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训在上塘焦头烂额的时候,冯蕴跟着裴獗在赤甲军大营看大军操练。
裴獗来巡营,敖七和赤甲军将士都有意表现一番,但裴獗只简单看了几个队阵便叫他们休整了。
有一些人是刚从战场退下来的,他不愿意折腾……
侯准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些意犹未尽。
当初跟北雍军打了近一年,近距离接触到,难免有更多的窥探欲。
裴獗也不藏私,就像当初让温行溯参观营地一样,对侯准也是悉数相告。
冯蕴在旁看着,总觉得此举很不寻常,又找不出根源。
马车一直走到日落时分,方才赶回花溪。
暴跳如雷。
一时嘴快,就成了他说的。
这小娘子好生厉害。
李宗训那个不要脸的“巧计”,郑寿山起初是不同意的,但碍于脸面,也没有明确反对,只提出要求,不要在楚州地界行事,要干一票,也得在西京的地盘上……
可很快冷静下来,又觉得李宗训最后一句是对的。
眼看寒流降临,楚州资源短缺的困难,日益凸显。
他答应得很是爽朗,裴獗却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冯蕴在客堂接见了他,免去寒暄和礼数,直接相问。
她不动声色,轻轻晃动一下手里的茶盏,问道:
“任先生可知山匪,是何来头?”
冯蕴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站在他身后的金戈。
“串通?”冯蕴若有所思。
裴獗道:“你的事,我不插手。”
这裴王真把侯准当自己人啊?
“李老贼,好狠的计。”
“看任先生模样……没有受伤吧?可要我差人去唤姚大夫来看看?”
奈何郑寿山并不想领情。
来去匆匆,冯蕴整个人仿佛要被摇散架了似的,又有伤在身,很是疲乏。
故作讶然地看他片刻,这才迟疑相问:“郑寿山可是李宗训的心腹,他断断没有劫道自己人的道理啊。”
失去这么大一批煤球,她能有此气度,让任汝德更生钦佩……
其实,招招逼人。
他是中人,用的是自己的信誉,现在出了事,又是在楚州出的,那不得找他,找谁?
小舅子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就差揪着他撒泼打滚了……
“两车,两车就把我打发了?我郑寿山是要饭的叫花子吗?好个李老贼,欺人太甚,真当我跟邺城那些世家大户一样,由着他搓圆捏扁,巧取豪夺?”
任汝德再次感觉喉头胶着,像卡了飞絮似的。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提醒。
冯蕴用来充当门面的那些煤球,凑到一起,恰好可以装两车。
任汝德里外不是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拱手道:“正该如此。还请王妃给些宽裕时间,看他们如何交代。”
楚州的郑寿山在接到李宗训说煤球有人作假的时候,反应和唐少恭所说一模一样。
他跟李宗训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情分,更没有建立起牢靠的信任,全仗地缘关系以及李宗训的堂姐夫葛培从中斡旋。
郑寿山话音未落,就有属下禀报。
他手臂上用撕碎的破布扎着,看着好像有受伤的样子。
她盯住任汝德。
可是,哪怕他派出大军骚扰边界,他手底下的人还是没有寻到机会过境文晶宫,去抢劫长门的货。
看到码得齐齐整整的两车煤球,他愤怒到极点,犹如狂躁的野兽,将桌子拍得砰砰响。
郑寿山还没有来得及找冯十二娘的麻烦,他的小舅子便找上门来,哭诉。
这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插手,可神情里流露出来的,分明就是不放心她……
夕阳西下。
李宗训自然是满口答应。
“任先生为何这时才回来?可是有煤球的下落?”
“任先生对他有救命之恩,想来他不会过河拆桥,陷任先生于不义才是?”
冯蕴沉默,看了他片刻。
遇到劫匪时,侯准派了小股队伍护送任汝德先行离开,然后就走散了。
根本不相信。
再次相见,原本斯文儒雅的任先生衣裳凌乱,头发蓬松,就连下巴上蓄养极好的胡须,好似也沾染了灰尘,灰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