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斯和弗兰克是一对看起来非常和睦的夫妇,结婚六年,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小弗兰克。全家住在芝加哥西郊一个很好的社区,一栋房子两辆车,离各自的父母家也不远。而且,格瑞斯刚又怀了个女儿,不知是随父还是随母,蓝眼睛还是绿眼睛,但金发是跑不了的,肯定是个漂亮的洋娃娃。
一切都是在外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生的。
格瑞斯一天给我打电话,说有点事要告诉我。她是我很投缘的好朋友,有了孩子后辞掉工作,改做时间灵活的房产中介。因为多种原因,我一直犹豫是否该搬到邻镇,以为她替我找到了合适的房子。然而我听到的是她平静的声音:“我和弗兰克要离婚了。”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不久前我还去他们装潢一新的房子聚会,二人谈笑风生,没察觉有异样啊。
原因是弗兰克失业了。当然失业这事很常见,在美国很多人都经历过,但不是都要离婚的。格瑞斯三言两语,把事情还原给我。
先说说这个弗兰克。他长得特像电影明星,身板很直,眼窝很深,跟人谈话时神情专注,举手投足都颇有绅士风度。跟典型的美国爹一样,他经常在草地上跟儿子挥舞大棒击打垒球,或抛接橄榄球什么的,冬天铲雪时也常把邻居的道路打扫干净。当然,这都是表面的。
他就职于与父母和兄妹共同拥有的家族企业,一个主要生产传统精包装材料的老厂。尽管全球都快一体化了,因其历史悠久,工艺独特,仍稳据一方市场。只是近几年公司曾起过内讧,主要责任在弗兰克。
费兰克有工科学历,在厂里负责产品设计,也兼职公关和销售。但他雄心很大,总认为自己怀才不遇,渐渐有了另立门户的想法。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可他采取了一个令人不齿的办法:偷窃企业的资金、产品和客户,以期达到目的。做生意不是过家家,对这种严重违反企业纪律、破坏企业声誉的行为,全家人大为光火,召开家庭会议对他提出严厉批评。他承认了错误,并保证绝不再犯,毕竟是自家人,他没被依法追究责任。
格瑞斯不参与他的工作,也不占有任何股份,因情况特殊,被允许列席会议。她也认为弗兰克非常过分,当然站在婆家那一面,但私下里鼓励丈夫不开心可以辞职另辟蹊径。即使万事开头难,她有一份业绩很好的工作,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弗兰克非常感恩,决心继续好好干,尤其在得知格瑞斯怀孕后,更加欣喜。
然而弗兰克以为即将到来的新家庭成员着想为借口,旧病复发,利用公司的名义独吞资产。这次他做得更加隐秘,但还是被格瑞斯无意间发现了。不论是从职业还是伦理道德上讲,这都是极端错误的,她苦劝无效,决定报告给公婆。后果可想而知,弗兰克被踢出了公司,同时也意味着失去了收入来源。弗兰克认为妻子胳膊肘往外拐,坏他的好事,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
很快,因为将无法承担贷款,他们被迫出售刚购买不久的新房。弗兰克开始借酒浇愁,格瑞斯既仍然爱他,又对他感到失望,尤其想到年幼的儿子和尚未出生的女儿,那种万分无助和痛苦挣扎,没有相似遭遇的人难以想象。好在格瑞斯个性自律坚强,父母也向她伸出了援手。
格瑞斯的父母都是伊利诺伊州的法官,为此把住了多年的房子腾出来,搬到自己位于芝加哥的公寓里。但老太太有个条件,要求弗兰克每星期至少挣到200美元,够全家菜钱就行。这种检测他责任感的做法被弗兰克视为侮辱,他断言拒绝,因此也被拒绝跟随妻儿入住。从冷战到恶言相向,事态朝不可收拾的方向迅速下坠。
在美国,挣200美元对一个大男人来说实在易如反掌,小到打点零工,大到兼职或合同工,临时过渡就好,可惜他宁肯借住到朋友家,也不屈从岳母的权威。家人劝他去见心理医生,他也嗤之以鼻。我有一次遇见他,含蓄地问是否还有余地,他漠然答道他的感受在他家人看来毫不重要。一个认为被全世界所有亲人—有血缘的和有姻缘的—所辜负的人,显然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随后,他看都没看刚出生的女儿艾玛一眼,远走美国南方,跟所有人断绝了联系。那是2007年初夏。
美国的法律把人武装到了何止牙齿,简直是骨髓。它有成熟的家庭法规、严格的离婚程序,以及专业律师,主要针对财产分割和孩子监护等问题进行处置,以确保公平原则,保障女性及未成年人的权益。伊州实行有错和无错离婚两种形式,一来法官很少以有错的理由判离,二来格瑞斯也希望和平分手,因此她倾向“合作式离婚”,各雇律师协调把关。
然而,因为弗兰克行踪不明,与他的任何协商都成为不可能,还因其给公司造成损失,虽然没被家人起诉,但股份分红、退休账户等被没收或冻结,实际上一文不名。格瑞斯并没有多少选择,离婚变成了一场漫长的等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做好完美退休计划的法官夫妇,为了女儿不得不调整目标。老先生跳槽到一家私人律师事务所,老太太帮助格瑞斯照看孩子。后来他们卖掉公寓和老房子,买了一栋有六间卧室的学区大宅,与格瑞斯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格瑞斯还有一个当工程师的妹妹,对父母的安排始终全力支持,也始终竭尽所能提供帮助。
弗兰克的父母也很乐意花时间陪伴小弗兰克和艾玛,但除了礼物,并不提供金钱资助,理由是这样会对其他孙子孙女不公。格瑞斯毫无怨言,能有人搭把手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当然,格瑞斯是承担压力最大的一方。一次聊着聊着她突然落泪了:“你说,小弗兰克和艾玛这么聪明可爱,他们的父亲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我长得漂亮,人缘很好,名校毕业,有工作,悉心照顾孩子,卧室里他也一直满意,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呢?我怎么跟孩子们解释呢?”
再坚强的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刻,格瑞斯抛来的问题我也没有答案,活着有时真比预想的苦。只能说当爸这件事是个复杂的工程,做生物意义上的爹易如反掌,而做社会意义上的父亲,对某些人来说难上加难。奥巴马和乔布斯都是被亲爹抛弃的,拥有好爸爸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特权。不过坏的榜样没有也罢,从来不曾拥有,就永远也不会失去嘛。
幸运的是两个孩子都快乐地成长着。除正常上学外,小弗兰克喜爱冰球,一直坚持训练,而且小小年纪已弹得一手好吉他。艾玛和弗兰克长得一模一样,十足的小美人坯子,很有艺术天分,参加了表演和模特培训班,已经出现在若干电视剧和儿童杂志上。连续五年,他们没与父亲有过任何接触,即使生日和圣诞节,也没收到过只言片语或任何礼物。终于见到他的时候,却因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
当初格瑞斯自己卖房时,因为省去了中介费,又从熟识的承包商得到装修优惠,最后盈余八万美元。弗兰克听说后,跑回来要求分割这笔钱财。这是格瑞斯挣来的钱,也在为孩子保存着,就算全归她,也不足以抵消弗兰克亏欠的抚养费的零头。而弗兰克居然声称那是他应得的,他有权决定如何支配,如果拿不到就去告她。
老法官被彻底地激怒了。如果说之前他顾及是女儿的私事,不好过多干预,这次弗兰克挑战了他最后的底线,一掷千金雇来律师与之对簿公堂。几番交手,弗兰克的律师辞职了,之前对弗兰克还心存隐忍的格瑞斯终于把他抛进了垃圾箱。
就在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某晚我收到了格瑞斯的一封邮件:“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听后别为我担心,我被诊断为淋巴癌……”我觉得脑袋好像被人猛敲一锤,半天回不过神来。手术前我问她,是否失望,是否绝望。她爽快地回答:“当然失望,但没绝望。你想,能在芝加哥大学医学院这种地方,接受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治疗,我比地球上大多数病人都走运,听上帝的安排吧。”
好在她得的是淋巴癌里最轻的一种,术后经过辅助治疗,除了要终生服药,已经完全康复了。一段时间,她把头发染成各种颜色,来表达内心的喜悦。另一个万幸是,弗兰克家族企业的优质医疗保险仍依法包含格瑞斯,为她支付了巨额的医疗费。
某日太阳从西边出来,弗兰克突然希望回到孩子们的生活中。他的父母为此重新接纳他进入公司,只是不再赋予他管理职责。格瑞斯也给了他宽松的探视时间,尽管不能指望他认真遵守。
我有时幻想,假如格瑞斯不去告发弗兰克,他就不会丢掉工作,他们就不会被迫卖房,弗兰克就不会离家出走,孩子就不会失去父亲至少暂时不会,甚至格瑞斯也不会得癌。可是,配偶背叛良心、正义和人格,对具有这些品性的人来说,毫无疑问是另一种伤害。格瑞斯没有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如果换了我,应该也会这样做,但希望生活不要给我这样的考验。
格瑞斯的近况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坏的是,小艾玛患有先天性类风湿关节炎,随着年龄的增长呈加重趋势,全家人都站在她身后,助她与疾病交战。好的是,格瑞斯有了情投意合的男朋友,一个大她几岁的男人,重拾快乐和幸福。他的孩子已上大学,他下班就跑来陪小弗兰克打球,带艾玛看病,去参加学校的活动等,孩子们渴盼已久的父亲角色终于出现了。
这是段充满着相濡以沫的温馨、交错着利令智昏的冷酷、承载着人性的美好和卑劣的旅程。祝福格瑞斯和她的孩子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引子:美国的医疗条件非常优越,不过对习惯“中国式看病”的人,寻医问药不一定来得容易。简单地说,除非急诊或专科,这里的病人一般不去医院,而是首选家庭医生的诊所。由于熟悉患者病史,家庭医生可采取电话指导、开处方药、面诊等方法,直至推荐给专科医生。但因社会对医生行业的推崇以及高额回报,也有少数不适合做医生的人跻身其列。因此了解医生的资质,避免落入庸医之手,非常重要。由于我没有及时更新家庭医生,就有了下面这段遭遇。
2013年的元旦过后不久,我大病一场,发了14天的高烧,一度觉得离死不远。虽然恢复了两三个月,仍在体验着病去如抽丝的滋味,想记录此次经历的念头便愈发强烈,但重点不在生病本身多么难过,而是有的美国医生可以多么荒唐。
生病之前我非常忙碌,已经感觉到了疲惫,但更直接的导火索是滑雪玩过了头,回来就发起烧来。因为再无其他症状,我以为靠泰诺就可以挺过去,可没过多久热度就卷土重来,气力也渐渐消散。我预知大事不好。
到了第四晚,泰诺已失效,体温持续在102~105华氏度,伴随一波猛过一波电击般的寒战,难受得无以言表。瑟瑟地哆嗦到天明,我立即给附近的loyo医学院打去电话,求见医生。它是与芝加哥大学医学院和西北大学医学院齐名的医疗机构,除了偌大的中心校区,到处都有它的附属医院和诊所,非常方便。
由于近年来住址变迁,我忽视了找个家庭医生,只好请客服推荐一位。她建议我去一家无预约诊室,与医生诊所功能相同,又不用等待。求医心切,加上对大医院的信任,我听从了她的安排。这是第五天。
诊室环境优雅,氛围轻快,我恍惚觉得自己来到的不像是救命更像是度假的地方。护士的前序工作完成后,来了位白人男医生,查看一番心肺五官,一切正常,但化验检出了链球菌阳性,据此他确诊我得了脓毒性咽喉炎。我吃惊极了,因为这个病我熟悉,除了发烧我的症状一点也不像,何况刚才不是还说咽喉都好吗?那个蓝眼睛的家伙对我的疑问不置可否,开了十天的阿莫西林,就把我打发了。
回家后高烧持续,地暗天昏,熬至次日傍晚,不得不再去复诊。因为脱水严重,连技艺高超的菲籍护士也连捅六针才给我挂上点滴。直觉告诉我这不是脓毒性咽喉炎的问题,但那位医生坚持己见,强调或许是阿莫西林有时需三四天才起作用,要我耐心等待药效显灵。我从未有过如此衰败之感,不安地请教如若不好怎么办,他明显不爽,在我重复几遍后才淡漠地表示只有去急诊。
无奈之下向一位在外州行医的闺蜜求救,她也判断我绝非是咽喉炎的问题。惊诧于那个医生何以如此无知之余,闺蜜命我马上去看急诊,以防高烧引起危险的并发症。于是,第八天,病得七零八落的我被送进loyo中心校区急诊室。医生是位安静的黑人,听我陈述完病情,惜字如金地说了几句话,呼啦派来好几个护士、技师将我推进推出,轮番检测。大医院设备先进的优势马上显现出来,只是被一管接一管地抽血,我觉得自己都快被抽成木乃伊了。
下半夜的医生换成了个灰发白男,活力十足,像一头亮丽的斗牛冲进冲出。与前一位相反,他不断向我更新信息,这个正常那个也正常,捷报频传。但当看到护士送来泰诺时,我傻眼了。我表示已经服用过泰诺,它对我已不起作用,并会引起胃绞痛,希望换一种药。不料这个正常要求,却惹得“牛医生”极为不快:“我工作了二十年,从没听过这种事,告诉我为什么?!”我惊讶极了:“先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至少从今天起,你再也不必问这个问题了。”
药虽然给换了,但从此他的脸拉得老长,好像突然发现我跟他前妻长得很像似的,非常莫名其妙。折腾一夜,除了个别结果尚需等待,一方面所有检测报告都显示正常,另一方面我必须靠静脉点滴维持小命。无法确定病因,自然也无药可治,我只好继续忍受煎熬。
高烧中又挨过一天,我去见新找的主治医生。首先接待我的是一位身型庞大的女护士。她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职业性的哈喽后,要求我脱衣脱鞋测身高体重。我当时已是一块过了保质期然后摔到地上的老豆腐,早都散花了,不能承受任何风吹草动,加上前两天刚量过,便气若游丝地问能不能略过这步。她瞥了我一眼,让我撸起衣袖量血压,见我做不来,大眼珠子滚动了好几圈才勉强伸出援手。事后她一扭一扭地走出去,跟医生说了句“她不配合”。
我很意外她会这么想,待女主治医生一进来立即试图解释,但后者的想象力已被激发,说什么都晚了。她劈头问我有没有抑郁史,我不明就里,承认有过。不料她刨根问底,大做文章,居然要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很不解,问她我父亲去世我抑郁,我发烧十天我抑郁,这不都很正常吗,我想知道我身体怎么了,你大谈心理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终于打住了,又讯问我是否酗酒,是否吸毒,有几个性伴侣,是否可能染上艾滋病毒,并目光犀利地强调我必须说实话,她才能真正帮助我。我彻底晕了,但发扬回光返照的精神,一一给出否定答复,并恨恨地意识到,我的确需要心理医生来抚慰这颗脆弱的小心灵了。她语气慢慢变缓,让我补验艾滋病,以及去做ct查癌症,同时不排除我可能染上了严重的感冒病毒。从诊所出去有一个热闹的十字路口,我下定决心,就是死在这街头,也绝不再去见这帮自以为是的家伙。
后来据朋友分析,根据我仅有的发烧症状、良好的检测结果、不合作的态度,该医生认定我并无大恙,寻求关注是真,所以需要治疗的是心理。这一点上,她的职业判断非常愚蠢。怀疑免疫系统出现问题虽然合理,但咄咄逼人的态度表明她并非良善之辈,跟她就此诀别是明智的。
更荒唐的是,当我后来查看就诊记录时,惊讶地发现,最开始说我得脓毒性咽喉炎的那位医生,在“症状”一栏下居然写着“咽喉疼痛红肿”,一个十足的谎言—为了支持自己的误诊,显然他编造了病例。
综合一个星期以来艰难的求医历程,我的感受是,这家医院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撇开华丽的装潢,和为患者健康着想的幌子,它更像三流的生意人。医生居高临下,优越感十足,对患者病情毫不上心,只依据流程机械操作,既不承担风险还可高额收费,功利的本质一目了然,连以“医学不是万能的”或“医生也会犯错”为借口,都显得太过勉强。
毕竟非我族类,以致最近我变得很种族主义,深埋心中的“仇恨”破土而出。有白人朋友告诉我,美国医生里缺德的其实挺多,他们被无良对待的时候也不少,关键是以后要挑个好的。的确,本来我对这家医院印象不错,每当重大事故发生,伤者动辄被空运到此,说明它的某些专科非常先进。怪我没找家庭医生,而且得错了病吧。
不过为我做ct的技师非常温和体贴。他白白的头发、白白的胡子,圆圆的肚子、圆圆的脑袋,尽管身着浅蓝工服,却活脱脱像一圣诞老人。他满口honey、honey宝贝地叫着,温和体贴,让人有些受宠若惊。比如他见我穿着病服瑟瑟发抖,马上送来烘热的线毯;我准备喝药时,他就像哄小孩般把注意事项解释得一清二楚,言语之幽默让我笑出声来。我猜他见我做这么大一单检查,怎么也得有一两种绝症吧,拿出的大概是临终关怀的态度。
高烧在第十五天终于停止了。片刻的喘息和欣喜之余,我发现自己像一片残垣断壁,收拾起来困难重重。很长时间过去后,我握个餐具、端杯咖啡仍旧险象丛生,至于规模稍大的动作,就更望洋兴叹了。虽然恢复极慢,好在我癌症艾滋全没得上,脑子也没烧坏,大结局就是我根本没病!
最可笑的是,女医生来电通知我ct结果时,仍没忘提醒我约见心理治疗师—找不出病源,她更相信我没病装病了。我心想,除了太上老君的炉子我没钻过,我磨炼得还少吗?从县城户口变成北京户口,从中国户口变成美国户口,我还想从地球户口变成火星户口呢,抑郁个头啊。
无独有偶,我有个朋友也久病不愈,规律性地发烧头疼,痛苦不堪。更惨的是,她先后被三位医生分别诊断为鼻窦炎、肺结核、红斑狼疮,曾被要求立即动刀。尽管后来被一一否定,但她工作生活两误,无奈自己做起了研究。博士的科研能力就是强大,她怀疑自己染上了某种病毒,经专家证实果然不假,对症下药终于痊愈了。
美国每年有无数病人被误诊。由于对医生没有个人问责制度,患者完全处于弱势地位,不幸遇到庸医非常可怕。我的体会是,这里的医生开膛破肚、大卸八块非常厉害,但疑难杂症、半死不活的,病人只能自求多福了。而且发烧不算病,如果有命就熬得过去,熬不过去命就没了,生死这时只靠自己。
跟原先做过神经外科医生的好友聊到这事,他笑道:“你绝对没病,都是那几天的陨石雨闹的。你那是跟宇宙联系呢,一定是灵魂给折腾到俄罗斯去了。”他说的是那年2月,俄罗斯车里雅宾斯克地区的那场陨石灾害,而我曾经学过十年俄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到年底了,又是一个买买买的季节,各类商家都积极分发促销广告,其中保险经纪人约翰的邮件如期而至。很久以前,我就人寿保险的有关事宜向这位老先生咨询过,尽管最后没从他那购买,但也并没把他从通讯录中删除,故每年仍会收到他的节日贺卡和业务讯息。
我毕业搬到芝加哥后不久,曾经每天从北部的住处开车穿过环城的湖滨大道,到市区西面的一家公司上班。车程往返各需二十分钟左右,但赶上交通堵塞就没有上限了,所以听收音机成了我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公共电台的国际风云和奇谈怪事,教会频道的讲经布道,各类轻摇滚、布鲁斯、交响乐等,换着班地听。
有一段时间,芝加哥公众台的一则广告总会在傍晚我下班的途中播放。平时每到广告我就换台,但是这个比较别致,首先背景音乐非常雄伟,天雷滚滚,有好莱坞大片的气势,然后一个既浑厚又深情的男中音响起,摄人魂魄:“朋友,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赶不上牵着女儿的手走上红地毯……”
由于极具特色的曲风和独白,以至于我一开始甚至没意识到它是广告,只觉得在讨论世界石油价格走向、老年人权益保护和选择胎儿性别的伦理争端间,这段像诗朗诵似的节目很另类,不明白它要表达什么。
之后还听到它另外的部分:“朋友,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赶不上参加儿子的大学毕业典礼……”当时我连先生都没有,更别提儿女了,一个中年男人很惭愧当时就是那样想的去不去女儿的婚礼、赶不赶得上儿子毕业关我嘛事,曲子好听也没用,果断换台!
断断续续过了一阵,某天这个熟悉的音乐和男声又响了起来:“朋友,你想过没有……”当时我刚好开回公寓大门,正要刷卡进库,加上来往的车辆很多,不敢马虎,就没腾出手来换台。再说已经到家也不用听别的了,所以第一次把这个节目听完整了:
“朋友,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赶不上牵着女儿的手走上红地毯;朋友,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赶不上参加儿子的大学毕业典礼;朋友,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离开了,你的亲人不但痛苦万分,还会失去你提供的经济资助,并要负担你昂贵的丧葬费用……”此刻,那首至少百人演奏的交响乐进入高昂的尾声,而那个充满磁性的男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来买保险吧!”
我像被人用锤子猛敲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坐在车上半天缓不过来:老美也太不讲究了吧,这种事还要做广告,脑子一定有毛病,好残酷,好没人性啊!
人寿保险这个词我很小就认得,但在国内时不论是父母、亲朋、邻居、同学还是同事,从没听说任何人跟这个东西有瓜葛,就跟后来变得越来越流行的雾霾一样,表面虽然知道实际并不了解。
到了美国我最关心的是车险,上学期间保过的一笔人寿险是银行赠送的,近乎白给。我决定接受它的原因是自己远离故土,无法孝敬父母,万一出现三长两短,也能以这种方式照顾他们。工作后公司以年薪为基数,自动提供人寿和意外死亡伤残险,还可以自费加倍,我入职时应该读过相关文件,但根本没在意,所以对保险公司利用媒体如此煽情的鼓动,的确是惊诧万分。
不过山水轮回转,几年过去当女儿出生后,我的想法变了,热情高涨地购置了三十年的独立人寿险,因为公司的保险只跟工作走,万一要辞职或被解雇就没有了,而且趁着年轻还可以锁定便宜的保费。我此后理解了保险是个很划算的买卖,付出数量不多的钱,可以获得还算不错的回报—如果走了,继承人可以得到财产;如果活着,不但能赚到命,还间接帮助了不幸的人,是双赢的结果。于是,那个好听的男中音一直隐隐驻在我的记忆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晃已经十多年了,保险公司按月从银行账号上划钱走,这份保险就一直放在那里。这期间发生了一件悲伤的事,我的一位最好的朋友患恶性白血病,三十多岁就去了,留下妻子和两个年幼懵懂的女儿。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有雇主提供以及私人购买的双份人寿保险,能够使得孩子的生活和教育按着他生前希望的方向发展。
因为我暂时还没返回职场,约翰的这封节日祝福又让我想起来了那则广告,“朋友,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朋友,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这简直就是一个魔咒,一下把我攻破了,甚至觉得赶在下一个年龄段来临之前,再加一份保险也好。
我联系上了约翰,却压根儿没想到会遇到麻烦。因为我个人没有固定收入,约翰认为保险公司很难批准。我听来荒唐,因为按这个逻辑,一个人挣一份月薪两千的工资,而且可能下个月就失业,也会符合购买标准;我虽然居家但有积蓄,明年还有可能每月挣一万,凭什么不卖我?要不我一次交齐,怎么就不如最低薪金的一个工资条呢?
约翰心平气和地向我解释,保险公司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试图堵住一切骗保诈保的行为。按照正常人的标准,我现有的那份保险已经足够保障未成年人了,没有确凿的理由多加一份。他一口一个“亲爱的”叫着:“我当然希望能卖给你,这样我也能赚到提成,我有很多账单要付。但是你听我说,我们生活在现实中,现实并不完美,一个人有那么多保险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候往往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老头越说越离谱了,杀身之祸?谁杀我?我觉得有点可笑。隔着电波,约翰看透了我的心思,慢慢继续着:“我不是说你的受益人会害你,但我在这行干了四十年,见到的太多了,有弄死父母的,有杀死配偶的,有亲朋之间互相厮杀的,有自杀而从保险公司不当得益的……说到底就是为了一个钱字,钱能把人变成恶魔。”
保险没加成,反而被谆谆教导了一番。不过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让我想起看过的一个系列刑侦纪录片《法庭文件》,其中就有一个常春藤名校的男生,为了满足自己虚荣奢华的生活方式,偷偷潜回家中拔掉安全监控,将父母锤杀在床,以期得到遗产和保金。本来他做得天衣无缝,貌似入室抢劫,可惜高速公路交费时收据上的指纹暴露了他。最令人心酸的场景是,奇迹般生还但被严重伤残以至彻底毁容的母亲,在法庭上面对杀死丈夫的凶手,依然坚称儿子无罪。
其实我这种情况也不是拿不到,只是保费高昂而已,约翰建议我一定要买的话,选择一份意外险更有意义,因为我被事故所累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因健康原因而出事。我请他容我再想一想,是该悄悄地买,不让人知道,还是索性不买呢。
最后说一句,我不是卖保险的,家里没有一个人是,也不认识任何做保险中介的朋友,所以绝对不存在做广告之嫌。
最后再说一句,不能不说芝加哥公共台的那则广告非常成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2014年7月,芝加哥金融区爆出一桩血案,一位私企高管向老板连开两枪,随后饮弹自尽。芝城南部地区因帮派犯罪,常年火拼不断,但在市中心繁华的商业带,这样的事情还没发生过。
该老板是一位有常青藤名校学历和华尔街背景的成功商人,高管是个资深计算机专家及技术元老。事件的导火索是后者被原地降职,不像单纯的商务行为,据此很多人推测因他年近退休,可能被公司抛弃。尤其他并未滥杀无辜,显然只与老板有极深的个人恩怨。但老板家属提起民事诉讼时,则辩称一切源起高管的精神疾患。
世界太小,老板居然是我同区的邻居,孩子同学的爸爸,满街的红丝带也没挽回他的生命。高管同样抛下妻儿及一众亲朋,在人们无尽的唏嘘和遗憾中离世。
企业究竟是迫不得已还是卸磨杀驴,外人也许永远无法知晓。但我注意到一个独特的现象,不论是媒体的报道、邻里的议论,还是受害人家属的声明,都不称高管为凶手,而强调是老板多年的搭档和密友,因工作发生严重分歧,以至精神崩溃走上极端。换句话说是高管的自杀倾向导致悲剧的发生,而不是恶意伤人,再畏罪自杀。
学校的信息通报和心理辅导也是相同的说法,我只好照葫芦画瓢,给孩子们这样解释。尽管我已经说英语比汉语多,吃中餐比西餐少,想绕明白其中的逻辑仍要使劲扑棱这颗中国脑袋。不过最后我想通了,的确更像自杀,只不过我小时候接触的关于“自杀”的概念是另外的样子。
自杀最早对我来说是件有积极意思的事情。不是我小小年纪活腻歪了,而是事关正义。先有八女投江,后有鬼子剖腹,英雄流芳百世,敌人罪有应得,无疑都是好的。当然,这些都是从电影和中得来的,我真正见识到有人自杀,是上小学三年级时。
与如今的高楼林立不同,早年家乡的民居大都为连体平房,因而形成许多胡同和大院。我家住的胡同很小,而东邻是个大院子,我总去那边玩。院里有一家有四个儿子,别名四大金刚,但大的都插队当兵去了,只有最小的小四在。他长得有棱有角,五官周正,十五六岁已经比成年人还高大。但跟同龄人最不同的是,他不用去上学,乍听起来非常奇怪。
那时我们尽管吃喝不愁,美中不足的是主食以面粉为主,大米极度缺乏。解决办法是去一家饭店点个炒菜,然后就能捎带几份米饭。毕竟是紧俏品因此需要排队,父母上班,奶奶看家,哥哥好静,任务就落到喜欢疯跑的我头上。于是我就在一片酒令划拳和烟雾缭绕中,眼巴巴地盼着热腾腾的米饭快出锅。我常能遇见小四,显然他也肩负同样的使命,我们常常交流一下哪道菜好。
一个冬天的傍晚,我照例被派去买饭,当日不知为何不限量,人多极了,推来搡去把我挤出了队伍。万分焦急中,有人一把把我拽了回去,原来是小四大侠从天而降。买到加倍的米饭我很高兴,回家的路上还下起了暴雪,我叽叽呱呱地说,他微笑着听,雪地上趟出几行欢快的脚印。到家后,我奶奶拉过他冻僵的手要捂一捂,他说怕爸妈等急了,便匆匆消失在雪夜中。
事后奶奶跟人提起小四,我才得知他有种见不得人的病,俗称羊角风,发作起来翻白眼、吐白沫、满地扑棱。别人还建议不让我跟他打交道,以防万一被吓着。
从奶奶当时震惊的表情,我猜出了几分不详,更令人震惊的是,没几天就传来了小四上吊的噩耗。因为是横死,家人根本没办丧事,邻居们不让孩子靠近,说会被吊死鬼抓去。有的小孩很残忍,居然模仿着在脖子上绕根麻绳,还假装喘不上气,引得旁人哄堂大笑。我从未参与这种狂欢,也不愿相信小四死了,每次想到他,总有淡淡的悲伤如影相随。我不清楚是病痛还是歧视给了他最后一击,但从此知道放弃生命绝对不美。
后来大米不稀罕了,那家饭店也变成机械轰鸣的工地。我先去北京上了大学,积习未改又疯跑到美国。但生活在这里打了个转,与我的愿望背道而驰,又不能为己所掌控,我一度陷入了剧烈的不适中。我想起过小四,以及很多如雷贯耳的大家,比如老舍、周璇、海子,还有《魂断蓝桥》里的玛拉、《天龙八部》中的萧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所知以非常规方式离世的人中,有我唯一的伯父。他年轻时毕业于燕京大学,后来去了台湾,两岸开放后频繁往返,来弥补多年的乡愁。他对亲朋慷慨大方,对晚辈极尽关怀,富家小姐出身的伯母也全力支持,伉俪情深令人艳羡。伯父多次说过人活的不是年头,而是内容,在伯母不幸病逝、自己健康欠佳的情况下,因药物被代管,房中也没有披挂之物,他采取了一个最下策—从自家楼上一跃而下。
伯父一生乐观开朗,不差钱也并非病入膏肓,想得直到麻木,我才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热爱生活,他才不愿苟且于此。残酷之处还在于,即使最亲的人也没能以更好一些的方式成全他。
世间从来不缺少悲剧,无独有偶,几年后,又一个相识的生命自行消逝了。他是来自东南亚的一位华裔博士生,我好朋友先生的师弟。小伙子相貌俊朗,性情温和,会讲熟练的中文,而且非常绅士。我和好友都遗憾没有妹妹,否则一定会设法把他弄成妹夫。
他所学的金融专业难度极大,合格的候选人本来就不多,顶不下来拿硕士走人的也时有耳闻。由于认为他的论文中个别数据有待商榷,导师希望他延期毕业,多做一年。这种情况尽管不太理想但并非罕见,他却选择在感恩节当日服下安眠药,又吸入有毒气体,表达了必死的决心。他没写遗书,但给房东留下了一封道歉信,以及三个月的房租。
好朋友的先生痛心疾首,自责对师弟关心不够。我和好友更觉得窒息,除了痛惜他的年轻,还因为我们说着相同的母语,有种心理上的亲近感。如果他能吐露一下感受,我们会陪着他难过,帮他找医生开药,做他爱吃的中餐,并现身说法如我等非名校博士者不是还无耻地活着,可见学位远没生命值钱。可惜我们没得到机会,而是让挫败、无助、抑郁、羞耻等夺走了他。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对这样的人充满同情。可以说他们不负责任,但每人的境况不尽相同,情感、职业、家庭、经济、健康、精神、环境等重压,有时会超出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令人生不如死,自杀便不乏为一种解脱。还有的人并不回避什么,只为追求尊严和精神家园,当对生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希望成为死的主宰。所以我既反对放弃生命,也觉得无权妄言。
这个话题太大,我也会自相矛盾。几年前,国内朋友的儿子来美国上高中,一次因病住院,接待家庭母亲哭着打来电话,让我快去。原来少年因为怕疼而拒绝插管,高呼着要去跳楼,搞得一众医护如临大敌。情急之下,我不得不用中文把他骂了一顿,反正只有我们两人懂。以他的年龄,完全应该理解治疗的意义,果然如传闻所言,现在的某些年轻人因一点小事就想自杀,谈何错综的成人世界呢。这也说明培养孩子应对逆境、保持心态健康的能力是多么重要。
当然自杀是人类杜绝不了的,人们能做到的只能是尽量减少。因此作为常规预防手段,对生活遭受巨变的人,周围的人要密切关注,亲情友情和医药多管齐下,至少可以避免冲动性自杀。长期预防的意义更大,有专业人士在研究这个领域,可惜因为问题的复杂性,完全有效的方法尚不存在。
据谷歌转载世界卫生组织发布于2013~2014年的资料,每10万人口的自杀比例里,中国紧随韩国和印度以近13人名列第三。而在美国,自杀总人数在2009年以36000例跻身国民第十位死亡原因,而各种未遂的则更无从统计。
这是一组让人唏嘘的数字。人生来不易,除了罹患绝症其实这属于安乐死的范畴,我都不主张走这一步棋。因为不论对于哪种困境,自杀都是用一种永久的办法解决一个暂时的问题。引用江湖上的一句戏言,我们都会死很久,急什么呢?向死而生就好。
一年一度的万圣节马上又来临了,金黄、橘红和血色的秋叶将碧蓝的天空渲染得异常美丽,家家户户都挂出了黑猫、蛛网、骷髅墓碑。置身在鬼魅环绕的氛围,我暗想,如果可以,真的希望逝去的人们可以魂归故里,能与他们曾经来过的世界、被抛下的亲朋再次小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圣诞前某晚去超市购物,因为过节的缘故吧,本来是平时人很少的时段,现在收银台前居然排起长队。等候的闲暇,我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货架,一对硕大熟悉的屁股蛋映入眼帘。那是一本娱乐杂志的封面,尽管我对明星八卦不感兴趣,也知之甚少,但屁股的主人却是个例外。她如此强迫性地进入我的视野,铺天盖地,想错过她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就是美国娱乐圈名媛,金·卡戴珊。
说起娱乐圈,大家自然会想到唱歌、跳舞、演戏等,但这个来自加州、拥有夸张身体曲线的女人一项都不会,却在《福布斯》2015年全球年收入最高的文体名人中以5200万美元名列第33位,把很多大牌明星远远地甩在身后,绝对颠覆人们的常识。
她的成名源于美国网络电视台e!的一档系列节目《与卡戴珊同行》,作为女主角的她被称为史上最成功的真人秀明星。说来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第一次见到她就不喜欢,尽管她阵仗十足,但矫揉造作得让人难受。渐渐地,她来势更猛,满世界充斥着她的绯闻,我对她的厌烦加一个更字,但对人家吸金的本领又难免有点酸不溜秋。
探究金蹿红的原因,不能脱离她的家庭背景。先说她妈克里斯·詹纳。克里斯60多岁,欧洲移民后裔,出身普通,高中毕业后当过空姐,23岁嫁给律师兼商人罗伯特·卡戴珊,生有三女一男,后离异,与著名田径运动员布鲁斯·詹纳结婚,生有二女。于是这六个孩子成为这档真人秀的主要班底,她作为总策划,被称为成功的营销专家和商界女强人。
金的生父罗伯特是第三代亚美尼亚人,原是律师,后成功投身音乐产业,身家丰厚。罗伯特与橄榄球巨星辛普森是多年密友,还作为后者杀妻案梦之队辩护律师团的成员声名鹊起。金的继父布鲁斯是1976年奥运会男子十项全能冠军,退役后进入媒体,担任体育解说和名人访谈等节目,著书立说,身价同样不菲。
可见金是位名副其实的富家女。她有快乐的童年,上著名私校,生日派对在迈克尔·杰克逊的私人庄园举行,闺蜜是希尔顿家族的继承人帕里斯,教父是辛普森,十几岁就进入父亲的音乐公司。万千粉丝难得一睹芳容的文体明星,对她来说则是见怪不怪。好莱坞、比弗利山庄、财富、地位、时尚、奢华……注入这个女孩的每个细胞。
可惜她的才智实在有限,除了19岁就跟人私奔、出轨、离婚、频繁更换男友,在事业上并无太多建树。直到2007年底,布鲁斯作为好莱坞电视制作人,以卡戴珊和詹纳混合家庭的个人和职业生活为重点,出品了真人秀《与卡戴珊同行》,把继女和女儿们打造成了全美明星。
节目的内容就是穿着华丽的女人们把日常生活表现在镜头面前。开商店,拍写真,名车游艇,沙滩派对,恋爱结婚生子,吃喝拉撒,鸡零狗碎……总之寻常人家有的没的,一股脑儿推上台来。节目一炮走红,至今连做八年,成为e!台最盈利的品牌,也使卡戴珊们财源滚滚,名扬天下,其中以二闺女金最为成功。
金相貌平平,但她有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愿望。她以性爱录像为契机,以强大的美式自信和规模迥异的屁股做招牌,不错过任何场合凸显丰盈曲线,脸上时刻布满期待被人注意的急迫。世上袒胸之人常见,但秀臀的则罕有,仅此她便锁定大量观众。除了由于私生活混乱引得媒体竞相报道,她还故意把行踪透露给记者,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曝光在镜头前,把自我炒作的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具代表性的,是她与nba球员汉弗莱斯的结合,二人的恋爱经历像电视剧一样被全程录下,以童话般的婚礼达到高潮,近千万观众观看了实况,转播费进账2000万美元。然而72天后她就提出离婚诉讼,理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并迅速与一黑人歌手坠入爱河,尔后怀孕。这个短命的婚姻被公认有拍戏和敛钱之嫌,汉弗莱斯不堪其辱,与金展开高度公开的离婚大战。
这场婚变算是种瓜得瓜,让一贯得意忘形的卡戴珊受到打击,她的毫无底线、见钱眼开、崇尚弱肉强食、不惜一切代价的掘金女形象显露无遗,这样的曝光当然不是她想要的。当然,她生命不息、捞钱不止,很快婴儿出生,金又披上婚纱,一如既往地营销着自我。
美国反映真实家庭生活的节目很多,比如有些家庭子女众多,有些家庭经历独特,等等。尽管皆以稀奇古怪抓人眼球,但在卡戴珊面前都有黯然失色之感。名媛古已有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穿金戴银,吃喝享乐,结交攀比,但依此大发横财,卡戴珊家则是空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美国人也有很传统的一面,出现这样的节目难免引起大众的反感,曾有18万人联名要求将其取消。但电视台声称这是个完美有爱、极具凝聚力的家庭,人们深受他们鼓舞,不是想变得像他们一样,只是想和他们成为朋友,300万观众就是证据。
说卡戴珊们有敬业精神还算恰当,但跟爱心、家庭这些字眼真的不搭边。对e!台来说,他们是一笔生意,能带来巨大的利润;对卡戴珊家族来说,除了节目酬金,同时也打造了卡戴珊品牌,对其旗下的服装、游戏、减肥产品、签约书籍等家族生意和代言产品而言,就是一集集的免费广告,因此双方都不可能收手。
一些与卡戴珊家族关系亲近的人,对他们也不乏微词。克里斯的妹妹评价说,克里斯为名声付出的代价太巨大,挣了那么多钱却不知道拿它做什么,只培植了孩子们的不良行为。布鲁斯的母亲在接受采访时也说,旁观者清,布鲁斯和克里斯的婚姻纯粹是为了钱,现在做愚蠢的真人秀,还是为了钱,她没办法理解。
我问过很多美国人,大家普遍认为卡戴珊现象荒唐至极。正如著名新闻人芭芭拉·沃尔特指出的那样,羡慕和榜样是大多数人追星的基础,对卡戴珊这样毫无才华的一家,揣摩其粉丝心理非常容易。尽管节目肤浅病态,但它所展现的奢靡生活对很多观众来讲遥不可及,于是便成为一场视觉盛典,满足了后者对上流社会的好奇和渴望。
在我看来,金的蹿红还应该得益于美国的社会环境。美国是号称言论自由的国度,但其实有很多的禁区,比如种族问题,于是政治正确成为人们说话的准则。而名人八卦没有任何风险,这也正是金的聪明之处,通过允许自己被谈论而赚钱,愚蠢也好,浅薄也好,并不犯戒。只见她有如女巫一般施展化金大法,把赞美、讽刺、挖苦、谩骂全部变成闪闪发光的金子,悉数收入囊中。人们逞尽口舌之快,她也赚了个钵满盆盈,最后是皆大欢喜的双赢局面。
尽管在商业上获得巨大成功,但来自严肃新闻媒体的批评也从来没有间断过。网上有很多对金的访谈录像,主持人们常抛出很多尖刻的问题,令任何有自尊的人都陷入尴尬,但金仍能坦然扯谎,因此有网友评价说:“金·卡戴珊就是无法做到诚实。”
即使如此,卡戴珊迷仍宣称自己不过是喜欢看一种上流社会肥皂剧般的活力节目,以及一个可爱的混合家庭在财富和名声的背景下,无害的高调喧闹和寻欢作乐。
美国以基督教建国,短短几百年的时间发展成世界第一强国,与人们勤劳奋斗的精神密不可分。金的先辈是为了逃避20世纪初亚美尼亚种族大屠杀,从穆斯林统治的前土耳其亡命美国的。曾祖父靠废品回收为生,祖父开肉联加工厂,父亲是第一代大学生,典型的美国梦实践者。如今仍有无数新移民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地涌入,寄希望于靠劳动改变命运,而卡戴珊所宣扬的价值取向与之完全背道而驰,如果老卡戴珊们有知,该作何感想呢?
批评归批评,成熟的美国人仍表现出足够的理智和宽容。全美有三亿多人口,看该节目的不到1%,这些人对低级趣味的渴望不是被剥夺娱乐权利的理由。我怀疑金·卡戴珊会风光多久,但仍要为她竖一下大拇指。凭借矮墩的身材、不高的智商,在拼才拼貌的娱乐圈,她把自己最擅长的做到了极致,把很多人的自信搞得非常不堪,把我等看客弄得表面不屑一顾,心中垂涎三尺。
记得我小时候,家乡有个患精神病的女子,经常赤身裸体在街上游荡,围观者人头攒动的场面我至今记忆犹新。换了时代和背景,青山依旧在,人性未曾改,只是被媒体渲染的画面过于美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