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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2 / 2)

通融才能得到记者们垂青、在电视上得到几个镜头或是在报屁股上得到几笔褒奖么,显然无须这样。正所谓‘好女不愁嫁“、”佛大不缺香“了。

王胡庆在展厅里漫不经心地转着。他看见了黄国兴,城建局园林处处长,此次展览筹备办公室副主任,实际由他抓总,他正在向一大群记者介绍展览总体想法和筹办情况,并概略地介绍参展名花。实际上这就相当于一个非正式的新闻发布会了,记者们对这种属大路货的情况只是敷衍听取一下罢了,很快便按自己的构思格局或各自的契约关系分头去忙乎了,他跟黄处长打了个招呼,这招呼在心理上和礼仪上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平民和处长,他们是两个对等的花界寡头,虽然黄处长在国内花界名望、地位都要比他高得多,势力显然也比他大得多(至于黄国兴势力具体大到什么程度,却整个城市还没人能够做出准确估计),但王胡庆一点也不显得卑微。他迎上几步(正像对方也迎上几步一样),握了手,互道了几句“老没见了,都还好么”之类例行客套”王胡庆便对花展筹办很热情地恭维了几句。黄处长一笑,说:“成交额将会很可观。东三省且不说,北到新疆南至广东福建已经都有人来了。现在北方名花向关内倒流数量已经相当大,并且还处于明显上升趋势。但这尚远远非止是我们的目标所在,这就要仰仗花界同仁们携手勉力、同心支持了。”

“那当然,我们责无旁贷。花画共展,这想法实在具有想象力,并且效果之好也可以预期。既然如此,展出过后干吗不直接把展览就手端到广州去呢?”

“得一步一步来,一步一步来,”黄处长笑道:“这次花展我们想好好搞个电视专题片,先拿过去在电视里播一下,把他们胃口吊足了,也许效果会更好呢。事情不能一下子办满,办满就没有后势了,心理学上大概有这一说的。”

王胡庆不无赞佩地看了他一眼,黄处长的卓识与远见显然已令他感到钦佩了。“

“来来来,和记者们见见——”黄处长热情地把他拉到陈展着“小霓裳”和“皇冠”的花架前,招呼来一些记者,把他介绍给了他们。王胡庆显然还是很够得上新闻人物的,记者中不少人对“王胡庆”虽不说“如雷贯耳”,也算得上“久有所闻”了。摄像机刷刷不歇气地响,闪光灯的炽光几乎把那空间填满了。王胡庆虽然不大热心想望这些,但无疑他还是十分清楚地知道这声音和光照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和他的花在这高档次文化背景中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刊印在报纸上以及诸多杂志彩色插页中——这对树立或说改善他的形象有好处。他手抚“皇冠”碧绿的花叶,面带明朗笑意。在眩目的闪光间隙,他看见几个花业同仁正羡慕妒嫉地遥遥朝这儿眺望。人圈外面,黄处长悠闲地站着,颇有长者风度。这时,他心里不觉为黄处长充满善意的良苦用心以及自然巧妙地为他提供这样一个面世机会而打内心里产生了一种感激之情。黄处长虽然在东三省专业花界德高望重,他那一门派实力也几乎无人能与匹敌,但他却从来不摆大山头儿架式,也许正应了“大方无隅、大象无形”的古话,他不但不惯傲自矜,反而十分谦恭和顺、平易近人。正是这一点,使他在花界赢得了普遍尊重,就连王胡庆,也不能不承认对他暗含着对别的任何人也很少有过的敬意。能赢得他这种敬意的,再一个就是龚尚元了。

热闹过一阵,记者们渐次散去。黄处长好像上哪儿走了一趟返回来,春风满面招呼道:“胡庆,来,跟我来一下——”

王胡庆疑惑一下,但还是跟上黄处长来到办公区一扇厚重的前门。

“有人要见见你呢。花业中头面人物他都要见见,指名道姓首先点到了你。”黄处长为他拉开了门。

是副省长,花展筹备办公室名誉主任。王胡庆早就听说过他,一位开拓精神极强的新派改革型领导干部。一见王胡庆进门,副省长热情地指了指身边的沙发让他坐下,并让服务员沏了一杯茶来。王胡庆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一次不拘形式的恳谈。他便把二郎腿一翘,环望着这间屋子,他是不会畏什么它的,坐在总理、总书记跟前,他王胡庆还是王胡庆。只是“绿色工业发展前景”题目太大,一时想不好从哪儿说起。副省长倒是个十分爽利的人:“就从花展说起,你说像这样一个花展,拿到外面去办一下,能有点意思么?”

“喔,意思大啦。”王胡庆把烟缸往自个儿跟前挪了挪,“刚我还跟黄处长说呢,干吗不就手端广州或是什么地方展一下?漳州你听说过么,福建漳州?——”

“听说过,水仙之乡。”

“是,水仙之乡。去年他们到上海办了个水仙花展,跟我们这一样,花画共展,结果在上海江浙一带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仙热,经济效益相当可观。听说今年福建的十万个水仙球茎,一下子外销了百分之六十。沿海那帮人,生意经比我们灵光多了。”

“是,”副省长兴致勃勃,“一提长春就是解放牌汽车,一提鞍山就是钢铁,一提抚顺就是煤……总之东北一直跟傻大黑粗划等号。其实社会文明程度提高得这么快,人民生活不断中产阶级化,人们对鲜花的需求已经使它应该也足以发展成为一个‘产业’了。”

“太可以了,也太应该了!凭借‘绿色工业’把经济搞上去,实在不乏先例。荷兰莱斯城,就是靠种植郁金香发达来的。”

“不错,”副省长也颇有感慨,“人家荷兰,光花卉出口一年就搞七八亿美元。七八亿!而我们一个城市整个工业产值一年才多少?直至如今,我们仍没有摆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土大夫之风。这就是多年不搞商品经济的结果。我们的鲜花市场,基本还是人家云南,广东,泰国的天下。我到空港去了解过,空运量很大。让他们隔那么远把手伸到我们兜里来掏钱,我们就乖乖地给人家撑着口袋么?当然,民间已经有有识之士意识到这一点了,开始在着手建立自己地区的鲜花业。你王胡庆的‘鲜花托拉斯’听说就已经初具雏形,势头满好。相比之下更显出了我们政府的滞后性。希望今后能多给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建议。咱们就算认识了,有空到我家去玩,啊。”态度如此真挚,王胡庆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出了办公室,王胡庆回到展厅。还设浏览完,他来这儿除了看看花展,尚有一个小小的但却是唯一明确的目的:能不能发现吉林那棵花的下落。它太神秘了。这些天他一直留心着,那棵花只要到了本城,它是不可能没有什么反响的,它甚至完全可以引起一个小小的轰动。它有充分资格同这展厅里有数的几株珍贵名花齐名。但是什么也没有出现。花业中人,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它,更不要说看见过它,它就那样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人物挟走、像从地球上消失一样销踪匿迹了。他巡察了整个展厅,未见踪影。

第五部分

31

大宅站在小花窖门前准备掏钥匙开门。这几天他一直忙花展,没有到花窖来,浇水施肥通风都没顾上。他今天必须来照料一下了,刚掏出钥匙,锁头却咔哒一下开开了,一抬头,是二老朋在里面。

“我都浇过水了,有几棵该换盆换土的,也都按时换了。”

二老朋有些局促不安地说。可是,没容他说完,大宅便想没想一把从他手里取过了钥匙去。二老朋的脸立时变得灰白。

进到里面,大宅检观花房,神情分明是仿佛验看有无被窃痕迹。二老朋凄凄地在后面站着。蓦地,大宅转过身来,阴沉地瞅着二老朋,说:“为什么要……拿王慧的画,”他极力控制着才只说了“拿”而没说“偷”或是“骗”。“用那张画你都换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换。”二老朋本想气哼哼地说出来,可话语出口,那声音语气却连他自己也觉得他一定还是换了点什么。

“什么也没换?莫非你就白白送了人不成?”愤怒、蔑视、以及对一个企图伪装掩饰的无耻小人的鄙夷之情,都从那声音里流露出来。他把那钥匙愤愤地揣进口袋,转身盲目地抓起一把喷壶,把二老朋这间花窖里、也从自己心目中彻底勾抹了出去。

他不知道二老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可是他发现,所有的花都根本不需要浇水,不需要除草,也不需要施肥,与他离开时丝毫没有变化,一棵也不曾短少,哪怕是刚冒芽尖的苗子。

若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只能说它们更鲜翠更滋润了。他忽然对自己有点怀疑起来,方才是不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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