我几乎要睡着了,连舒适的风也变得有些寒冷,让人畏缩。
我半睡半醒间听到一声叹息,接着是件带着主人气息的外袍披盖在我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萦绕在我鼻尖,气息的人则在我身边坐下,我不敢妄动,听到他一掌拍开酒坛,沉默地饮了起来。
不知他喝了多久,我终于觉得身子又暖和起来,掀开外袍,那人见怪不怪地保持原来的姿势,口中还灌着酒,旁边还有一个空坛。
他沉默地喝着,我沉默地看着,肆无忌惮地用视线摩挲他的眉眼,抚摸他脸侧的陈年疤痕,捻着他没有束好的发丝,忽然想起有什么东西要送他,在怀中摸索一番,果然掏出一根簪子。
我一开口,嘴中满是酒气:“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魏石皓转过脸,他似乎也喝醉了,眼神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茫然,蜜色的肌肤染上一抹酣红,嘴唇微张,让人很想吻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别动,我来给你束发……”我已经昏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顺着本能慢慢靠近他,跪坐在他身前,探过上半身,双手绕过他的脖颈,伸到他的脑后,想重新给他束发。可是折腾了半天,这个姿势实在别扭,我只好凑活用木簪绾好,用手指充梳仔细梳理,将每一根发丝都轻轻捋顺。
这姿势太过亲密,他呼吸的热气喷在我脖颈,我心猿意马,看山不是山,看树不是树,看他也不是以往的他。往后退了身子,和魏石皓对上双眼,他没有以往的抗拒,也没有白日的怜悯,反而十分无措,高大强壮的身体失去对我的威慑,好似被我逼着缩在一起,看上去颇为滑稽。
这人喝了酒,怎么变得怎么好笑?以后要多多灌他喝酒。
我迷迷糊糊想着。
不行,不能让别人看到他这样子,以后都不许他喝酒了。
我回过神来,已经双手捧住他的脸,他也没有反抗,只是抬眼看着我,似有万千话语要对我说。
我吻了上去。
檐上被人折又折的叶子悄悄落在地上。
原来接吻的滋味竟是这般好。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想不起来,但是和他接吻的滋味真好,他的唇看上去冷冽,尝上去却如此温暖,和他仅仅是唇贴着唇,我便觉得身子涌出无限热意,只想永远停在此刻,让这暖流将我包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心中情谊绵绵,双手覆上他腰,正欲将吻加深,他却一把将我推开。
我以为他害羞,正欲调笑,又怕惹他生气,到了舌尖的玩笑拐了个弯,我又痴痴道:“你…长得真好看。”
魏石皓摸着唇角,怔怔看着我。
我怕他不信,又殷殷向前俯下身子,握住他左手,借酒壮胆,终是扯了那遮羞布:“我喜欢你——”
声音戛然而止。
魏石皓捂住我的嘴,脸上却不复之前的醉态,他垂下眼睛,神色复杂,声音干涩:“…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此刻就像无风而来的刀势,未开刃的钝拙刀身砍在我身上,连一丝明显的血痕也未留下。
“我有老婆的。”他说。
我没吱声,身子一翻,直挺挺从檐边上滚了下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昨夜从屋顶跌落,摔伤了背。今日起床时后背钝痛,我又看不见身后景象,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一大片淤青。伸手想去摸摸看,身子一弯,却疼得龇牙咧嘴,只能作罢。
这一痛,倒是把我的睡意都赶到千里外,我也无心再睡了,拿起剑便出门,在后院认认真真一招一式练起来。
我学艺不精,有一身内力却无用武之地,要是不会个刀枪棍棒的,出江湖也只能给他人拖后腿。
之前几次与人交手,我总是下意识摸向腰间,似乎只要摸到剑便能自然出手,这原身应当是学过剑的,而且剑术不低,可惜被我这异界灵魂占去壳子,如今照着剑法照葫芦画瓢,却只能仿个架势,有形无神。
若是有人能教我该多好,不然我这废物顶着原身的脸,总有一天会被认出来是个冒牌货。
我沮丧地想象着到时候被当作妖孽人人喊打的场景,手中的剑愈发重了。
就这样在后院比划剑式,待江尚秦起床,听他讽刺几句,我也没心情与他装那谄媚模样,他又想伸手探我脉络,被我一掌劈开。
我不会剑法,又不是傻。不知江尚秦与原身有何矛盾,先前我嬉皮笑脸,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他心中定有所怀疑,现在想探我武功底子,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尽管穿越这种怪力乱神之事说出来他们怕也不信,但现在还是少暴露些异常比较好。
只是江尚秦似乎对我练的这套剑法有些熟悉,倘若能让他不计前嫌指点我几番,倒也是赚到了。
烧完水送去江尚秦客房,只隐隐往房中瞅了一眼,那魔教人或许还在床上躺着,床帘放下,看不清内里。不过我下了足量的软筋散,那魔教人就算醒了也浑身酸软无力,怕是现在走路都是件难事。
又回后院练剑,直至听见江尚秦出门声响,往大堂一瞥,看见他把自己收拾得颇为精细,朱唇粉面,明眸皓齿,倒是有几分我在雾岷山上时初见他的光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石皓今日起得比以往晚很多,我都在后院来来回回练了有五六遍完整剑招,他才悠然推门而出,和我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自知剑法拙劣,心中想停下,手上动作也变得迟缓。
只这一息之间,魏石皓抽剑徐徐接下我手中一招,我身形稍动,手腕一翻,翻转剑身,斜斜从他侧身穿过。剑身交错,琅琅剑鸣震颤至手腕,我微微皱眉,刚想抽剑回退,他便撩剑向前,带起一阵如浪剑花,逼近我身。
剑光反射,似银针刺入我眼,我躲闪不及,抹剑而上,两剑频频相接,竟在我脑海中引出一些捉摸不定的熟悉画面。似乎在什么时候,我也曾与一个人,这样在小院中比试,两人剑招不断,却只是点到为止,行进间赤红衣袖随风飘摆,直至一人手中剑被打下,无剑之人却并不沮丧,有剑之人扔下剑,两人面面相觑,随即笑作一团。
银光闪过,我剑势不停,心中却乱作一团。那是谁的记忆?是原身的,还是我的?
“专心!”魏石皓喝道。
我抬头看他,他看上去依然如平常一般,不笑时脸上邪气不减,又增几分威严,让人望而生畏,眼神冷淡,连昨夜一分醉态也无。
原来是我还在醉。
他剑尖一挑,把我手中剑挑落在地,我呆站在原地,又听他蹙眉道:“怎么这么不专心。”
与刚刚闪过的记忆景象相去甚远,我笑不出声,怔怔站在井旁,颇有几分失落。
他怎么能这样?昨夜发生那样的事,他怎么还能一副云淡风轻无事发生的安然姿态,我现在不看镜子,都知道自己多么狼狈,醉意未消,眼神里满是不安,他怎么能还能这样子和我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来。”我抿嘴道。
他也不说话,提剑便向我攻来。
我只知道他以前使刀,还曾见过他那两把充满煞气的赤魇刀,却不知道他的剑也用得这般好。
练了一两个时辰,又与他交手一番,大概背下这套剑法,手中也熟练几分,不知该夸我还是该夸原身天赋异禀进步神速,光这么一小会儿,我就能在魏石皓的进攻下讨得些游刃有余。
不过终是他放了水,我能看出他刻意放缓动作给我陪练,不敢再乱想,集中注意看他的剑势,那剑在对方手中势如破竹,锋芒逼人,我却觉出几分违和感来。
那剑剑身细长,通体莹白,镶了一线红玉髓,竟在空中挥出些细闪红光,护手处用布带缠着,那布带并无磨损,看上去应是刚缠上不久。
好奇怪的感觉。
说不出哪里奇怪,只是这剑不该在魏石皓手里。
不该在他手里,那该在谁手里?
我脑海中冒出万千疑问,心底好像有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这念头越来越张狂,几乎要吞噬我内心的黑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中剑又被挑落,魏石皓稳稳收剑,站定道:“吃饭去吧。”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剑,问道:“你手中那把剑是谁的?”
魏石皓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你问这做什么?”
“是谁的?”我追问,忽然发觉自己这样实在不大礼貌,随即喃喃解释道:“只是觉得…这剑很美。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剑。”
我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能让我看看吗?”
他犹豫一下,抽剑递给我。
我小心翼翼双手接过剑,轻轻抚过锋利剑身,剑刃被精心打磨,虽然看出被主人常年使用有些磨损,那一线红玉髓却锃亮如新,想来是被人常年爱护擦拭。我捧着这剑,心中雷鼓声大作,感觉胸腔咚咚跳着的一颗心几乎要窜出体外。
背上冷汗直冒,我抬头迎向魏石皓探询眼神,压抑住满心激动,哑着嗓子问:“这剑你从哪里来的?”
魏石皓探究地望着我,伸手取回剑,平静地回答道:“这是我去西域请那边的工匠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