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就是没有。比如说你吧,难保有一天不会突然从网络上消失,所以这世界上是没有永远这回事的。
——卡门,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感慨,世事无常。
——怎样的无常才令你的情绪如此失控?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只是觉得心灰意冷,就像你曾经放弃你的“很痛”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放弃了?
——没有吗?你的“很痛”不是已经离开你了吗?
——她离开我,或者是我离开她,这都不是主要的。
——为什么?
——有一种女孩儿像子,你知道子吗?
——知道,是一种动物。嘿嘿。
——倒,你真是的,呵呵。子是种非常机灵的动物,猎人追捕它们的时候,它们会用尽各种方法来逃避躲藏,再有劲儿的猎人也拿它没辄。可是,一旦猎人放弃追捕它们,它们又会好奇地跑到你面前来,故意在你眼前晃来晃去,挑逗你去追捕。所以,经验丰富的猎人都知道,捕子的时候,要佯装对猎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只需挖好陷阱,坐在不远处等候,看着子自投罗网。
——竟有这么稀奇的事?你是说,你的“很痛”,是一只子?
——其实比较一下,就会觉得她们的习性很相近。有些女孩儿会习惯性地逃避男人的好感和追求,对这样的女孩儿,你只能像那个挖好陷阱,装作不理她的猎人一样,安安静静地等,等着她自己去发现和了解男人的感情。
——有意思,你都挖了些什么陷阱?
——这可不能告诉你,呵呵。所以我说,不管是她离开我或是我离开她,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关键是,我没有放弃。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就是在等候吗?
——是的。
——如果这中间出了意外呢?
——意外?
——是的,如果她爱上别人了,你不是后悔莫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不了解她的性格,怎么敢釜底抽薪?
——会不会是当局者迷呢?当你觉得自己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事实未必像你所想的那样。
要去了解别人的内心,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我冷冷地一笑,像我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了解,何况是隔着一层肚皮的别人的内心?
——我认识她十几年了。卡门。我了解她就像了解我自己。
时间能代表什么?我与杨又何尝不是认识了十几年?可是我从来不敢说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这样的话,特别是昨天与他通过电话之后,我甚至觉得,我也许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而他,也不一定像我以前所自以为的那么了解我。
——十几年都没有办法令她爱上你,你还真失败。
我坏心肠地嘲笑。
——拜托,留点口德…_…!
螺对我的嘲笑打出一个苦脸。
——我是好心提醒你,你不觉得你所做的太冒险了吗?如果那个“如果”成真了呢?
——最起码我爱过,只要爱过了,就不后悔。没有人能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是只要你回忆起过去的日子曾经有爱过,你就会对人生充满希望。再美好的感情,也不一定全都串缀着欢笑,如果我们只看到泪水,又怎么能说自己真正理解过感情。
多么纯真的话——只要爱过,就不后悔!这世间竟还有这么纯真的人?看来螺是相信永恒的,也许,只要人的内心一直拥有美好的希望,就都会相信永恒。所以这世上好人常常受骗,坏蛋却遗祸千年。我冷笑——只要爱过,就不后悔!——如果一段感情带给你的只是耻辱和伤害,说不会后悔,叫人如何能够相信那不是骗人的鬼话?
我按响了田妮家的门铃,准备好了看她惊喜的表情。
我是临时决定到深圳的,上午和螺聊过天后,百无聊赖地打开许久未曾登陆的邮箱,我在成堆的广告信中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点开,田妮甜蜜的笑脸展现在我眼前。
看样子她这几个月过得很不错,胖了些,脸色也比上次看到她的时候红润,我的视线停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欣慰地一笑,看来她已经过上了她一直希冀过上的生活。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像田妮一样渴望做母亲?是不是每个母亲都会像她那样爱自己的孩子?我想起幼时,每天早上醒来,我总是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闭着眼楮,装成睡熟的样子,在心里期待着母亲轻轻的脚步声在我的屋里响起,听着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我房间的窗户,然后轻声唤我起床,而我却总是发出“唔唔”的赖床声,跟她撒娇。
原来家是那么温暖的地方,如果时间不会流失,如果人不会长大,如果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最喜欢的年龄来生活,这世界该是多么美好?有时候,我有些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全都是假的,我其实还活在年少时赖在床上听母亲唤我起床的时光里。这样想着,我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突然涌起的那股冲动,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当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的那一刻,我的喉咙竟有些发堵︰“妈……”
“琳琳啊?”母亲的声音有丝诧异,“什么事?”
“妈……”我紧紧地握着话筒,不让自己的手颤抖,“我很想您……”
“你没事吧?”母亲疑惑地问,“无缘无故的打电话做什么?区话费很贵呢。”
我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妈妈,我辞职了,想回家住几天。”
“你又失业了?”母亲的声音扬高了,她还没有能适应我这一年来经常变换工作的状况,“琳琳,你怎么搞的?每份工作都做不长性……”
“妈……”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每次与母亲的对话,到最后都会变成这样的结局,“您别说这些了好不好?我累了,我就想回家休息几天。”
“可你这说回来就回来的……”母亲顿了顿,为难地说,“家里哪有住处……”
“没有住处?”我微微一愕,父亲的生意也许没有早几年那么兴旺,但房产却还有好几处,市内的几套住宅虽然全都租给别人了,可是二老现在在郊县住的房子,楼上楼下加起来有两百多平米,八九个卧房,怎么会没有住处?
“你跟骆琦常年累月都不在家,家里空着也是空着,我和你爸爸把空着的房间都租出去了。”母亲解释,顿了顿,又说,“骆琳,你回来做什么呢?既然辞了职,就应该马上去找工作。本来你就是不做事,我跟你爸爸也不是养不起你,可是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整天无所事事地混日子……”
“行了妈妈,我知道了。”我再也听不进母亲那些冷漠的斥责,猛地挂了电话,心里骤然一酸,说来说去,就是害怕我回来吃闲饭吧?可是我在家里的时候,几时断过每月固定交纳的生活费了?想不到即便是如此,我仍然是二老心中甩不掉的包袱,自己竟也如此天真,还真以为家是个温暖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颤抖着手,点了一支烟,我望着窗外发呆。这个城市的天空总是蒙着污秽的烟雾,我前两天在报纸上看到,重庆城市上空笼罩着的灰蒙蒙的烟雾其实已经不再是早年间的雾,而是各种工业废尘,空气污染的程度已相当严重。可是,尽管如此,我仍然热爱着这个灰蒙蒙的城市,然而,这里却无我的容身之地。
闭上眼楮,我深吸了一口气。田妮仍在浏览器上微笑着看我,我猛地站起来,丢了烟头,关上笔记本,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